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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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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的,他不会走的。”阿四满眼坚定地望着远处江面,“他一定会等我回去。”
  果不其然,待小船划至江中,酣丫头老远地就看见阜康的船只仍旧停在江面上,她们离去时的位置。
  “他们没走,真的还停在那里等我们。”
  心中有了足以依赖的目标,两个人四只手拿起船橹奋力划了过去,以最快的速度向大船靠拢。
  胡顺官站在大船上老远就看见了有艘小船顺风向他这边驶来,心底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阿四回来了,这一定是阿四回来了。
  他下令船夫驾船靠过去,他们在水上交汇……
  胡顺官亲自扶阿四和酣丫头上了大船,阿四二话不说立刻吩咐船夫扬帆向北而去,迅速离开此地。
  两个姑娘家一身泥一身水地进了船舱,猛地发现晕倒在地的言有意。阿四回头望向胡顺官,“这是……他这是怎么回事?”
  “晕了。”胡顺官轻描淡写地说道。
  阿四也没多问,倒是酣丫头认真地盯着地上的言有意看了一会儿,随即用脚踢开言有意徜徉在甲板上的手臂,给自己挪出地方来坐下歇脚。
  “累死了,我是累得再也站不起来了,得好生歇歇。”酣丫头捶着腿,对着桌上所有能塞进嘴里的东西大流口水。
  比起饥饿,阿四更无法忍受这满身的泥巴。从树林里穿出来,她们周身沾满了泥土、碎草和树叶。全身的疼痛已强烈得失去了感觉,只是这臭哄哄的味道一阵阵钻进她的鼻孔里,她是无论如何没办法在这种味道下吃进东西的。
  “我先回房里洗洗。”阿四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里,刚想掩上门,忽然发现胡顺官竟跟了进来。他们之间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但……好吧!好吧!他定是很着急知道杭州城里的具体情况,她就说给他听好了。
  “采菊随王有龄而去了,他们夫妇临走时很安……”
  未出口的话被他勒进了他的胸膛,紧紧地抱着她,他像是要将她勒进自己的心口,再也不放她出来。
  古人没这么激情吧!
  阿四试着想推开他,到底还是不能够,只好动动嘴皮子劝说一下:“胡顺官,你这样……”
  “我知道我这样有悖男女之别,但……就这么一会儿,让我抱你这么一会儿。”她在他的怀里,他的心能感受到她的心跳。
  直到这会儿,他的心跳才重回他的胸中,他的生命才自此有了呼吸。
                  第十三章 杭州城破(2)
  久久,他松开双臂,满脸绯红的尴尬。
  “我……其实我……那个我不是……”
  “别找借口说你其实不是真心想抱我,只是什么、什么、什么……”清朝的男人真不可爱,动了心还得替自己找万般个借口。
  何苦来哉?
  “就拿王有龄来说吧!跟采菊成亲久也没露出半点‘我爱你’的意思,临了临了倒还……”
  提起王有龄,阿四蓦然住了嘴,将话吞了回去。从怀里掏出那封血书,她攥在手心里紧紧。
  “我答应他两件事,一件是把这封血书送交朝廷,还有一件……”
  阿四清了清嗓子,郑重地对他说:“今生今世,我王有龄永记他相助之恩,只可惜今生无以为报,如有来世,我当与他结为生死弟兄。来世,我替他苦,我替他累,我替他死——他的话,我一字不差,原原本本地转告予你。”
  胡顺官不停地吸着鼻子,将泛滥的眼泪重新逼回去,“他们走得可好?”
  “在太平军冲进衙门之前,他们就……走了。”这也算好吧!在古人看来。
  问完了这句,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望着船外绵延不绝的江水滔滔而过,人突然变得很渺小,不知不觉就被时间长河吞噬了去。
  “咱们……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胡顺官有些拿不定主意,杭州城已破,他辛辛苦苦在杭州积攒下的一番基业算是毁了。一旦杭州城破的消息传出去,他在其他地方的阜康分号势必会受到影响。挤兑已是再所难免,钱庄的业务受到动摇,接着就轮到他建立起的其他生意——头一个便是生丝买卖。
  没了大量银钱做支撑,他拿什么跟洋人叫板抬价?他跟农户们签订的合约无法完成,那些收到手的生丝只能眼睁睁地放在那里等着发烂发臭。
  阜康完了,他……也快完了。
  “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悲观。”阿四知他心里的苦闷,扭头问他:“你相信我吗?”
  四目相对,他望着她的眼重重点头,她的聪慧让他不由不信。
  “你若信我就听我一句话,朝廷跟太平军的这场仗打不了多久,很快太平军就会被曾国藩打败。阜康很快会振作起来,你的生意也会好起来。”
  这是历史告诉她的,错不了。
  胡顺官却将这些当成了她的安慰——即便只是安慰,因为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的心也因此坦然。
  “那我们现在……”
  “我要去京城。”阿四心中早已有了目标,“一方面,京城局势相对稳定,这五万石粮草拿到那里还能卖个好价,补贴你现在的损失。另一方面,我答应过王有龄会把这封血书送交朝廷,呈现给皇上看——我说到便要做到。”
  这话说得简单,可做起来何其难也。现实摆在他们面前——
  “咱们如何才能将这封血书送达圣上?”皇上啊!那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吗?
  阿四心中已有盘算,“我知道有个人一定能替我将王有龄这封血书送到皇上手中。”
  “谁?”
  “爱新觉罗·奕阳——那位宏王爷。”
  胡顺官百般不愿意阿四去见那位宏王爷,可为了阿四的承诺,为了王有龄,他唯有硬着头皮陪阿四站在宏王爷府邸门口。
  王府就是王府,门槛都比一般人家高。
  拍了几下门,好不容易出来个看门人,见他们衣着普通,身上也没什么起眼的东西,转身就打算关门。
  胡顺官毫不客气地递上两锭银子,“我要见你们家王爷。”
  看门人见钱顿时眼开,笑呵呵地连忙问:“这位爷怎么称呼啊?”
  “你就说四爷求见宏王爷。”阿四在旁感叹,不愧是日后的红顶商人,这行贿的手法多纯熟啊!
  胡顺官的心里也在嘀咕,摆明了他的名头不好使,对于那位老摆着一副多情嘴脸的宏王爷来说,唯有她这枝鱼杆才能钓上他这条大鱼。
  下一刻,看门人跑进去报说有人要见宏王爷,正在捣鼓西洋钟的宏王爷恨地大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我都见,我不成妓院里的姑娘了?还是下三滥的那种!”
  看在那两锭银子的分上,看门人顶着雷回说:“那人自称四爷,还说是您的旧交,说您知道她来定会相见。”
  “什么四爷?八爷的?这京城里的爷们多了去了,我七爷谁也不见!不见——”
  被这一顿好骂,就算揣着两锭银子,看门人也顶不住了,预备着到门前大骂那两个害他的家伙。他那没脚后跟的脚丫子刚刚跨出去,里头的宏王爷忽然背着手揪紧了自己的大马辫——四爷?
  莫非是……她?!
  “慢着,先请那人进来。”
  看门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分不清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唯有顺着王爷的意思,恭敬地请了胡顺官和阿四进门。
  宏王爷远远地看见身着马褂,梳着大辫子的阿四笑吟吟地走上台阶。手里的西洋钟也不要了,扔给一旁的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来,“阿四!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在京城啊!”阿四这说的可是真话,只是目的不简单。
  胡顺官听在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这可是大清年间,她这话不是在暗示宏王爷那个什么嘛!
  偏生宏王爷听着受用极了,拉着阿四坐上软榻,至于跟在旁边的胡顺官,他是只当没看见。
  “杭州那边的事我都知道了,这几日我正惦记着你,不知你的安危呢!不想你竟自己找上门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宏王爷激动地将手边一碟碟的茶果、点心往她手边递,“尝尝!你都尝尝,这全是京城有名的吃食。我向皇上讨了宫里的厨子来家自做的,要的就是新鲜——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我老七旁的本事没有,就图个吃喝玩乐,所以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我。”
  “这样倒也不错,过得悠闲自在,皇上也心疼你这个弟弟,不像六王爷……”
  阿四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触到了宏王爷心底那根敏感的神经:“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不是听说,是历史真实记载。恭亲王奕欣不正是因为太能干,才不受当今咸丰帝待见的嘛!这位成天将“我只会吃喝玩乐”挂在嘴边的宏王爷奕阳就显得受圣上宠爱多了。
  阿四出身大家族,虽比不上皇家复杂,可为了权力、地位,有人逞强,有人示弱,她都有切身感受,深谙其中之道,自然也看得出宏王爷行事作风的深意。
  “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阿四爽朗一笑,赶忙丢开此话,说起正事,“其实这次前来我还有一个目的,想请宏王爷将这封信转交给当今圣上。”
  宏王爷一边接过信一边念叨着:“上回分手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嘛!你别叫我宏王爷,直接喊我的名字。”
  他说得不打紧,旁边的王府总管听着腿肚子直打哆嗦。府里即便是福晋也得称呼主子为“王爷”,除了当今皇上还没人敢直呼主子的名字,这位“四爷”身材娇小,肌肤细嫩,面容婉约,虽着男装可显然是位姑娘。
  莫非主子动了什么……念头?
  总管顿时不敢怠慢,亲自为阿四换了茶送上来。
  宏王爷看完王有龄最后留下的血书,脸色大变。撑在桌角的手举起又放下,几次三番,他的面色渐渐如常,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
  “没想到杭州城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沦陷的,没想到啊……”
  阿四拱手请求:“王有龄大人临死前托我无论如何要把这封血书呈交圣上,还杭州城一个清白,他死也死得瞑目。我答应的事,定要做到,此事还要拜托宏王爷。”
  她此话一出,轮到宏王爷为难了。
  “自打宁波守将王履谦弃城而逃,携带家眷辎重出海口至福建,远走高飞后,龙颜大怒。如今杭州城又失守,加之圣上龙体违和,脾气自然不好。圣上已下令彻查此事,诸位大臣正愁找不到替罪羊。如今从上到下,恨不能把所有的污水泼到浙江巡抚王有龄身上。反正他人已自缢,无论朝中大人说什么,骂什么,推什么,他都没办法为自己辩白。现在若我将这封血书送上,不仅是触怒皇威,也是跟满朝官员为敌啊!”
  触犯皇威已是不智之举,跟文武百官为敌,他更是不想过悠闲日子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阿四心知肚明。
  以宏王爷表现出的谈吐、作为,加之他周旋于洋人间所表现出的长袖善舞。若当真为官为朝,必能有番作为。可长久以为这位宏王爷一直在官场上维持着玩世不恭、不堪大用的形象,不就是为了不得罪朝中任何人,不引起圣上的怀疑,平平安安过着他的小日子嘛!
  若他当真玩上这么一出,他之前许多年的装扮可就彻底破相了。
  阿四与胡顺官对望了一眼,都在心底里哀叹:王有龄啊王有龄,你花钱买官补缺,削尖了脑袋挤进官场,结果不仅赔上自己的性命,还让采菊为你陪葬。你看看人家宏王爷,生下来就注定可为官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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