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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先是一愣,继而作回忆状,略微停顿,低声说:“上月——具体记不清了。”
“她去那里做什么?”朔宸若有所思,亦不解她半夜是怎么出门去的。难道是自己低估了她?她竟有飞檐走壁、翻墙越屋的本事?
“楚月不知,不过后来被人拉走了……”楚月欲言又止。
“被什么人拉走了?”朔宸摆出严肃面孔,语气几近威胁地说:“你最好知无不言、实话实说,不然——哼——”他顿了顿,看向远方,目光深邃,放缓语气,轻轻吐出一句:“有来无回!”语气虽似平和,却让听者不禁心里发毛。
楚月“吓得”倒退一步,低下头,声音有些发颤,道:“如果楚月没看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二皇子。”继而她又作思考状,浅浅地道:“不过当时场面混乱,还记得那人管那女子喊了一声‘娘子’,如今想来怕是楚月听错了。”
“什么?!‘娘子’?!”朔宸气得将塘边的一块石头踢进了池塘,溅起的水花打污了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莲;他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他们俩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事?!”
李风见状悄悄躲到了凉亭的柱子后,心想:目前这种情况我多半会遭殃,还是躲远点儿好。
果不其然,朔宸大喊一声:“李风!”
李风闻声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声气,咬着嘴唇,怯怯地从柱子后走上前,垂着脑袋,道:“太子——”
“你闲得难受给她买什么琴?!买什么琴!”朔宸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视着他道。
李风蹙着眉,额头的汗珠一咕噜都冒了出来,他试图解释:“我——”
“你还想狡辩!”朔宸的眼神里充满怒意,李风不停地摆手嘶喊着:“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楚月见状上前劝道:“太子您息怒!”朔宸侧目瞅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放开了李风,略平复情绪,转而对楚月道:“你辛苦了,明天不用来了!”
“太子,这太子妃正在兴头上,您……”对上朔宸冷厉的目光,李风把想说的话活生生吞了回去。
“送楚月姑娘回去,回来你去太子妃那里把你的琴抱走!”朔宸如是吩咐,李风连应三声:“是!是!是!”
傍晚时分,憬儿搬了琴到院子的树下,一边练琴一边乘凉,微风吹过,树叶低声作响,和着琴音,别有一番韵味。
李风在院门外徘徊了一刻钟,正值犹豫不决之时,眼前突然浮现出朔宸愤怒的面孔,他猛地摇摇头,下定决心,继而轻叩门扉。楮桃开了门,李风正巧看到憬儿坐在树下,琴也在树下,于是二话没说闯进院子,到了憬儿跟前就去抱琴。
“你干什么?”憬儿正沉浸在自己“悠扬”的琴音之中,意犹未尽,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搞得一脸迷茫,她摁住琴,甚是不解地盯着李风。
“太子妃,对不住了,太子的命令奴才不敢不从!”李风一脸委屈,用力拽着被憬儿摁住的琴,憬儿到底是力气小,眼睁睁看着琴从自己手下一点一点抽离。
“怎么回事?”憬儿放弃抗争,“噌”地站起来,怒视着抱琴倒地的李风。
李风紧紧抱着琴艰难地站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道了声“对不住了”就跑了出去。
憬儿一脚踢到树上,“哎呦”了一声然后一瘸一拐地回了屋,气得半天没说话,只是不停地倒茶喝茶。
华灯初上,碎月楼上上下下忙活着为又一个热闹的夜晚准备。二楼楚月的娇阁里,南轩坐在桌边把玩着翠墨色的茶盅,听楚月细说太子府的状况。
“嗯,你准备一下待会儿的事情吧。”说得差不多,南轩起身准备离开,楚月微微颔首,他又叮嘱道:“夜里早休息,明天仔细看看憬儿缺什么你帮她置办一下。”
“我——明天不去太子府了。”楚月低眉浅声说。
“怎么?”南轩皱眉,简短的两个字却透着无限的关心,只是楚月分不清这关心是对她还是对憬儿。
“太子说不让我去了。”楚月目光闪躲,转过身端起桌上的茶盅抿了口茶。
“为什么?”楚月正欲续茶,南轩一把摁住茶盅,甚是严肃地看着她,她放下茶壶,无奈地说:“许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了他。”
“你说了什么?”南轩的目光不再温柔,冷声问到。
楚月犹豫了一下,心想自己若实话实说南轩定然不悦,若不肯说他定然会去追查,她低着头,攥紧了帕子,小声道:“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把那天在碎月楼遇到太子妃的事情说了出来……”
楚月一副惊慌的样子,南轩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逼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楚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南轩,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她凶过,她的眼里泛着泪花,轻叹一声,简短地道了句:“照实说的。”
南轩放开手,抓起桌上的茶盅重重地摔在地上,狠狠地瞪着楚月,厉声道:“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太子发起疯来憬儿怎么办?他为难她怎么办?她……”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南轩的话还未说完,楚月急忙解释。看似在解释,实际上她不过是不想再听南轩说下去,她无法忍受他对另一个女人的关怀。相识多年,她从未见他如此这般——着急、愤怒、担心,甚至手足无措。
琉霜听到摔碎东西的声音,敲门询问,楚月叫她进来收拾茶盅的碎片,琉霜进屋偷瞄了南轩一眼,接着不吭不响小心翼翼地捡完那些翠墨色的残片,看了一眼楚月,楚月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南轩稍稍平静,楚月努力笑笑,和声又道:“肃封那边有消息说徐秋婵已在准备启程,过几天便回来。”
“知道了。”南轩立在窗前,凝望着夜色,敷衍地应着。
“公子,恕楚月多言,您对那个秦憬儿过于在乎……”楚月憋了一肚子的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不曾想正话还没开始说就被南轩打断:“不用你来教训我,出去做事吧!”
楚月没再说话,忍着委屈忍着埋怨忍着怒火,一如往常戴了面纱,抱了琴出去。
与此同时,憬儿趴在书案前望着跳跃的烛火发呆,不久又翻出“手册”,抬笔写到:
朔宸虽然是个太子,但是建议大家千万不要被他的“美色”迷惑,妄想当上太子妃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荣享富贵。
事实上这个太子对太子妃一点都不好,他脾气差,脾气差,脾气差(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差到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她停下笔,想不通自己又怎么得罪了朔宸,导致他让李风来硬把琴抱走。之前他不是还给自己找琴师嘛,怎么突然就变了?真是奇怪的人!
她继续写:如果你不幸来到曲遥,那么一定要远离太子;还有,我只身犯险为你写下这些文字,一定不要忘记我!
写完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对着自己歪歪扭扭的笔迹轻声说了句“真难看”,复又趴在案上望着烛火,嘴里莫名地嘟囔了一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第二十四章·家宴(一)
雨打梧桐,淡紫色的花儿落了一地,虽美而凄,让人看了不禁心伤。冷雨落尽,人们心头的怒火也随之消减了不少;是日午时,憬儿正蜷缩在榻上小憩。
雨虽停,天却未晴,空气氤氲,楮桃在院子里打扫着落花,突然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怕扰了太子妃清梦,便撂下扫帚连忙跑去拉开门闩。
来人竟是朔宸。
“太子您来了。”楮桃赶忙行礼恭迎。
院落积水未干,朔宸几乎是踮着脚,挑了干净的地方走,小心翼翼地才到了院中央。他环视四周,没有见到憬儿的踪影,便问向楮桃:“你们太子妃呢?”
“在屋里歇着呢”,楮桃瞄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奴婢这就去叫她。”
“不用了,我在这坐一会儿。”朔宸抬手阻拦,刻意放低了声音,语罢走到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楮桃“哦”了一声复又拾起扫帚继续清扫院落。
半个时辰之后,憬儿揉了揉迷糊睡眼,起身打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她定了定神方看清是朔宸坐在树下,吓得几乎瘫倚到门框,惊声道:“呀!你怎么在这儿?”
朔宸轻哼一声,站起来点着步子走到憬儿跟前,拉着她进屋坐定,撇嘴笑笑,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见了我吓成这德性?”
楮桃见状扔下扫帚跟着进了屋,给二位主子倒了茶,老老实实候在一边。
憬儿整了整被拉皱的衣袖,然后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继而打量着朔宸,笑着打趣道:“你来——不会是为了关心慰问我这个不受宠的、有名无实的太子妃吧?”
朔宸抬眼略看了看憬儿,嘴角一撇,接着把玩起桌上空余的茶碗,坏笑道:“呦,怎么,你想我宠你啊?你想有名有实啊?”
憬儿呛咳一声,头转向一边,脸色微红,不好意思再看向朔宸,嘴里嘟囔着:“有事说事,没事就忙您的去吧,我这儿挺好,不劳您挂心!”
朔宸于是放正茶碗,给憬儿续了茶,一本正经地说:“后天宫中家宴,你跟我一起去。”
憬儿一听,觉得局面似是于她有利,蓦地兴奋起来,不怀好意地笑着道:“哈,原来是有求于我呀,我说你怎么突然态度那么好!”
朔宸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右手食指屈指指向自己严肃冷峻的脸,道:“你看我像是在求你吗?我是在命令你!”
憬儿抿嘴笑了笑,笑里带着几分玩味,她眉心微蹙,又道:“哦——命令哦——我要是不听会有什么后果吗?”
“你觉得有什么后果呢?”朔宸撇着嘴,目不转睛地看着憬儿。她作思考状,想了想,一边比划一边道:“嗯——杀头?赐死?”
“不是。”朔宸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憬儿托着腮,好奇地盯着他。
朔宸将茶送到嘴边,略停顿一下,道:“也差不多吧,反正活不了,但是我还没想好让你怎么死。”语罢将茶饮尽。
憬儿失望地摆了下手,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切!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我早就活腻了,死就死,谁怕谁,反正我已经死了一回了。”
“呦,是吗?”朔宸放下茶碗,饶有趣味地说:“你可别跟我说你死而复生过。”
憬儿一脸得意,心想:我可是去过地府的人。她蔑视着朔宸,神情高冷,将方才他给她续的茶缓缓喝下,“啧啧”两声接着道:“没有,不过也差不多。再说了,嫁给你跟死一回没两样。”
“你当我这是阎王殿啊?”朔宸突然拍了下桌子厉声道。憬儿不甘示弱,也拍桌子道:“我当你这是十八层地狱!”吓得杵在一旁的楮桃攥紧了衣角大气不敢喘一声。
朔宸环视屋内,咋舌道:“有这么好的地狱吗?”
憬儿见他语气缓和一些,亦不再嚣张,浅声道:“嫁给你之前我以为没有,现在——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狱。”
“胡说八道”,朔宸蔑然一笑,一副“我懒得和你吵”的表情,继而又一本正经地说:“你废话少说两句,本太子亲自来通知你,是你莫大的荣幸,是给足了你面子,你最好识趣点儿。明天我让紫茉给你送衣服过来,后天申时在府门口候着本太子一起进宫。”
“哼!”憬儿白了他一眼,心想:现在知道我有用了?她转了转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