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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着胆子仔细看他,他还在睡着,睡得很沉,口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湛露坐在他的身边,细细端详。
即使身体是兽形,他的面容还是显得非常好看,那足以惑人的美貌与往常相比并没有多少分别。只是他口中支出了两对不很长的獠牙,这样,他的脸看起来就不再像是人类的面孔,让人一望即知是很凶的兽了。
但这支出来的獠牙并没有破坏他面部的和谐,反而给他的美貌增添了一点奇异的情趣。
湛露觉得,若是他在南方大荒之中,隐藏起身体,只露出面孔来,一定会有许多人类把他当做是绝色的美人,被他的美貌迷惑,情不自禁走上前去,最后被他一口吃掉吧。至少,如果是她的话,是完全无法抵御这种诱惑的啊。
湛露伸出手,轻轻抚摸他的背,他背上青色的长毛无比柔软顺滑,让她忍不住不停摸下去。
他并没有醒过来,这样被人抚摩着,他似乎觉得很舒服。他非常放松地将身体摊平,轻轻哼了两声。
湛露一边痴看,一边在心中暗暗赞叹着。不愧是上天所造的奇异生灵啊,即使是兽形,也丝毫无损他的美貌。他的外形无比威风,面容极为俊美,阳刚与阴柔以如此奇特的方式组合在一处,竟是这样熨帖。
算上之前明夷君喝醉了的那一次,这已经是湛露第二次见到明夷君的兽形了。上次明夷君的兽形太小,天又黑,因此湛露并没有看得太清楚。这一次她才算是真正好好的见识到明夷君的兽形形态。
每次与明夷君更亲密一点,更熟悉一点,湛露总会更深地意识到明夷君与人类的差别。虽然有着人类的脸孔,但他确确实实是异类。他与她到底是不同的。
然而无论他是人形或是兽形,无论他在此处还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地方,他总是那么美,那么有诱惑力,那么惹人心动。
无论何时何地,她总会被他迷惑,最终心甘情愿成为他腹中的食粮。
她久久地看他,他始终不醒,只是沉沉睡着。她迟疑了一下,屏住呼吸,悄悄凑了过去,静静看他。
此时他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又密又长,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他的嘴唇鲜红,闪着明媚的光,仿佛某种好吃的水果。那样子并不让人觉得可怕,而是显得有几分……可爱。
她为她将要做的事情感到有些紧张,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一丝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闭上了眼睛。
轻轻地、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说是吻,其实也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罢了,湛露甚至有些弄不清,她到底是碰到了他的嘴唇,还是碰到了他的那对小獠牙上。
她也顾不上去弄清楚。
她这样做了之后,甚至没工夫去看一眼他被她弄醒没有,就像只受了惊的小鹿一样,一溜烟地跑了。
湛露一直跑到她和阿箸娘子合住的房间里才停下,躲在角落里大口喘着气,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刚才……怎么就……
怎么就……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湛露满心混乱,不知该怎生好,一时间竟把前一日所发生的事情尽数忘了。也并没有注意到,明夷君此时已经醒来了。
是的,明夷君此时已经醒来了。他睁开眼睛,看看从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懒洋洋地伸了伸他那强劲的四肢,满意地感觉到身体仍然十分灵活。
他转头看看床上,昨晚被他抱来的小妞儿已经不知到哪里去了。他轻轻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唔,嘴唇上还留着她的味道呢,真是个美味的小妞儿啊。
多奇怪的小妞儿啊,本来刚才还像只小猫儿似的,撒娇似的舔他的嘴角,可他刚要捉住她,好好的尝尝她的味道,她就一溜烟地跑开了。
明夷君跳下床,尽情活动着他矫健的身躯。
他刻意尽量不让人类见到他的兽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是要将这样大的身躯禁锢在人类的躯体内,也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啊。
他慢慢活动开了身体,就以两条后腿站立起来,心念一动,身上长毛就迅速回缩,四肢也开始变化。不过一瞬,他就从巨兽的形态变回了平常那俊美的男子模样。
此时他全身赤|裸,露出如玉般肌骨,却并不在意,只是赤着身子在房间里活动筋骨。骤然从兽形化为人形,总是会有些不适,若不好好活动一番,关节是要痛的。
他活动过了,取过头冠,束上头发,对着铜镜左照右照,直到满意了,才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皱着眉披上。
他身为饕餮,化为人形生活已经觉得十分拘束,再穿上衣服,简直难受得不知该怎么好。从前他虽然也经常化人,却从没有哪一次化了这么长时间。他虽然早已不耐烦,为了以后的大事,却也只能勉强忍耐而已。
他虽然不耐烦穿衣,到底也还是穿好了。走出房间,往厨房瞥了一眼。
厨房里清锅冷灶的,湛露并没出来做饭。昨晚在厨房地上趴着的那狐狸果然早就不见了。
他哼了一声,又往大厅里走过去。
酒肆的门不知何时已经开了,大厅里坐着两个人,见他过来,两人站起了身子,向他迎了过去。
☆、第20章 少年郎
那两人便是周五娘和张家的那个少年郎张焕。虽然明夷君答应了湛露,不让她嫁人,可是此前已经和周五娘说好,因此,周五娘这就如约带着人了。
明夷君定睛看那少年,只见他姿容出众,顾盼生辉,虽然只是乡绅子弟,却也丝毫不显得俗气,那气度就算与京城里的公子哥们相比,也不遑多让。
若不是湛露执意不肯,眼前这少年郎,看起来倒还真是个良配。
那张家少年见明夷君衣着华贵,器宇轩昂,也有几分吃惊。他站在门口停了一停,随即快步向前,向着明夷君深施一礼,只说自己爱慕湛露,求他成全。
明夷君平时所在意的也只有吃喝而已,若不是为了湛露,他也不会来和这凡人罗唣,如今阿箸不肯嫁人,他干脆挑一挑眉,径直开口说道:
“我观张家郎君如此风流潇洒,不愁日后没有名家淑女为伴。湛露出身低微,年纪又小,只怕与郎君不大合适。”
张焕猝不及防听了此言,不觉面上色变。结结巴巴又说了几句话,便掉头离开了酒肆。那周五娘此前只说这事十拿九稳,只消让他前去见上一见便可。他本是乘兴而来,如今却败兴而归了。
几年前他从寺庙里还家,路上经过此处,见过湛露一面,从此总也不忘,满心都是湛露的倩影。这次母亲要替他寻一门亲事,他便想起湛露来。
他向母亲提起,母亲却直皱眉。说是那女子家里开着酒肆,成日里抛头露面,如何配得起他们这书香人家。更何况那女子与一成年男子同住,名声极差,若是嫁进门来,定要让他们张家蒙羞。他好说歹说,又以绝食相胁,才说动了母亲找周五娘前来提亲,想不到竟遇到这样的事。
张焕回到家,只觉得胸中意难平。街上流传的那些关于湛露的流言蜚语他本来是不信的,如今见了明夷君这般态度,倒有七八分相信了。想起那人一双凤目似笑非笑,张焕只觉得心里一阵烦恶。
这男人满面妖异之色,若是着意引诱,又有哪个女子会不上钩?只恨他当年见了湛露之后,念着她年纪还小,因此没有马上求母亲来提亲,想不到耽误了这两年,竟让这么个人抢了先。
他低下头,愤愤地捶了下桌子。
等等……这人……满面妖异之色?
这张焕颇有宿慧,又是在山寺之中长大,得了几个高僧教诲,故而耳聪目明,与寻常人不同。他去酒肆的时候,心中想着湛露的事,一时间没看出什么。此时他心灰意冷,回想起那人情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人的相貌,实在是太过于妖异了。
妖异的不仅仅只有相貌,还有他的神情、身上的穿戴……细细想来,无一不透着诡异。
张焕一个人寻思了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今日他所见的那人,并不是人类。
骤然得出这个结论,张焕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在山寺之中生活时,也曾经见过几个化人的小妖。那些小兔子小狐狸刚刚学会化人,都是□□岁的童子模样,常常去山寺里找他玩。有时候法术不灵,还要时不时冒出些兔子耳朵、狐狸尾巴什么的,一旦发觉自己身份暴露,便坐在地上大哭,那天真未泯的样子实在惹人喜爱。
张焕只见过一个大妖,那天他正和几个小妖在一起玩,忽觉一阵风刮过,远远的只看见一个相貌妖娆的男子身着一件玄色大氅,乘着云雾飞过去。几个小妖见了,都望空叩拜,只有他傻愣愣站着看。那男子经过时,对他们转过头来,微微点头致意,还向他嫣然一笑。
那笑容摄人心魄,张焕若是女子,定要为那笑容所迷了。
等到那大妖走了,几个小妖才告诉他,那是这山里的山主,他们这些小妖,都在山主的管辖之下。他们那山主是个好风月的,最近在山下诱了个美人作伴,此次下山,就是为了去陪那美人的。
张焕当时对此事并没太过在意,此时细细回想,在酒肆所见的那郎君,倒与那山主有些许相似。
倒不是说两者之间有多像……只是……比较起来,那郎君显然更像那山主,而不像是一个人类。
湛露只是个普通的少女,她知道那人其实是异类吗?就算她没有被他强迫,至少也是被他迷惑的吧!想起几年后小妖们对他说起,山主厌倦了那美人,将其弃之不顾。那美人失了身没法嫁人,又没了生活来源,最后只得上吊自杀了。
他一定要把她救出来!决不让她落到那种地步!
张焕攥紧了拳头。
却说明夷君打发走了张焕,便把他抛在脑后,不再去想这事。他起身的时间已经不短,却始终没看见湛露。想起刚才起床前那小妞儿的小动作,明夷君的面上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那调皮的小妞儿……躲到哪里去了呢?
他离开大厅,不出意料之外地在湛露的房间里捉住了她。
湛露为着自己说不出的心思,苦恼得自己里哭了起来。她坐在墙角,眼里含着泪,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见了他,她把头往怀里一埋,一句话也不说。
这小妞儿……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明夷君平日里最没耐心,今天却突然心软了起来。他走到她跟前蹲下,伸出手抚摩她的头发,轻声诱哄:
“阿露怎么又哭起来了?阿露乖乖的,本座给你糖吃,好不好?”
明夷君的声音醇美仿佛葡萄酒,带着醉人的气息,他的手指凉凉的,碰着了她的头皮,莫名的让人安心。阿露心里想着,怎么能为了块糖就妥协啊。可是却不由自主抬起头来,带着哭腔问他:
“……甜吗?”
明夷君没回答,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舔了两下她的嘴唇,这事情明夷君做过好几次了,如今倒也十分惯熟,两下就撬开她牙关,伸了舌头进去,与她纠缠了一番,舔遍她口腔每一个角落,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往她嘴里丢了个糖块。有些遗憾地答道:
“没你甜。”
明夷君这话或许只是出于无心,湛露的脸却又红起来。她察觉自己脸红,不免摇了摇头。
总是想这些毫无可能的事情,除了让她显得更加可怜以外,并没有任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