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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尽桃花-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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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谢怀珉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这么神奇啊……”
    瘦子怂恿,“姑娘要是不信,尝一下就知道了。”
    开什么玩笑!谢怀珉额头挂汗。中国人民都摆脱东亚病夫几十年了,毒品都已经更新几十代了,她不嗑白粉摇头丸,却穿越回来吃鸦片,简单是穿越党的耻辱。
    胖子多嘴又补充一句:“城里不少大老爷们也跟我们买这如意衷肠。这可是养生的药!在这之前,都只有有钱人才买得起这如意膏。所以你们不认识。不过现在好,这药做得多了,价格自然也降了下来,不久以后,人人都用得上了。”
    谢怀珉背上一层冷汗,僵硬得几乎笑不出来,“这膏分明是富贵人用的东西,便宜了我也享受不起呢。”
    两个商人哈哈笑,继续招呼学徒搬运药材。
    谢怀珉悄悄问老王:“他们真的是西秦的药商?”
    “是啊。”老王说,“我们跟他们买药,也有两年多了吧。”
    他的注意力都被盒子里新奇的膏药给吸引去了,并没有注意到身边谢怀珉大夫那冷若冰霜的脸,以及如出鞘宝刀一般锐利的眼神。

歌尽桃花 第四卷 离国篇 第60章
    谢怀珉去找张医正。
    一走进门,她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气味她以前从来没有闻过,但是她可以猜得出来那是什么。
    张大人不在办公室里,旁边有个休息用的小阁间,他就正在里面吞云吐雾。
    谢怀珉大夫是绝对不会相信他是在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身心健康而以身体验新药的功效。因为张领导的脸上分明带着极至享受的笑容,神智魂魄显然已经飞升九天而去了。
    难怪她第一次见他,就发觉他瘦得十分病态。以前还以为他老人家鞠躬尽瘁为人民,现在才知道是嗑药嗑的。
    而一介州府医正都染上毒瘾,那其他政府官员呢?
    春暖花开之际,谢怀珉却觉得手脚冰冷。
    那日,吴十三被一封飞鸟传书急召回去叩见谢女王陛下。
    吴十三很诧异,第一是他当年送谢怀珉的那只鸟居然还没死,第二是谢怀珉居然有用到这只鸟的一天。
    到了谢家,只见谢怀珉面色冷峻地坐在书桌前。吴十三从来没有见谢怀珉这么严肃过,感觉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寒气,不由肃穆。
    “怎么了?被同僚排挤了?连城书事了?”
    谢怀珉冷静严肃,“你天天混青楼,我问你,你知道有种膏药叫如意膏吗?服用了后整个人飘飘欲仙的那种。”
    吴十三惊讶,“你怎么知道?”
    谢怀珉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你服食过?”
    吴十三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还是说实话的好,“用过一两次。”
    谢怀珉一把拽过他的领子,每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提炼出来的,“以后要是再让我知道你碰了那个见鬼的如意膏,我就把你两条腿都敲断,毒瞎毒哑了直接丢到街上去讨饭!你要找死我不拦你,帮你一把还快一点!我说到做到!”
    吴十三牙齿打颤,“我……我……”
    “知道了吗?”谢怀珉咆哮。
    “知道啦!知道啦!”吴少爷急忙大叫。
    谢怀珉丢下他,正色道:“那东西碰不得,会上瘾,让人身体衰竭,意志消沉,用过量会死人!你虽然不务正业一事无成,可也不能彻底毁在这东西上。”
    吴十三摸着脖子喘气,选择性忽略最后一句,“卖东西的人可不这么说。”
    “你信他们还是信我?”
    “当然是你!”吴十三立刻表忠。
    他忐忑地问:“那玩意儿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可是有钱公子哥儿哪个不服的?”
    谢怀珉问:“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这半年吧。”吴十三说,“这东西贵,是新鲜玩意儿,服用后又舒服,很快就流行开来,我是不屑的,只是有时候一帮人在一起,挨不过劝,也用了两次。你说的上瘾,我想也是,用过后的确就还想再用。”说着自己也怕了,抹了抹汗。
    谢怀珉在房里不安地踱步,“这是由一种花的果实提炼出来的,那花在西秦才有。”
    吴十三说:“我们俩在西秦的日子都不短,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应该是有人暗中专门种植,制作药物。”谢怀珉说,“今天医局来了西秦药贩子,就送来这药,价格却是很便宜,普通人家也可以负担得起了。”
    吴十三神情渐渐严肃,“这就是说,这药会散布到普通百姓手里?”
    谢怀珉眉头紧锁,坐在桌前,“说了或许你不信。但是要是老百姓也大量服食这所谓的如意膏,这个国家就完了!男人丧失了劳动力,年轻人丧失了斗志,倾家荡产,依靠这玩意来获取片刻的快意!十三,我知道毒品的后果有多严重,它破坏家庭,毁灭人生,甚至毁灭国家!”
    “小谢,”吴十三把手按在她肩上,很认真地说,“这事牵扯太大,你先别急,我这就回家一趟。家兄在朝任职,这事应当让他知道,你一个女孩子,没有背景,千万不要乱来,知道吗?”
    谢怀珉点了点头。
    吴十三略微放心,立即告辞。
    那日连城如往常一样,回来得比较晚。谢怀珉房里亮着灯,身影投在窗户上,正是伏案疾书的样子。
    连城敲门进去,“姐,还在忙?”
    谢怀珉抬头看了他一眼,“晚饭还在灶头热着,给你炖了汤。洗澡水也烧好了。赶紧吃了洗了就睡了吧。”
    连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谢怀珉没再理他,埋头继续写东西。连城摸了摸饥饿的肚子,退了出去。
    谢怀珉面色沉如水。
     “阿暄。我上次同你提起的罂粟花,你可还记得。我原本以为这植物在西秦不过野生野长,当地人并不知道它的价值。可是最近我才知道,秦国已有人将它的果实提炼制作成膏药,贩卖到离国。药贩称其为如意膏,鼓吹它的神奇,只字不提这药的毒性。如今离国南部有不少官员富商、公子名流,都以服用此膏为乐。我再是迟钝,也嗅出其中阴谋。西秦当地百姓对这花十分忌讳,若不是有权势的人专门栽种经营,再恶意地在别国推广,就绝对不会有现在这情况。阿暄,西秦太子监国之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如今看来,其私下的动静却是十分大。这简直可以用罪恶阴谋来形容。毒品乃万恶之根源,剥削民力,损害健康,消磨意志,种种罪恶,罄竹难书!如今离国已经被阴影覆盖,我希望我们大齐还来得及。你务必严肃对待此事,派遣官员从与西秦交界地区开始查起……”
    写到最后,笔都要将纸戳穿。匆匆签下名,叠好信纸,谢怀珉推开门走出去。
    连城的房间亮着灯。谢怀珉站在院子里等待片刻,一个黑衣人从阴暗角落里走近来。
    谢怀珉将信递给他,低声说:“请务必快马加急,交到你们主上手里!”
    那黑衣人恭敬地接过信去,又说:“主上要属下代问姑娘一声,是否要帮忙?”
    谢怀珉摇摇头,“谢谢你家大人。这里的事,我都还可以应付。”
    黑衣人行礼,转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院子里恢复平静,连城边洗澡边哼着歌,墙角的虫子在鸣叫着。屋檐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轻轻摇晃。
    谢怀珉享受着早春夜晚的静谧安详,舒了一口气,忽然看到一抹粉红色。
    隔壁院子里的桃花正开得烂漫,还不甘寂寞地将枝头伸出墙外来。粉红粉白的花朵簇拥在枝上,轻风将花瓣吹落飘零,有几瓣正落在谢怀珉摊开来的掌心里。
    萦绕在鼻端的,是清淡的花香。
    谢怀珉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树桃花看了半晌,垂下了手,脸上淡淡看不出表情。
    她转身回了房。
    巨大的青铜古兽香炉里,香已经快焚尽,铜烛台下也积了厚厚一层蜡泪,沿着桌子边缘流下,凝成滴状,就像女子的眼泪。
    深夜的皇宫总是笼罩着一层忧郁的死气,压抑低沉,那是积累了数百年的怨气都在这三更时刻汹涌。
    荣坤打了个呵欠,抽着鼻子坐直腰。跟班的小太监早已经靠着墙睡得不省人事,沙漏也不知道倒过几轮了,可是里面的人还一点休息的意思都没有。
    荣坤皱着眉头,抓过一个果子砸向打瞌睡的小太监。那孩子一吓,咕噜滚到地上。
    “小声点!”荣坤狠狠瞪他一眼,“惊扰了陛下和几位大人,你的脑袋就得搬家!”
    小太监一个哆嗦爬起来,又赶紧把其他同伴叫醒。
    荣坤侧着耳朵听内堂传出来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又看了一眼沙漏,摇了摇头。
     每年开春都特别忙。不过对于陛下来说,哪天又不操劳到后半夜?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没命的操劳,可是陛下并不爱听劝。后宫里就陆妃还算有分量的了,这两年陆公身子越来越不好,她的底气也越来越不足。以往还会自己找上来拉着陛下去休息,现在也只敢派人在门外小心翼翼地问一声了。
    荣坤喝了一口浓茶,动了动手脚。
    里面几位大人今天肯定要宿在外庭了,宋大人都快把外庭当家了。唉,这天又快亮了。
    萧暄将杯子里最后一口浓茶一饮而尽,揉了揉太阳穴,两眼已经布满血丝。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英俊刚毅中透着淡淡儒雅,疲倦让他身上的书卷气比往昔更浓郁了一些。
    “新税的事不能再拖了。”他看了看坐下面的几位重臣,翻着手里的几个已经处理过的卷宗,“朕提了杨涵做太宰,看重的就是杨涵那股牛劲。杨公算帐不行,但是绝对不会给他们钻空子。可惜到底低估了盐州帮的势力。朕把杨嫔提成了杨妃,可是还是压不过陆家。”
    宋子敬说:“不如让臣去一趟?”
    萧暄摇了摇头,“这朝中缺不了你,刑部片刻放松不得。禁军及京师四营也是,才将白英德他们换下来,现在军心还不稳,正勋你要多加安抚监管。”
    郁正勋欠身应下。
     户部少卿谢陌阳道:“陛下,虽然食盐的监制运营已经收归国有,可是东海本是产盐之地,地大海宽,总有不法之士投机钻营。盐州帮的私盐之所以能运得到内地,就是靠着昌渠,而监管漕运的,是陆颛之弟陆铭。自从陆公留京养病之后,他的这两个侄儿一个代理东军,一个把持地方财政,已呈占地为王之势。”
    “总会扯回陆家头上!”萧暄烦躁地从丹陛上走了下来。
    宋子敬起身说:“陛下,断掉王友焕的路,就得先拿下陆铭。而要动陆铭,就要定住陆颛。而要定住陆颛……”
    萧暄摆摆手,“不了。”
    宋子敬有点不解。
    萧暄沉沉道:“这些年,一直玩的从上到下的把戏。一条计谋好,可是不用总是同一套。”
    谢陌阳问道:“陛下是想直接动陆铭吗?”
    他是谢皇后的远房堂兄,少时家境贫寒,虽然精明聪颖,寒窗苦读十多载却无处施展才干。若非谢昭华得封中宫,皇帝大力提拔谢家年轻才俊,他还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萧暄修长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着,原本就深刻的五官被案上的灯光照得犹如刀削成一般,整个人宛如潜伏暗处等待扑食的猎豹。多年驰骋沙场跨马横刀的岁月给他渲染上的汹汹杀气只是被这个刻板压抑的宫廷给压抑住了,但是并没有消逝。
    “我记得陆铭有个儿子,最近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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