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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来找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我自己都不知道。”宋子敬苦笑,“只是,我会支持王爷同意这门婚事。”
我冷眼看着他,几分无奈,几分怨怼,几分薄凉。他是来找我表态的。
宋子敬是个完美的下属和助手,他自然会选上司朝着最正确有利的方向走。政治和战争是容不下半点情长的。
我别过头,看着檐下一盆开到极至就要凋身的菊花,脉脉无语。
宋子敬说:“王爷也是人,他终会有顶不住的一天,那个时候,即使不是陆小姐,也会是张小姐,王小姐,名门闺秀多的是。他为了权衡各种不同的利益,就需要握住那些送上来的筹码。小华,到时候,你就是谢小姐,代表了谢家,和那些女子一样,被放在天平上衡量比较。那时候你们的感情还会单纯如初吗?也许,他一生只爱你一人,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娶你一人。”
我突然有点恨宋子敬,他做得比我还绝,把什么都从我的角度讲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不需要别人说给我听,我心里比谁都清楚,可是我不想听到别人说。
宋子敬走过来,“小华,你自己好好斟酌吧。”
他悄无声息地走了。我跌坐在榻上,把脸埋进手里。
之后一连十多天,我都没有见到萧暄。越风每日来我这里取药,跟我说,王爷忙。
我漫不经心,只顾做自己的事,渐渐的,越风也不同我解释了。
为东军士兵检查身体一事,也让我忙得几乎没有睡觉的时间。
萧暄即将娶陆颖之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我同萧暄的关系,虽然低调,但是有心人还是看得出端倪,这下就跑到我这里来看热闹。
不过我可不是柔弱无依任人欺凌之辈,拿我当笑话看,那就得付出看笑话的代价。于是免费赠予腹泻生痘长斑秃顶皮肤骚痒等各种药粉,让他们充分享受到谢家药房一日游的乐趣。最后也顺便给那位提议让我做侧室的刘大人下了一点通气散,让他跑了一宿的厕所。
真是的,我长得很像小老婆吗?
几番下来,虽然把人全得罪光,但是耳根彻底清静了,多日来积压的抑郁之气也得以发泄出去。
秋天已经很凉,可是我从军营体检队伍里奋斗了一天回来,还是满身是汗,一脸风尘,狼狈不堪。
刚回到医署,就见手下一干副手干事急匆匆地迎了出来,哗啦一下把我围住。
我吓一跳,“出什么事了?”
我的得力助手海棠拉着我说:“你不在的时候,有人上门来了。”
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敢上门来撒野?
海棠说:“是陆小姐,她说要来看看,到处走,甚至还要进你的药房,我们可是拦都拦不住……”
我脸色一变。
我的药房,非请勿入,这是明文规定。即使是萧暄本人都严格遵守,我不同意他就得在门外站着。这陆颖之哪里来的泼天的胆子?
一个助手冷哼道:“怕是故意这么干的!”
我派开众人,先去把那位陆小姐请出我的药房才是。
众人簇拥着我来到药房前,只见门外站着两个亲兵,见到这阵势,直觉就摸上腰间的配剑。
我没好气,医署女人多,看热闹是天分,赶都赶不走,有什么办法?
我去推门,两个士兵唰地把剑一拔,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这是干吗?进自己房子都不行了?
海棠性子火爆,立刻大叫:“你们要干吗?闯了我们姑娘的药房不说,还要杀人吗?”
这丫头嗓门大,一通喊下来,两个士兵尴尬地收回了剑。
“姑娘言重了。”屋里传出一阵悦耳的声音来,“我的士兵不认识敏姑娘,一时护主心切,才有所冒犯。我这就代他俩向敏姑娘赔个不是。”
说着,门打开来,一位个子挑高衣裳华丽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仆妇。
我微仰着头看过去。
陆颖之是个美人。鹅蛋脸,肌肤白皙如羊脂凝玉,鼻梁挺直,秀眉带着英气,双目明亮如星,红唇丰满鲜艳。她今天一身红衣,乌黑头发高束,插着一支碧玉簪,竟是男儿打扮。
的确是个艳若桃李又英姿飒爽的美人。
我笑了笑,“陆小姐。”
“敏姑娘。”陆颖之笑得很亲切。只是我感觉得到她目光里的失望与不屑。
陆颖之说:“我早就听父亲说姑娘您为军士操劳的事,我一直想见你一面,好当面领略一下慈手医圣的风范。”
“惭愧。”我把一缕松散下来的头发挽到耳朵后,“大仓促,没有什么准备,让陆小姐见笑了。”
“怎么会?”陆颖之笑着说,“我刚才还看了姑娘的药房,可真是琳琅满目无奇不有,姑娘真是好才学啊。说起来,我一直对医学颇感兴趣,姑娘可否考虑收我为徒呢?”
我劳累了一天,又渴又饿,只等打发了她就好去洗澡吃饭,没心思多罗嗦。
“陆小姐说笑了。我徒有虚名,其实才疏学浅,没什么可教的。”
陆颖之身后的老妈子立刻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才对她俩没有好脸色。你就要抢我的男人了,我还对你赔笑脸,我还没圣母到这地步。
陆颖之尴尬地笑,打圆场:“看来敏姑娘收徒弟很严格呢。”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没心情应酬。
“陆小姐,我不是不收徒弟,而是您身份太高,我收不起。还有,我这人有条小规矩,不欢迎外人随意进出我的药房。所以还请陆小姐移步。”
陆颖之一愣,她身后的老妈子已经跳了出来。
“放肆!有你这么对我们小姐说话的吗?我家小姐看得起你才来结交,你别自视甚高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许嬷嬷!”陆颖之轻喝一声。下人这样嚷嚷,她也很没面子。
我侧过身去,恭敬地打算把陆颖之请走。
她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敏姑娘,我以后注意。”
“没事。”没以后了,最好再不见你。我这人小肚鸡肠很记仇,即使你最终没抢走我的男人,我也不会同你化干戈为玉帛。
陆颖之走过我身边,突然踩着一块松砖,身子晃了晃,我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客气地道过谢,带着家丁姗姗离去。
结果当日晚上,萧暄就上门来。
歌尽桃花 第三卷 征途篇 第48章
结果当日晚上,萧暄就上门来。
萧王爷一袭苍青色朴素衣衫,腰束银灰云纹带,身材修长挺拔,如玉树临风。他不喜欢学时下年轻人把头发垂下来,而是全都高束,用一根古朴的白玉簪插着。那还是我逛街时买来送他的,不值很多银子,他却常常戴着。
如此浊世翩翩佳公子莅临寒舍,我正穿着里衣在剔牙。
我俩对望,然后萧暄转身,我滚回屋里换衣服。
忙了好一通,才把萧王爷请进了屋。
“我这晚上只有果汁和白开水。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暄选择喝橙子汁,“孙先生都仔细看过,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哦。”我也坐下。
萧暄喝了几口果汁,说:“今天陆颖之回去后就上吐下泻。”
我手一抖,水洒了一点出来。
萧暄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
我说:“我才不屑干这事!”
“当然不是你。”萧暄说。
“但是别人都以为是我!”我摔开杯子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
萧暄叹气:“大夫看了,说是吃错了东西。陆颖之身边的佣人一口咬定自家小姐没有吃东西,又说你碰过她。”
我猛地转过身来,冷笑道:“我若能这么厉害,早就下毒药了!”
“小华,”萧暄站起来想拉我。
“别碰我!”我气急败坏地甩开他的手,“怎么?你这就来兴师问罪了?陆怀民要把我怎么样?打下监狱严刑拷打?啊?燕王爷?”
萧暄面色灰白,双眼如寒潭一般,整个人散发着凛冽怒气。
“你不信我?”他低声怒吼。
我打了一个哆嗦。
“你到底来做什么?”我直着脖子叫回去,“陆怀民给你气受了,你就来找我的茬儿?”
“我说了我相信你没做!”
我冷笑,“你可真信任我?也许真是我干的呢?杀人要偿命,不划算,那我就让她小病一下好了。”
萧暄嘴唇抿得没有一丝血色,眼里一片无奈和痛楚。
“你不会这么做。”他坚定地说,“我了解你,你绝对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无辜?”我哼道,“她无辜,干嘛带着悍妇闯我药房?”
萧暄无奈道:“这婚事是她爹的主意。她那也不过是不想和你把关系弄得太僵。”
我一股怒火烧到头顶,“这才几天就开始为她说话了?她要不想嫁你,就该回家寻死觅活威胁她爹去,而不是假惺惺跑我这里来摇橄榄枝。告诉你,我是女人,女人心里想什么,我比你清楚一万倍!”
萧暄忽然笑了,“你这醋吃得好凶。”
我却怎么都笑不起来,“没用,萧暄,你这抬已经没用了。”
以往有口角,不是他就是我,开个小玩笑退让一步,顿时海阔天空。但是这次已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了。我同他的关系已经敲响了警钟。
柳小姐、马小姐,不过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我从来不放眼里,可是这陆颖之却是劲敌。谦让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但是是用来在公交车上给孕妇让座的,而不是在情场给情敌让位的。
萧暄为难地叹息:“小华,我是不清楚你们女人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要清楚,我心里,”他右手握拳放在胸口,“这里,只有你。永远只有你。”
永远?
我当场就想立刻反驳他一万三千字的论天下无永远,可是还是忍住了。他说得那么真切,我也相信他说的每个字,那么,我的醋火也该有个限度,当收便收吧。
真是忍得气血翻涌,难怪那些武林高手临时住手收功都会喷一口血出来,原来不是夸张煽情。
我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陆老爷子怎么说?”
萧暄说:“陆怀民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希望你能去给陆颖之看看病。”
我扬扬眉。看病?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皆大欢喜,两军共欢。萧暄还需要陆怀民的支持,所以不得不折腰装孙子。我不能帮他也就罢了,还给他惹麻烦。不论是不是无辜,他都两面为难不好做人。
心高气傲如他,何时受过这样的气。陆怀民对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可是让一个指挥千军的王爷被我指着鼻子骂,够惊世骇俗的了。
不过是去看一个病人而已。我叹息。
陆颖之已经睡了,不过有点发烧。布置得素雅高贵的闺房,红纱帐低垂,香薰袅袅,睡眠中的陆小姐脸上带着红晕,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
我同陆夫人说:“脉相很稳,没事了。睡一觉调理一下就好。”
陆夫人很年轻,是后妈,听了对我不住道谢。
我轻轻走了出来。
院子有人。高大魁梧,两鬓斑白,英武不凡。
陆老爷子。
陆怀民背对着我,正在拭剑。轻细专注,犹如对待至宝。
他喃喃自语:“人总有几样珍藏的心爱之物。有人爱字画,有人爱美酒,而老夫心中至宝,便是小女。手中这宝剑陪伴我冲锋杀敌二十年,乃是颖之她娘的嫁妆。我早已发誓,若有人胆敢伤害颖之半分,定叫他血洗宝剑来偿还。”
我站在他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