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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侍女一阵惊呼,然后慌忙地跑向王城深处。
工布王被送进房后,侍女们立即开始暖房。
在热水送进房间,并擦拭掉工布王额头上的汗水后,没过多久,琉珈也捧着汤药进来。她脸色几乎和工布王一样苍白地奔向床边,而侍女协助扶起工布王以方便她伺候父亲服药。
虽然房内忙碌动作着,却依然相当安静,只听得到工布王咽下汤药的声音。
侍女喘了一口气,再次搀扶工布王让他躺好。
看来危机应该已经过去了。
翠兰看了一眼憔悴不已的工布王,然后默默地退出房间。
翠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朱璎却不在房里。
她询问走廊上的侍女,得知朱璎和桑布扎在一起。
翠兰心想,既然如此不如前往马厩,于是她换了件衣服后再度步出房间。与祖父母同住的时候,她的工作是负责代替进出祖父母家的商人照顾他们的马匹;所以,她认为现在去马厩帮忙照料马匹应该可以让心情平静下来。
不过待她来到中庭之后,这次却换成马厩那里出现了骚动
翠兰冲了过去,结果看到马厩前方的草地上有数名士兵,他们手持着剑或长枪围成了一个半圆形。
位于圆心处的则是乌摩。
它的脚下有一个人仰躺在地。
是刚才和工布王说话的那名青年。
乌摩的头朝下,拼命地嗅着青年的肩膀一带。
青年一脸苍白地平躺在地,当乌摩的鼻尖碰到他的下巴与脖子时,更是露出一副悲壮到快要死掉的表情。
他恐怕很讨厌狗吧。
可是,乌摩既没有发出警告的低吠声,也不像是要咬人。
但是他却没办法赶走它,也无法起身。
周围的士兵们不知为何也袖手旁观,光是站在一旁望着乌摩的举动。
「这……这只狗……」
青年以与他甚不相符的声音呻吟着。
翠兰请附近的马失去取皮绳过来。
马夫立刻拿来挂在马厩墙上的绳子。
翠兰毫不犹疑地靠近乌摩,只说了一句话便在它的脖子上套住皮绳。
「乖,别这样。」
乌摩乖乖地听从了翠兰的命令,但是它好像想表达什么似地抬头望着翠兰,接着又立刻将视线转回青年身上。
翠兰真想明白隐藏在乌摩那咖啡色眼珠下的意思。
可是不透过言语终究无法了解,看到翠兰与乌摩的互动,士兵们也不再团团围住,最旁边的一名年轻士兵接过了翠兰手中的皮绳。
乌摩被带离后,青年才总算得以起身。
刚才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现在却是满面通红。
他起身之后,不发一语地拍掉衣服上的泥土,士兵们也安静地解散了。
「没有受伤吧?」
翠兰一间,青年便以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用不着担心,我只是对狗没辄,狗本身应该也明白可以向谁虚张声势,看来它似乎没胆子咬我。」
「会不会是您身上沾了什么会引起狗注意的味道呢?」
翠兰问的时候没有想太多,但是青年听到这句话之后脸色随即骤变。
「味道是指……?」
「譬如像肉或血之类的味道。」
「这样的话,可能是狩猎时留下的气味吧。」
青年一脸憎恶地回答道,然后挑起半边眉凝视着翠兰。
「听闻王妃殿下得了失忆症,敢问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记不得离开长安之后的事了。」
「……既然如此,就这样忘掉一切或许比较好吧。」
青年的小型嘴上扬露出笑容,然后以阴沉的口气继续说:
「拉塞尔殿下失踪的前一晚,利吉姆殿下于寒舍过夜,就如同当初邀约时所保证的,我让他充分享受了醇酒、美食和美女。J
「好像是这样吧。」
翠兰想起朱璎告诉她的话并点了点头。
翠兰望着他心想,王太子消失的前一天晚上,利吉姆似乎是留在工布辅佐官库珊的宅邸内,既然如此,那这位青年就是库珊啰?
翠兰的眼神令库珊有点心虚,但是他随即又以挖苦的口吻继续说着:
「利吉姆殿下似乎很中意我所准备的美女呢。」
「是吗?那很好啊。」
「您没有意见?」
「这有什么问题吗?」
翠兰的反问让库珊皱起眉头。
如果朱璎或是桑布扎在场的话,恐怕会捧腹大笑、然后告诉翠兰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是想要激起翠兰的嫉妒心。
然而,翠兰却只是听着他的话而已。
毕竟现在的翠兰没有吃醋的理由。
吐蕃王肩负着必须延续王室香火的义务,所以就算拥有侧室也不奇怪。
在大唐帝国,地位崇高的男性大多有妾,其中又以皇帝为最。
具有皇帝妃妾身分的人多达一百二十二位,而若将照顾这些妃妾的宫女也算在内,那么侧室的人数恐怕将近三千名。
而皇帝的妃妾们全都集中在皇城里。
在一般家庭中,都是由正房夫人来照顾侧室的。
「莫非库珊大人是希望我对那名女性做些什么吗?」
库珊加以否定,然后厌恶地拍了拍沾到乌摩唾液的肩膀。
「现在我们所聊的事,劝您最好不要对利吉姆殿下讲,那只狗做的好事也一样,都没有必要向利吉姆殿下报告。」
库珊鞠躬告辞后便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翠兰才想起应该顺便问他工布王的事才对。
乌摩引起的骚动平息之后,翠兰在马厩里待了一会儿。
她帮忙将塞在马蹄上的马粪挖出来,还用稻草擦拭它们的身体,梳理马匹的鬃毛与尾巴、并将它们身上的脏污去掉之后,马儿们全都焕然一新,变得闪闪发亮。
「您差不多该回城堡里去了。」
年迈的马夫一边眺望西方的天空,一边说着。
太阳已经西斜,稀落的云朵染上了红晕。
翠兰向马夫们道谢之后便返回城内,回房前她先去造访了工布王的房间,因为她想知道工布王的病况。
当她来到房外,正好有位侍女抱着桶子出来。
侍女表示工布王正在睡觉,然后让翠兰进到里头。
此时,房内充满了红色的光线。
从小窗射进来的夕阳余晖拉得冗长,一路延展到对面的墙上。
工布王躺在床上,身子一动也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他看起来好像失去了意识,但是眼睛却是张开的。
不过,当翠兰出声唤他之后,工布王旋即转头过来;他缓缓起身时,仿佛可以听到关节摩擦的声音,接着,他以嘶哑的声音低吟:「王妃殿下。」
「请您躺着就好。」
翠兰伸手扶他躺好。
当她靠近工布王的耳边说话时,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那声音宛如吹进山谷的风声一般,而他瘫在毛毯上的手毫无力量,仿佛没有血液流过的枯木。
「不好意思。」
翠兰将工布王的手放进毛毯里,然后摸摸他的脚。
长了疮的纤细双脚就像冰块一样冰冷不已。
翠兰开始揉起他冰冷的脚,她想起每当祖父经历过心脏宛如纠结成一团的剧痛之后,总会抱怨手脚的末稍都麻痹迟钝了。
大夫说过,这时只要轻揉就能促进血液循环,缓和麻痹感。
翠兰也时常为祖父揉脚。
只要一想到这么做就能稍微帮助工布王,原本涌上心头的泄气感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了。
「若被利吉姆殿下知道我受到王妃殿下如此贴心的照顾,我恐怕会人头落地喔。�
工布王打趣的话把翠兰逗笑了。
「哎呀,这可不是开玩笑喔!利吉姆殿下对王妃殿下的宠爱程度可是非同小可,今早您应该是与利吉姆殿下在一起吧?」
「是的,午膳时我享用了他抓来的兔子。」
「怎么会送给您这种毫无情趣的礼物啊!!」
工布王也笑了。
翠兰则边笑边说:
「我很喜欢兔肉。」
「原来如此,利吉姆殿下的确很清楚。」
是这样子吗?翠兰渐渐理解了。
因为她失去了记忆,所以不禁认为对方也和自己一样不记得以前的事,然而利吉姆却为了不爱吃乳酪和烤饼等食物的翠兰,抓来她喜欢吃的兔子。
「对了,王妃殿下住在这里有没有觉得不便的地方?」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
翠兰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忽然想起某件事,于是问道:
「有人和我提到利吉姆殿下中意某位女性,但是我不知该如何对应,关于这件事该找谁商量比较好呢?」
话才说完,工布王便露出讶异的表情。
翠兰担心自己是否刺激到他了,但是工布王闷哼了一声,并用满是皱纹的眼皮下方那双圆润的眼睛凝视着她。
「虽然我不清楚是谁向您说这种事的,但请您无须理会。吐蕃并不时兴迎娶众多妻妾,王室更不会如此,因为将来会造成很多麻烦。」
「这样会引起什么问题呢?」
「吐蕃传统是由母系亲戚来照顾、管教孩子的,这在王族里也一样;也就是说,产下工之子嗣的王妃,其亲戚比起身分原本就属于王族的父系亲戚,在政治上拥有更强力的发言权,正因如此,往后有可能会造成政治上的混乱。」
「这不就是干政吗……?」
翠兰惊讶地回问,而工布王对她点点头。
「母系亲戚的地位被认为拥有其正当性。」
他以谨慎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利吉姆殿下曾迎娶位于雅隆北方之地——岩波(注lP171)的公主蒂卡儿为妻,岩波过去被利吉姆殿下的祖父并吞,但该地的人民略有反抗;松赞干布王为了安抚岩波人民,所以才要利吉姆殿下娶当地公主为妻。」
然而工布王接下来的话,又反驳了先前的说法。
「可是我认为松赞干布王还有其他目的,岩波王的血脉多为女性,所以即便蒂卡儿殿下生下孩子,她的家族里也没有人会来干预政治。」
「而为了防止母系亲属干政……」
「是的,噶尔大人成了照管蒂卡儿殿下的监护人……」
工布王干笑起来。
「松赞˙干布王的手法刚中带柔,就连他自己所娶的妃子,也全都是与政治保有一定距离之人,利吉姆殿下之母的祖父虽然曾任宰相一职,但也因谋反之名而被诛杀了。」
「担任宰相的人居然谋反……?」
「在主权与基础皆尚未稳固的国家里,就连宰相也可能成为王的敌人。事实上,当松赞˙干布王即位之后,国家便陷入了混乱,各地的小工并不认同年轻的松赞干布王成为吐蕃领导者,最后松赞干布王则将这些不愿配合的人以前所未闻的残酷方式除掉了。」
工布王眯起眼睛,仿佛望向远方一般。
翠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下为他揉脚的动作,但是她为了不打断工布王的情绪,就继续将已停止动作的手放在他脚上。
此时工布王从脚底到腿部,正好也都保持在舒适的温度。
「吐蕃有三位特别的『王』,其中包括工布王……也就是在下╮还有娘布王以及吐谷浑王。不过在以前,吐谷浑王并未包含在内,而是塔布王被列入其中。∟
「是地位被吐谷浑王取代了吗?」
「不,是被歼灭了。在松赞˙干布王即位时,我与娘布王便因为领悟到他的政治力量,因此完全站在旁观的立场,但是塔布王却反抗他,所以塔布就被消灭了。」
「那塔布王的血脉……」
「全族无一幸免,就连女儿也全被杀害了,如此恐怖的手法……」
工布王皱起眉头,呻吟了一声并用手压住胸口。
看到他的身体缩成一团,翠兰连忙揉起他的肩膀,她本想叫人来,但是工布王却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
「请等一下,我不要紧。」
「可是……!!」
「求您听到最后。」
工布王的话让翠兰了解到,他们现在并非只是普通谈话而已。
「您想说什么呢?」
翠兰问着,而工布王发紫的嘴唇抖了起来。
「琉珈……我想请您保护我的女儿;我明知王妃殿下本身也被失忆症所苦,因此不应该强求您,但我实在没有其他人选可以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