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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城和壮丽的尼波罗门宫殿不同,是栋用枯燥无色的石头盖成的黑暗建筑,人们的衣裳也是一样死板单调、俗不可耐。
尺尊很讨厌被人一直盯着看,虽然她年纪很小,但也感觉得出来,隐藏在他们眼里的不是赞赏,而是好奇。
尽管如此,尺尊还是决定保持毅然决然的态度,并用宽大的心来为两国的友好竭尽全力,努力完成自己被赋予的使命。
因此婚礼上她也是穿着吐蕃准备的嫁衣,尽管还不是很会讲吐蕃话,但穿着打扮全都交给吐蕃的侍女。
只有手上的指甲,是请尼波罗门一同前来的侍女帮忙染成红色。在尼波罗门,新娘在婚礼当天都要染指甲,除了指甲之外,手脚上都要描绘美丽的团,这只是为了接受神的祝福。
只要看着染红的指甲,尺尊就会雀跃不已,同时也会保持着庄严的态度。
但是——
吐蕃的侍女一看到尺尊用凤仙花染红的指甲,个个面露难色,还斥责她不该在婚礼当天玩草,把指甲弄脏。
尺尊用不熟悉的吐蕃话反驳这段文不对题的责骂。赶到现场的尼波罗门翻译,向大家解释自己国家的习惯,但吐蕃的侍女们只是表面放弃擦拭尺尊的指甲,心中还是充满了无法理解。
对她们而言,涂指甲的理由一点都不重要。
对吐蕃人而言,红色指甲就是误会的象征。
婚礼上,尺尊从头到尾将两手的指甲紧紧握在拳头之中。
她已经听不进祭司的话。
就连她一直很期待的赛马和隆重的犛牛游行,都只是眼神空虚地观赏而言。她将人们的话语当耳边风,觉得她们的视线都一一刺在肌肤上。
等到这段充满痛苦的仪式结束后,尺尊回到房间立刻扯掉身上的衣服。
她好想将想回尼波罗门的心情大叫出声。
想回去告诉自己温柔的母亲吐蕃人有多无礼,让慈善的母亲来安慰她。
但她心里很清楚她无法回去。尺尊已经成为吐蕃的王妃,她这一生就只能住在这个国家。若是她大声吵闹,也只有侍女会来哄自己而已,所以她并没有出声大叫。因为她没有办法接受别人不断责骂她一些早就知道的内容。
尺尊无声地流泪,一个劲地踩踏新娘衣裳。
就在这个时候,松赞·干布走了进来。
尼波罗门的侍女们脸色大变,想要将新娘衣裳从尺尊那抢过来。
尺尊不断抵抗,她希望至少要让松赞·干布看到自己的愤怒,她现在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了,先表露出敌意的是吐蕃人,所以自己应该也有战斗的权利。
松赞·干布命令侍女们离开房间,让尺尊恢复自由。
只是一旦只剩他们两个人,尺尊就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好愚蠢,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哭泣、再怎么践踏衣裳,也没有任何意义。
她用手背胡乱拭泪,这时松赞·干布开口了。
“碰到盐水的话,你精心涂上的指甲颜色会脱落的。”
“…没关系。”
尺尊用尼波罗门语回答,她很不甘心自己现在因为哭泣的关系,讲话都是鼻音。
“因为在吐蕃没有染指甲的习惯。但我觉得很可爱啊,就像是小小的花蕾般娇艳。”
“……真的吗?”
“真的。”
松赞·干布在尺尊面前跪了下来,并拉着她的小手放在额上。接着往上一看,露出恶作剧孩子般的笑容。
“无知的鸿沟总有一天会被埋起。你要哭也行,只不过要适可而止,哭太凶的话,你那美丽的大眼睛会融化的。”
松赞·干布比尺尊的父亲年轻,但也大她有三十二岁。尺尊很惊讶这样一个大人,居然和自己站在同样的视点,分享她的愤怒。
同一时间,尺尊也感受到松赞·干布是能够理解她的人。
而这个事实拯救了尺尊快要枯萎的内心。
这份信赖从尊敬和共享变到爱慕之情,并没有经过很长的时间。
尺尊嫁给松赞·干布时,他已有两名妃子,茹央妃和利吉姆的生母赤姜。赤姜不久后便过世了,接着在尺尊二十岁时,松赞·干布便迎娶象雄的妃勒托曼。
茹央妃年事已高,无法强求缠绵的爱情;妃勒托曼时间的流动则是过得比一般人慢。
因此松赞·干布和尺尊度过的时间是最多的。
但那并不是因为松赞·干布爱尺尊,而是因为他深知尺尊容易嫉妒又贪恋的个性。
然而小王们还是有所误解,他们对无法割舍尼波罗门风俗的尺尊带有轻蔑之意,在背后说长道短,却又将尺尊当做和松赞·干布相关的利用品。
尺尊认为他们怎么想并不重要。
她连建设寺庙一事都不太关心,只是因为松赞·干布想盖,所以她才帮忙的。尺尊想看松赞·干布开心的脸,并希望能够独占他。
不过尺尊心里很清楚,就是其他的妃子死了,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独占夫君的爱情。所有王妃都是松赞·干布的得力帮手,也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就算其他妃子死去,松赞·干布也不会忘记她们的功绩,那一部分的‘心’是不可能倾向于她的。
所以——
尺尊不会杀害茹央妃和妃勒托曼。若是失去同时吐蕃人,又是最元老级的妃子,松赞·干布一定会相当难过吧,因为有这个想法,尺尊才会想要做些有营养的糕点献给茹央妃。在茹央妃倒下时,她会想到箱子的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在赤姜过世的时候,尺尊闷闷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也是一想到正在忍受煎熬的茹央妃及忐忑不安的妃勒托曼,心里就会有股和嫉妒般同等级的波动。
那一定是因为她们虽然是‘情敌’,同时也是能够理解尺尊心情的少数几个对象的关系。
“我真傻……”
尺尊自嘲完后,便缓缓踏出脚步。
当她的皮制凉鞋踏在潮湿的土地上时,站在树下的翠兰,因为听到那微弱的声音而转过身来。
数只小鸟从绿叶覆盖的树梢上飞起。
高亢交错的鸟鸣之中,出现微微的脚步声。
翠兰转身一看,和慢步接近的尺尊四目交接。
她穿着一件圆领长条的蓝色上衣,配上一条宽松的同色裤子,微卷的头发垂放在背后。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妆没有平常浓的关系,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眼神看起来也比较柔和。
尺尊默默地注视着翠兰一段时间。
她看起来像是在揣测翠兰心中的想法,也像是在犹豫该说些什么才好。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尺尊将手伸向含苞待放的红色花朵。
由于树木过高,尺尊的手碰不到花朵。
但她还是没有把手放下。
“你知道这棵树叫什么名字吗?”
“夹竹桃。”
尺尊看也不看翠兰一眼,抚摸着夹竹桃的树枝。
“这棵树是我嫁到吐蕃时奶娘们种的,为了献给我们的神。”
“神…吗?不是佛?”
“我并不是佛教徒喔!”
尺尊轻轻一笑,摘下几朵红花,朝庭院深处走去。
她往前的树林前方,有一座石造的神堂。
翠兰追着尺尊流畅的脚步进到堂中。深度很浅的神堂中心,放置一座裸着上半身、用璎珞装饰着的风华青年。青年拥有一张异国的脸庞,淡淡地微笑着,手上拿着一个杯子,身边被许多野兽包围。
尺尊供花在石像前。
“我的神是兽王,是有时会从凯拉斯降临到尼波罗门森林的湿婆神。”
“…我一直以为尺尊殿下是佛教徒。”
“是啊,大家都这么想吧。但是我一点都不在意这种事。”
“我在意的是和自己的丈夫信奉不同的神,那死后该这么办。翠兰殿下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吗?”
被尺尊这么一问,翠兰才想到的确有这个问题,同时也觉得跟尺尊有点亲近感。她们同样身为从异国嫁过来的新娘,而且都非常仰慕自己的丈夫,她也一定希望能够对自己丈夫有所帮助。
大概——
“我是第一次考虑这种事,但我想应该不会有问题,我总觉得不管是吐蕃的神,还是尺尊殿下的神,一定会帮忙撮合这一部分的。”
“是要我和那些神商量吗?”
尺尊笑了笑,但当中并没嘲笑的意思。
翠兰点头致意,接着为了不打扰尺尊继续祈祷,静静地离开神堂。
随着窗外射进来的光芒角度变浅,室温也逐渐升高。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色苍蝇飞了进来,发出刺耳的振翅声,苍蝇聚集在桌巾上的食物中,之后又散了开来。
膳食都已经冷掉了,但这和苍蝇无关。它们停在脂肪凝固的肉块上,忙碌地搓着前脚,接着又突然跑到盘子边缘,飞在空中的苍蝇则和同伴们一起画圆。
桑布扎愣愣地望着这个画面。
只有苍蝇飞到他眼前的糕点上时,他才会用手挥开苍蝇。
自从昨天晚上茹央妃倒下后,桑布扎就一直呆在这个举办酒宴的地方。
宴席上享用的菜肴、出席者所用的盘子和汤匙,以及凭肘几、毛皮全都还留在室内。
桑布扎环视整个房间,一次又一次地吐着气。
茹央妃是吃了尺尊做的糕点后倒下的,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是在不觉得在糕点里下毒的人是尺尊。
但是从厨师们说的话听来,除了尺尊以外没有人碰过这个糕点,又是尺尊亲自将糕点端进室内。
“桑布扎大人,您都没去休息吗?”
“不,我有睡。”
“…睡在这里吗?”
特拉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室内。但桑布扎一笑,他也笑容满面地递出手上的盘子。
“听说你什么都没吃,我带了点简单的膳食过来。您可以在其他房间用膳,这里可以换我来顾……”
“啊…我在这里吃就好了。”
桑布扎改变身体的方向,从特拉手中接过盘子。特拉莞尔微笑,面对桑布扎坐了下来。
“知道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但状况实在太明显了,再这样下去,尺尊夫人会被抓起来。”
“尺尊夫人可是松赞·干布王的妃子耶。”
特拉皱眉表示。
桑布扎发出一声叹息,喝了一口特拉端来的犛奶润润干渴的喉咙。
“这对和尼波罗门的邦交可是一件大事,但既然被危及性命的是茹央妃夫人,这件事就不能含混过去,最糟糕的情况,就是得请尺尊夫人回尼波罗门吧。”
特拉说完之后,桑布扎表示认同,或许犯人的目的就是要将尺尊赶出吐蕃。
“会不会是反对建造寺庙的人下的毒?”
特拉低声表示。
特拉提到一个很大的重点,让桑布扎相当惊讶。
“表面上反对建造寺庙的只有巴桑大人一个吧。”
桑布扎直接了当地表示后,特拉愣住,发现自己的发言太过冒失,忍不住发出一声苦笑。
“我在说什么傻话,巴桑大人不可能会是凡人,为了阻止寺庙的建筑而杀害茹央妃夫人,这是违反神的意志的行为。”
原来如此,桑布扎低声表示,当他正想要再继续追问的时候,特拉突然在桑布扎面前伸出手,他是想要赶跑接近热汤的苍蝇。
桑布扎往旁边一看,在糕点上飞舞的苍蝇变多了。
“还是将糕点移到其他地方去比较好。”
“说的也是,继续摆在这里也无计可施……”
桑布扎哭丧地说着,接着喝下用到一半的热汤。虽然他丝毫不以废寝忘食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