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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于城内的祭司,有时也会帮住在城外的人占卜,但是…很多人害怕巴桑大人刚正不阿的态度…于是都到我这边来。老实说,我实在不想丢下巴桑大人,做出太引人注目的行为……”
“但是,巴桑大人住在城外的话,不就能帮助需要用药的人了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相对的城内的人手就会变少。我并没用药的相关知识,虽然王族的人都有各自的御用魔法师,但还是需要具有深厚医疗知识的祭司在身边才行。”
“对了,古代祭司也兼任药师吧?”
翠兰现在才想到这件事。
掌控占卜的穆门神也是药神,为了实行自己占卜出来的结果,因此具有拯救人类性命的力量。但并不是所有祭司都会用药,有时是魔法师代替其职。擦宿城中,因为桑布扎对药草很有研究,连具有医学知识的人都会退让一步。
“其实巴桑大人是我一起研究药学的同伴。”
桑布扎笑着说。
“在我去印度前,他教了我各式各样的药,相对的,我从印度回来的时候,也会带一些特殊的药回来送他。”
“所以桑布扎大人才会被任命来当使者啊?”
“卡库连大人现在回藏地了,勒赞大人又要忙着准备祖灵祭。祖灵祭前雅隆近郊的税收也会上涨,这时若有不清楚雅隆状况的擦宿重臣在城内徘徊的话,松赞·干布王大概会觉得很碍眼吧!”
“关于这一点我也一样吧。”
特拉立刻否认翠兰互有心得的对话。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两位不是都完成了许多伟大的任务吗?”
“但是家畜中毒事件到现在还没解决,若是至少能知道混在饲料中的毒草种类就好了……”
桑布扎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专注看着眼前一点。
他视乎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特拉转过头一看,立刻命令护卫的士兵。
“货车的车轮掉到洞里了,快点去帮忙拉起来。”
桑布扎驱马转头,翠兰也率领护卫兵往站在路边、愁着不知该这么办的人群中赶去。
如特拉所说,他们眼前有辆堆满麦秆的货车,有一边车轮掉到路旁的大洞里去了,拼命支撑倾斜货车的,是一群尚还年幼的小孩和一对瘦小的老夫妇。
拉着货车的犛牛,因为扭曲的车把压住了腹部而发出痛苦的叫声。每当犛牛的交踩踏地面,倾斜的货车就会大大摇晃,眼看货车就要倒下了。
若是货车倒下,那群小孩和老夫妇恐怕会被压扁。
士兵们立刻冲下马,代替小孩撑住货车,另一方面,其他士兵则拉住犛牛的缆绳,叫大家冷静。
翠兰也想去帮忙拉货车。
因为货车太大,士兵的人数太少。
但当翠兰下马准备往货车走去时,特拉从身后压住她的肩膀。
“翠兰殿下,请您在这里等候。”
特拉一说完,便敏捷地挤进空着的地方。
抓住犛牛缆绳的士兵撑住车把,大伙儿齐声出力,落下的车轮终于开始往上浮起,加上犛牛用力撑住地面,货车总算成功从洞中脱离。
士兵们发出安心的声音,老夫妇和孩子们连声道谢。他们特别感激身穿祭司服的特拉,不惜弄脏自己的手,一起来帮忙支撑货车。
巴桑的宅邸是间朴素的房子。
虽然比一般民宅大,但比雅隆重臣的宅邸小而雅致。周围没有犛牛或羊只,也没有家畜的粪便或干草的味道。毫无生气的石造房子,安静到让人怀疑是否真有住人。
“是不是不再啊?”
士兵放低声音询问桑布扎。
接着这位白发苍苍的大臣扬起嘴角轻笑一声。
“您认为呢?特拉大人?”
“我想巴桑大人在家,他一定是躲在最里头的房间埋头学习。”
特拉表示由他出声,于是向前走一步敲打紧紧关闭的木质门扉。
“巴桑大人,祖灵祭快要到了,在此有事相求。”
“请等一下,特拉大人。”
桑布扎将手放在特拉的肩上。
“一开始就把我们的目的说出来的话,老顽固的巴桑大人说不定会更加意气用事。”
“你说谁是老顽固?”
突然有个含糊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桑布扎他们的对话。
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所有人开始东张西望。
翠兰也跟着转头,房子周边有很多树木,让他们一直找不到出声的人在哪,但最后终于发现巴桑的身影出现通往在地后方的小路上。
这位大祭司看起来约五十岁上下,身材壮硕却个子娇小,身穿朴素的衣服,手中还抱着一个大篮子。
篮子里头装了数种像是药草的植物。
翠兰瞄了一眼篮子里头的东西,巴桑便将耸起的肩膀抬得更高,并用锐利的眼光怒视翠兰。
“巴桑大人。”
特拉和桑布扎同时叫出巴桑的名字。
巴桑眉头一皱,露出他那因一道横向伤痕而凹陷的下巴。
“吵死了,不要再别人家前面吵吵闹闹。”
面对巴桑耳朵斥责,特拉眉头深锁地闭上了嘴巴,但桑布扎却轻笑一声。
“巴桑大人,您还是老样子!”
“那是当然的…老夫和以前一样,是吐蕃最忠实的臣下。”
巴桑大声宣告,虽然中间有停顿一下。
桑布扎笑得更加开心,并用沉稳的声音挪揄巴桑。
“忠实的臣下不是应该要出来迎接从战场回来的王妃殿下,并给予她神的祝福吗?”
“你若是来挖苦我的,就请回吧!”
巴桑哼地一声,便从翠兰一行人身边穿过,准备进入屋内。
只是因为房子被士兵们包围,加上篮子挡在前面,让他开不了门。
翠兰从旁伸出手来,想帮巴桑将门拉开。
这个举动让巴桑将实现一直放在翠兰身上。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闷哼一声,便穿过翠兰帮他压住的门,毫不犹豫地进屋。
桑布扎略带歉意地说声打扰了,跟在巴桑身后进屋。
“我们也进去吧!”
特拉代替翠兰撑住门,伸手请翠兰先行进去。
翠兰慢慢走近巴桑的宅邸中。
微暗的石造建筑中,充满冰冷宁静的气息。
这里完全感受不到有人住在里头的气息,耳边只听得到巴桑和桑布扎走在前方的脚步声,翠兰一面习惯眼前的昏暗,一面追着他们的脚步声前进。
他们穿过大门内侧的宽敞空间,进到更加黑暗的屋内,墙边有个窄小的阶梯,其中半面没有扶手也没有墙壁,就只是个石头砌曡而成的阶梯而已。
翠兰仰赖着上方照射下来的细微光线继续往上走。
打开位于尽头的门扉后,便可以看到巴桑和桑布扎都在里头。
但是屋内墙边柜子上摆放的各式物品,比他们两个更引人注目。靠窗比较明亮的地方,摆放着一种叫做占木的占卜道具,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则排列着碗、研磨棒,还有装着数量惊人的药草的篮子。
翠兰将手伸向其中一个篮子。
就在这个时候,巴桑怒声扬起。
“不准碰!那些可是药草。”
“巴桑大人,请您有礼貌一点。”
桑布扎难得用如此强硬的口气责备巴桑,但面对这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斥责,反而是发出怒吼声的巴桑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翠兰急忙说道:
“没关系,不要紧的,是我不好。”
“…您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吗?”
巴桑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问道。
“这些是药草和占卜的道具吧?擦宿的祭司也曾用过。”
“没错,祭司会画出阵型丢出占木,占木是神明表示意思的道具,占卜时会用到五根,虽然形状都一样,但颜色都各有些不同。”
“…有好多种喔!”
“占卜是配合算命的人身份的不同而分成九种阵型。投掷占木的次数也是根据其显示出来的结果有所增减,且必须去除有缺口或裂痕的占木。制作占木就跟训练判读结果及斋戒沐浴一样,是祭司的重要工作之一。”
“但是迎接从战场回来的王妃殿下,赐予她神的祝福不也是和制作占木一样,是祭司的重要工作之一?”
桑布扎再度指摘巴桑,巴桑瞪着翠兰。
“我知道我对公主殿下做了很失礼的事。但公主殿下是佛教徒吧?一想到公主殿下接受吐蕃的仪式只是为了外交的表面功夫,我就是在无心进城去。”
“巴桑大人!”
翠兰身后的特拉大声斥责巴桑,但巴桑丝毫不介意,他把手上的占木放回柜子,接着看都不看翠兰一眼,开始毫不客气地说着。
“噶尔大人说邀请大唐的僧侣是为了进口国政必要的文物,但是我已经无法相信那句话了。那些重臣全是卖国之徒,光是和他们说话都令我觉得厌烦。”
“您到底在说什么啊?巴桑大人!!”
特拉一脸悲痛地吼着。
他或许是考虑到翠兰的心境吧,但翠兰却丝毫没有受伤的感觉。
翠兰之所以会被迎娶来成为吐蕃的王妃,最大的理由即使为了能够顺利和大唐交涉,获得对国政有利的文物。关于这件事她已经听过很多遍了,而且大多数的人都不觉得应该要对翠兰隐瞒这件事,也没想过这些话可能会伤到翠兰。
若翠兰是真正的公主,她或许会对那些将她拿来当交易工具的人们感到不满,但翠兰只是皇帝的养女,并非真正的公主。况且先不管战争和婚姻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对身为王妃的翠兰还是会有一定的尊敬。
“巴桑大人认为和我说话是件很令人厌烦的事吗?”
翠兰用沉稳的声音问道。
巴桑眉头一紧,再度盯着翠兰看。
“…我没这么说。”
“那么您愿意听我说句话吗?我是来转达茹央妃殿下的话的。由于巴桑大人不肯出城,让茹央妃殿下感到相当不安,她希望能在祖灵祭之前,设席和巴桑大人好好谈谈,不知您意下如何?”
听到翠兰的问题,巴桑低哼了一声。
刚才他还立即拒绝,但这次开始犹豫了。
翠兰看到巴桑的样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见解。
巴桑的讲话措辞虽然充满攻击性,但他想责骂的对象是‘大唐公主’,和情意招入异国之神的人们,而并非针对翠兰个人。
他甚至对攻击翠兰一事感到犹豫,所以他才会没在宅邸外的士兵面前提到佛教徒云云吧。
现在也是犹豫地避开翠兰的眼神,这表达了巴桑的心情。
“我不是吐蕃人,如巴桑大人所言,我是个佛教徒。但接受仪式并不是为了做表面功夫,我是真的有心向神祈祷,特别是现在…利吉姆殿下正在藏地打仗……”
翠兰断断续续地说着。
“我和茹央妃殿下一样都希望巴桑大人能够出席祖灵祭,希望能拜托祖先的灵魂守护利吉姆殿下。”
巴桑看到翠兰拼命地恳求下,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先接受茹央妃夫人的邀请吧!”
翠兰一行人在离开巴桑的宅邸、回城的途中,顺道来到了特拉的家,因为巴桑交给特拉一袋装有麦子的布袋。特拉虽然请翠兰他们先行回城,但特拉家就在回城的路上,没有必要特地分别行动。
特拉家建在一条细细的水路旁边。
特拉家没有巴桑的宅邸大和庄严,长条形的平屋建筑,可以从街道看到房子的全景。泥泞的后院牧养数头样和几只鸡,前院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