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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样的拉塞尔,翠兰发现自己非常紧张。
马厩的通道是石造地面,若是不小心从马鞍上摔下来,很有可能会受伤,或是马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吓到跳起来的话该怎么办——?
但朱璎和齐夫尔却不约而同的拍起手来,对年幼的拉塞尔所表现出来的英姿表示赞赏。
“太棒了,拉塞尔殿下。”
“您已经完全学会正确的姿势。”
“我帮您拉缰绳到中庭吧。”
铁帕牵起缰绳,一面注意拉塞尔的样子,一面让马前进。
翠兰一行人则排成一列跟随在后。
等出了中庭之后,拉塞尔立刻让铁帕退下,自行握住缰绳策马前进。
尼马翠塔踩着小小的步伐,摇晃着银灰色的鬃毛,穿过翠兰等人面前。
“拉塞尔…?”
拉塞尔和尼马翠塔一直笔直前进越走越远,让翠兰有点担心。只见拉塞尔停下马匹,等铁帕走过来将马头转向,然后又小步小步地走过翠兰等人面前。
看来拉塞尔还没学会转换方向,也没有让马匹转弯的技术,连让马匹绕圈行走都没办法。
尽管如此,翠兰还是感到很骄傲,她看到拉塞尔驱马前进的样子觉得很感动。
“拉塞尔好厉害,朱璎。”
“是的,拉塞尔殿下非常努力练习。”
坐在马上的拉塞尔似乎听到翠兰她们的对谈,往这边看了一眼。
翠兰和朱璎一起向拉塞尔挥手。
但还是不能太过分心,不管是骑马还是剑术,在刚学会的阶段都是最危险的。
翠兰用眼神向等候在一旁的铁帕求救,铁帕点点头表示明白后,一脸紧张地看着拉塞尔。
拉塞尔完全没注意到翠兰和铁帕的无声对话,得意洋洋地骑着尼马翠塔来回走动。直到噶尔和桑布扎从城里走出来,他才一脸紧张地用力拉住缰绳。
噶尔向翠兰行完礼后,便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拉塞尔。
“进步很多呢!”
“非常了不起的成果。”
噶尔称赞完后,桑布扎也跟着称赞。
两位重臣并肩观看拉塞尔骑马。平常尖酸刻薄的噶尔,也对拉塞尔的壮举无可挑剔。他眯起僻静的双眼,望着驾驭马匹的拉塞尔看得入神。
初秋的高空下,中庭被悠闲的气息包围。
远在藏地地国境的战争好像假的一样,但是利吉姆并不在这里。
翠兰看着拉塞尔的笑容,突然很想让利吉姆看看他儿子的英姿。
拉塞尔从翠兰等人面前经过好几次,突然松赞·干布在尺尊的伴随下出现了。
穿着皮革上衣的松赞·干布,和身穿赤红衣裳的尺尊各自穿着不同风味的服饰,但看起来却是很般配的一对。
“我听尺尊说拉塞尔正在展现练习的成果。”
翠兰行完礼后,松赞·干布从容不迫地说道。
“事物辅佐官勒赞强迫我要来看看这个表演。”
“这才不是表演呢!”
尺尊责备松赞·干布。
她今天披着一条红色的薄布来遮蔽阳光,底下的黑边眼睛遥望着拉塞尔。
翠兰担心尺尊说不定会对不会策马转向的拉塞尔说出些什么严厉的‘忠告’,心里又更加紧张。
拉塞尔的起码技术的确还有改善的余地,而且考虑到拉塞尔的立场,他的发育已经过晚,但他还是很努力练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所幸拉塞尔现在只顾骑马,似乎完全不在意尺尊等人的出现。但只要尺尊在这时候说出什么严厉的批评,拉塞尔可能会马上失去对骑马的热情。
翠兰在心里祈祷至少她什么都不要说。
尺尊眯起了眼睛,没发现翠兰的想法。
“他进步很多呢!”
这句话让翠兰差点惊叫出声。
“…您认为拉塞尔有进步吗?”
“是啊,他每天早晚凉爽的时间都会来练习…有时候还会和妃勒托曼殿下一起骑马……”
最后一句话就这样消失在尺尊的喉咙深处。尺尊凝视着拉塞尔的严重带有空虚的色彩,她的脸颊微微颤抖,像是正在紧咬着牙根般。
松赞·干布丝毫没注意到尺尊的异状,只是继续望着拉塞尔与翠兰攀谈。
“妃勒托曼昨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虽然没有大碍,但她的个性就是这样迷迷糊糊的,我怕她脚伤恶化,就派人看住她,让她待在房间里。”
“茹央妃殿下则是腰的状况不太好。松赞·干布身边只有我,您有什么不满吗?”
尺尊像是玩笑般地补充说明,但她的眼神深处却藏不住凶狠的感觉。
松赞·干布低头轻笑。
“尺尊在生气了。她大概是因为茹央妃为了祖灵祭,希望她和巴桑同席一事感到不开心吧。”
“不敢当。茹央妃殿下的请求,我必定尽力完成。”
尺尊收回对翠兰说的话,板着一张脸继续说道:
“但这次恐怕无法太过期待,因为巴桑大人想说服的是松赞·干布王。只要大王不答应他中止建造寺庙,他恐怕不会轻易妥协。但我无法答应他,毕竟我是在松赞·干布王的命令下做事的。”
“你认为那是命令吗?”
“是的,是命令。因为松赞·干布王从来没有拜托过我做任何事情。”
“我一直很仰赖你不是吗?”
“那只是您想要让人这么认为,但不管什么问题,您总是一个人自行解决。”
“言下之意,是尺尊殿下愿意接受茹央妃殿下邀请的意思啰。”
尺尊的话越来越严肃,为了不让尺尊继续说下去,翠兰抓准对话的缝隙,插嘴提出这个问题。
尺尊惊讶地晃了一下肩膀,她透过红布望着翠兰,脸上带着些许后悔和动摇。
“这应该不是茹央妃该烦心的问题才是啊!”
松赞·干布感叹道。
“话说回来,公主殿下听说家畜中毒的事了吗?”
“是的,听说茹央妃殿下的狗也成了牺牲品。”
翠兰的回答让松赞·干布眉头一皱。
“最近怪事接连不断,好像还出现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谣言。祖灵祭也快到了,巴桑也真是令人伤脑筋的男人啊!”
“茹央妃委托我带话给巴桑大人,请问我可以去找他吗?”
翠兰决定还是先确定松赞·干布的意思。
松赞·干布爽快地答应了。
“无所谓,尺尊也答应和他见面了,该是劝他回来值勤的时候。这是个好机会,就让桑布扎和你一起去吧!”
“多谢大王。”
翠兰抱着晴朗的心情向送松赞·干布道谢。如此一来,茹央妃希望巴桑能出席祖灵祭的心愿或许就能够实现。
隔天午后,翠兰在走廊上快步走着赶往马厩。
但出了本殿,来到中庭后,却看到铁帕在树荫对面。他手中提着一个水桶,走在墙旁边的小路上,接着正准备绕到房子后方。
“你要去哪里?”
铁帕听到翠兰的声音惊讶地回头。
“啊啊,是王妃殿下。我正要送鱼去厨房。”
翠兰看到他手中的桶子里,有几只鱼正游在清澈的水中,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让鱼鳞不时因反射而发亮。
“这些是你钓来的吗?”
“不是的,是我刚好有事下乡,厨房的人叫我带来的。”
“这也是祭司见习生的工作吗?”
“不是的,但我也不能拒绝。”
铁帕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手上的水桶。
翠兰拿起铁帕手中的水桶放在地面,希望能他好好谈谈。
“铁帕,你是想陈伟祭司,才在巴桑大人身边修行的吧?”
“是的……巴桑大人是我的伯父。我父母双亡后,巴桑大人收养我,所以我便开始做祭司的修行。但是…巴桑大人现在却窝在家,特拉大人又忙着准备祖灵祭,我完全没办法学习祭司的东西。”
铁帕强烈地表示这样实在很奇怪,想要征求翠兰的认同。
“巴桑大人说祭司的任务就是祈祷国王的长寿和国家的繁荣,但他自己却窝在家里,也不出席迎接王妃殿下的仪式,您不觉得应该由特拉大人来取代没做好大祭司任务的巴桑大人吗?”
“铁帕,你认为应该写下巴桑大人大祭司的职位吗?”
“我认为大祭司应该要由特拉大人来担任。”
“特拉大人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他说可以的话,希望可以一直站在辅佐巴桑大人的立场。”
原本低着头的铁帕,突然啊地一声抬起头来,翠兰也转过头去,看到桑布扎和特拉正在中庭。
他们似乎也注意到了翠兰和铁帕。
在他们四目交接的瞬间,桑布扎和特拉快步走了过来。
“您要去马厩吗?”
桑布扎爽朗地问道,特拉也跟着说:
“我拜托桑布扎大人让我一起前往巴桑大人的家了。我现在立刻去把翠兰殿下的马牵到前院,请在前院稍侯片刻。”
“不,我自己去就行了,我想要自己装马鞍,掌握马的身体状况和心情。”
特拉微微一笑,表示了解。
铁帕默默一鞠躬后,再度拿起水桶朝本殿后方走去。
翠兰出城后,和桑布扎及特拉的马并肩而行。今天和昨天一样是个大晴天,小鸟愉快地飞舞在宽广无际的蓝天。
路上经过的宽敞牧地和农地到处人声鼎沸。
翠兰好几次与装满收割完麦子和麦秆的货车擦肩而过。拉着货车的人们,一发现翠兰一行人都纷纷让路,低头行礼。就连领着羊群的少年们,也在宽广牧地的尽头行礼。
来到村子中走了一段路后,特拉客气地问道:
“请问您刚刚和铁帕聊了些什么呢?”
“我们在谈巴桑大人的事。铁帕说大祭司应该由特拉大人来担任。”
“这并不是铁帕、巴桑大人或特拉大人能够决定的事。”
桑布扎用洪亮的声音打消铁帕的希望。
“侍奉王室的祭司并非大王的个人意见能决定的,而是先由各地祭司一起讨论,再加上大王的意见才能决定的。光靠大王个人的想法没办法废除已就任的祭司,当然也不能只因为祭司自己的方便就随便替换。”
“…那若是巴桑大人说他不能出席祖灵祭的话该怎么办?”
“人头落地。”
桑布扎简短的回答后,立刻放声大笑。
“当然不会有这种事。巴桑大人会出席祖灵祭的,他很清楚若是他拒绝出席,那就会危害到松赞·干布王的立场。巴桑大人不是那种会放着这种事不管而随心所欲的人。”
“还真是复杂。”
“是的,真的很复杂。因为在这种祭祀活动上,祭司和大王是同等地位的。”
“听说巴桑大人能够爬上大祭司的地位,是松赞·干布王强烈要求的,所以他才能这么强势吧。但这对大多数的祭司而言,是很令人担心的事,再这样下去,祭司和诸侯之间可能会有对立危机。”
“因为关于建造寺庙一事,诸侯们反而都表示赞成。再怎么说,尺尊夫人都是松赞·干布王的第一宠妃,应该没有人敢和她唱反调。”
桑布扎伤脑筋地歪着头。
“本来应该支持巴桑大人的祭司们,似乎也和诸侯一样想借由建盖寺庙讨尺尊夫人欢心,才会让巴桑大人感到很不愉快吧。”
“他原本就是个顽固的人。”
特拉这次发出一个很明显的叹息。
“服侍于城内的祭司,有时也会帮住在城外的人占卜,但是…很多人害怕巴桑大人刚正不阿的态度…于是都到我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