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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圣张良-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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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的帛袖,随着旋转的体态翩翩飞动。袅袅细腰如弱柳临风摇曳,飘逸俊秀似仙女从天而降。轻歌曼舞中,这位美人一展清亮的歌喉引吭高歌,歌声哀婉动人。双眼含情凝泪、顾盼生辉。这时朝臣们才发现,这位天仙般的舞女,就是皇上最为宠幸的戚夫人。长袖舞是她最拿手的绝技,能得以亲眼目睹她的表演,是当时人间最美的艺术享受。

    最受欢迎的踏鼓舞上场了。这也是一种女子独舞,舞的装饰基本上与长袖舞相似。长袖舞是双臂和腰上的功夫,而踏鼓舞却是双脚的功夫,类似踢踏舞,不过更难的是要用脚敲击地上置放的那面鼓。这鼓用兽皮作外壳,内装谷糠,舞女或在其上,或在其侧围着鼓起舞,有节奏地用各种方式将鼓面或鼓身击响。舞开始后,脚击鼓点的节奏变幻无常,愈来愈快,令人眼花缭乱。特别舞女双脚令人叫绝的跳跃和击鼓,赢得了一遍赞赏和惊叹。

    等到旋转得令人眼花纷乱的舞女,突然一动不动地凝立在鼓面上,群臣中突然爆发出喝彩和惊叹,原来依然是戚夫人!

    这些精彩的乐舞,将近来笼罩宫廷压抑不安的气氛为之一扫,群臣开怀畅饮,连深居简出的留侯张良也从城外赶来了。

    刘邦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当他把目光投向太子时,他突然愣住了。

    他看见太子的身后,坐着四位须发银白的老人,一个个精神矍铄,目光如炬,气度不凡,神采奕奕。

    朝中从未见过这么些人,他们是谁?

    四位老人看见皇上在惊愕地注视他们,便一起站立起来对皇上拱手敬礼。

    刘邦退入后殿,派人去请四位老人来见,顷刻他们便前来拜见皇上。赐座后皇上问道:

    “请问四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臣绮里季。”

    “臣东辕公。”

    “臣夏黄公。”

    “臣角里先生。”

    刘邦大惊,不觉站了起来:“啊!四位老先生便是天下闻名的贤者商山四皓么?”

    四位老人齐声回答道:“臣等正是!”

    刘邦惊讶地说:“朕仰慕四位老先生年高德劭,为当今天下贤者。当年天下初定,朕思贤如渴,希望能请到四位老先生,辅佐朕治理天下。可是多次派人察访,都音讯杳无。后来才听说四位老先生逃到商山隐居起来了。这究竟是为什么?更令朕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四位高士不愿在朝为官,为什么今天又心甘情愿地跟随在太子之后呢?”

    四位老人相互望了望,觉得有些话不便在当今天子面前明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邦觉得有些奇怪:“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呢?请直言相告。”

    “好吧,让我来说吧!”其中一位开口道:“从前我们听到陛下不少的传说……”

    “什么传说呢?”刘邦满有兴趣地问道。

    “是说陛下看不起读书人,对他们往往出言不逊……”

    老人抬起头来大胆地望了望龙颜,见刘邦脸上虽然有些发红,露出几分尴尬,但并未曾大怒,反有些不拘小节地笑了笑,坦率地承认说:“当年是有那么一回事,哈哈……”

    “因此,”老人接着说下去,“臣等决心不受那种侮谩,所以隐居到深山去了。”

    另一位老人接过话头说:“如今我们听说太子十分仁孝,对有识之士尊敬爱护,天下有许多义士,都愿为太子去赴汤蹈火,因此臣等愿出山为辅佐太子效力。”

    刘邦感到极大的震动,张良对太子的评价,并未曾引起他足够的重视,四皓之言不能不使他认真对待了。于是他只好感谢说:

    “劳烦四位老先生尽心辅佐太子。”

    商山四皓告辞出去了。

    刘邦目送着四位老人离去的背影,独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感到十分孤独,怅然若失,心中说不出一种难言的苦涩味。

    戚夫人见皇上离座后没有再回来,便寻到了这里,见皇上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发呆,赶紧上前问道:

    “陛下,你怎么了?哪里不适吗?”

    刘邦摇了摇头,久久不说一句话。

    戚夫人扶着他的双肩焦急地流着眼泪问道:“陛下,你究竟怎么了?你说呀!”

    说着伏在他的怀里,抽泣起来。

    刘邦轻轻抚着她秀美光洁的长发,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自语般地说:

    “爱妃,你看见了太子身后的四位老人吗?”

    戚夫人抬起头来有些吃惊地问道:“他们是谁?”

    “他们就是天下闻名的商山四皓,朕统一天下之后,曾派人去请他们出山,他们逃进商山隐藏起来。如今却心甘情愿出山辅佐太子,朕还能废除他吗?”

    戚夫人双手掩面,抽泣得更厉害了。

    刘邦仰天长叹:“吕氏如今羽翼已成了!”

    戚夫人听到这话更加伤心了,她猛地伏在刘邦的怀里,使劲摇着他大放悲声:

    “陛下,妾将来靠谁呀?陛下尚且无力保护妾,妾身将来不是任人宰割吗?陛下……”

    刘邦也痛苦不堪,五脏俱焚。

    他突然传旨召石美人,石美人上,刘邦命她弹琴,石美人席地抚琴,琴声如泣如诉,忧怨低徊。

    刘邦扶起戚夫人,对她说:“爱妃为我跳一曲楚舞,朕唱楚歌为爱妃伴舞。”

    戚夫人双目合愁,翩翩起舞,她弱不禁风的腰肢扭着动,象一株弱柳在狂风中痛苦挣扎,无可奈何地抗争,孤独无告,乞求着上苍。

    刘邦用他那苍凉沙哑的歌喉,悲愤地唱道:

    鸿鹄高飞,

    一举千里。

    羽翼以就,

    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

    又可奈何!

    虽有缯缴,

    尚安所施!

    刘邦一遍又一遍地唱,戚夫人边舞边涕泪纵横。

    跳着跳着,一旁伴奏的石美人也泣不成声,突然一声绝响,琴弦断了,戚夫人也昏厥倒地。

    刘邦止住了歌声,老泪纵横。

    张良来到后面,想与刘邦告别,在帷幔后听到刘邦的歌,止不住悲上心头,他从歌声中突然感觉到,刘邦将不久于人世了。

    他突然感到鼻子发酸,忍不住掉头不辞而别。他深深懊悔,不该向吕后举荐商山四皓,就不至于引起陛下如此悲痛欲绝。不过他又想,请来商山四皓并没有什么坏处,至少可以使太子不为虎作伥。

    刘邦从此不再提废立太子的事了。

    尽管如此,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掩埋着这桩心事,至死难以瞑目。半年后一个激怒了他的突发事件,就是很有力的明证。

    他的箭伤又复发了,而且身体越来越虚弱,这也许和他心情太坏大有关系。他的郁郁寡欢,除了废立太子给他带来的心灵创伤之外,燕王卢绾的谋反,又使他情绪激动。当然,如今他已不可能御驾亲征了,他亲手打出来的天下能否平安,仍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内有吕氏,外还有两位异姓王。他已卧床不起,只能命樊哙与周勃率兵到北方的燕地去平定卢绾。

    他的病愈来愈重了。他已经移居长乐宫,吕后不知是来打探虚实,还是真心想给刘邦治病,带了一位医术高明的医师,前来为刘邦治病。但刘邦却对吕后十分反感,只要一见到她就火冒三丈,不愿和她说什么?因此,对这位吕后请来的医师也十分反感,往日的老毛病又犯了,开口就骂道:

    “我是一个布衣,手提三尺之剑取得了天下,这不是天命吗?我的命在天,纵使有扁鹊这样的名医,又怎么样呢?”

    这话句句是说给吕后听的,告诉你,这皇帝也是天命,不是你能把我任意摆布的,还是老实些好!

    不过,他又想,你不满吕氏,与人家医生何干,何必又让人家也跟着受奚落!哎,自己这种不尊重读书人,爱说话侮谩人的毛病,怎么至死都改不掉!商山四皓不就因此拒绝出山的吗?

    因此,他虽然拒绝治疗,但还是不忘赐黄金五十斤让这位医师去了。

    吕后看见他确实不行了,已是不久于人世的人了,便小心地试探着询问道:

    “在陛下百岁之后,如果萧相国也死去了,谁又可以代替他呢?”

    刘邦感到极度的疲困和衰竭,他睁开眼睛来盯住吕后那张脸,那张红颜已失却生机不衰的脸。难道我真的要死了么?人就是如此,即使你象一只猛虎——百兽之王,到了你不能动弹的时候,一只小老鼠都能摆布你。

    怎么?现在就逼宫来了!要我让位给你儿子么?你先打探萧何死后谁干,不是分明在问我死之后谁上么?我不是没有废太子么,肯定是你的儿子继位,等不及了么?

    好,你要打探丞相的事也好,我就把可保汉室江山的人提出来,以免你将来为所欲为!

    于是,他说:“萧何死后曹参可以。”

    “曹参之后呢?”

    “王陵可以……但是,王陵稍微……憨直了一点……陈平可以辅助他……”

    “那么陈平又可不可以呢?”

    “陈平……机智有余……但不能独当一面……”

    “还有谁呢?”

    “周勃……深沉而不外露……然而稳定刘氏天下的人……非周勃莫属……可以命他为太尉……”

    “再后呢?”

    刘邦摇了摇头,闭上了双眼,等了许久才无可奈何地说道:“此后的事,是你我不知道的了……”

    由于他拒绝服药,创伤也愈来愈重,刘邦已处于半清醒半昏迷状态。别以为这位大汉帝国的开国皇帝就从此一蹶不振,气息奄奄,日薄西山了。谁也没有想到,他在临终前还一跃而起,差点儿要了一个人的脑袋。

    一天,他正清醒过来,不知是谁来到他的病榻前,向他报告了一个令他激怒的消息。

    说是樊哙受吕后的唆使,密谋在等到宫车宴驾之后,立即引兵诛杀戚夫人和赵王如意,并除掉反对他们的朝臣。

    刘邦大怒,箭伤顿时钻心地剧痛,汗流满面。他下令立刻召陈平、周勃进宫,等二人来到病榻之前,他忍住剧痛吩咐道:

    “樊哙……与吕后结党……望我……快一点死……你两人……速去燕地……速斩樊哙之首……”

    “遵旨!”陈平、周勃齐声答道。

    “周勃……”

    “臣在。”

    “你……代樊哙为将……讨平燕地……”

    “遵旨!”

    “陈平……”

    “臣在。”

    “你可将……樊哙之首……尽快送来……”

    “遵旨!”

    陈平、周勃抬起头来,注视着病入膏肓的皇上,只见他面如土色,枯瘦如柴,气息微弱,两人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尽管已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心中十分清醒,在临终之前困扰着他、令他难以瞑目的仍是吕后的坐大和戚氏母子的安危。他再也顾忌不到那么多了,以至连樊哙也不可饶恕了,要借他的这颗头来打击吕氏的嚣张气焰。

    但是,他毕竟到了油干灯草尽的时候,已再无回天之力了。连陈平、周勃这些绝对可以依靠信赖的重臣,对他的御旨都要打折扣了,他们也完全明白,不能仅凭气息奄奄的皇上一道口敕,就可以把樊哙这样的重臣杀掉的。他既是刘邦从前的哥们儿,又是吕后的妹夫,更是一位战功显赫的功臣。关键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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