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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公,我想回家去看看,顺便把家里的人带出去。”
“大家听着,向沛县进发!”
夏侯婴刚发出命令,刘邦又问道:“你们看见过张良没有?”
夏侯婴回答道:“我见成信侯病了,被几个人护送出东门走了。”
“派几个人去找一找。”
被派去找张良的人向东去了。其余的继续向北,很快被夜色笼罩了。
子夜时分,刘邦一行来到沛县郊外,虚实不明不敢贸然入城,只见县城漆黑的一遍,不见灯火,寂静无声。派了两个人前去打探之后回来说,城里没有楚军,他们才进到了城里。
沛县显然被楚军洗劫过,城门残破,成了一座死亡一空的不设防的荒城。刘邦来到自己的家门前,只见颓垣断壁、劫后余灰,亲人已不见人影。刘邦伫立良久,黯然神伤,轻声说道:“走吧!”
夏侯婴说:“是不是找看没有跑的人家,给汉王弄点什么吃的,哪怕烧口热汤也好!”
“不要惊扰父老乡亲了,上路吧!”
刘邦确实又困又饿,经过了这一天的亡命奔逃,一身的骨架都像要抖散了。如今遭此惨败,狼狈万分,还有何面目见乡亲父老?
滕公从一个士兵的身上找到一点干粮。这还是进入彭城以前准备的,已经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他送到刘邦面前说:
“汉王,凑和着吃一点吧,这深更半夜恐怕也难找到食物。”
刘邦正饥肠辘辘,忙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那难闻的酸霉味儿,使他差点呕了出来。在彭城这些日子,天天的山珍海味吃腻了口,嚼到这士兵的干粮真有如猪狗食一般。人总是这样,贵也贵得,贱也贱得,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还是狼吞虎咽地把那点不可多得的干粮吞下。
他疲惫地躺在马车上,掉头向西,往丰邑奔去。他沮丧极了,自从进入彭城以来,他的头脑现在才算清醒过来。在那些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日日夜夜,张良和陈平都曾多次奉劝他整顿军纪,统揽军政,都没有引起他的重视。他错误地判断了北方的军事形势,误以为田荣虽灭、田横又起,项羽被羁绊于齐国,一时脱不了身。趁此时机让将士享乐一番,也是对他们平日辛苦亡命的奖赏,不然谁又愿意舍命相从呢?更何况占领楚都彭城,又的确是一件应当值得庆贺的大喜事,乐他几日也不为过,没有想到遭到如此惨败!
朦胧中刘邦睡去了,但梦中又全是身陷绝境、纵身悬崖和刀剑刺身,没有一刻安宁,失魂落魄若丧家之犬。
他又醒来了,东方已经发白,马车仍在颠簸中奔驰着。他突然听路边有凄惨的哭声,忙问:“是谁在啼哭?”
马车停了下来,滕公回答说:“是两个孩子。”
“他们哭什么?”刘邦问。
那两个肮脏褴褛的孩子是一男一女,他们回答他们随祖父和母亲从沛县逃出来,路上遇见楚军追杀,母亲把两兄妹藏在树从里,等追兵过去再也找不到祖父和母亲了。
“你们姓什么?”
妹妹回答说:“姓刘。”
哥哥忙用手扯妹妹的衣裳,想阻止她。
“你父亲是谁?”
哥哥说:“你们先说,你们是什么军队,我才告诉你!”
滕公说:“我们是汉军。”
“我不信,你骗人,你们是楚军!”
“孩子,我不骗你,我们真是汉军,不信你们看,这不是汉王吗?”
刘邦用手撩起帘子来,两个孩子一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呼喊道:
“父王!父王!”
刘邦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他赶忙跳下车来,把一双子女搂在怀里,热泪顿时涌了出来。
“快告诉父王,祖父和母后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他的儿子告诉他:“郦食其伯父带着祖父、母后和我们从家乡逃出来,楚军追赶得紧,不知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刘邦四顾茫然,不知老父和妻吕氏如今在哪里?说不定已落入楚军之后,果真如是他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夏侯婴引颈张望,仿佛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马啼声,急忙催促道:“汉王,快带上公子和公主上车吧,后面有追兵来了!”
刘邦的马车刚驶出不远,只见后面尘土飞扬、马蹄声急,眼看追兵越来越近了,刘邦对一双儿女说:
“你们还是下去,如果父亲被掳,以免你们也一起受累,你们千万不能承认是我汉王的儿女,快逃命去吧!”
“不,父亲,儿不下去!”
“父亲,我怕……”
刘邦心一横,趁马车上坡减速,将一儿一女抱起放在车下,两个孩子死死拉住车不放,哭着哀求道:
“父王,别抛下我们!”
“父王,让我们跟你一起逃吧!”
夏侯婴趁卫士与几个追兵厮杀之际,上前来一手提起一个,将他们放回车上去:
“汉王,追兵不多,还是让他们一起逃吧!”
杀退了追兵的卫兵又追了上来,他们又继续向前奔逃。眼看离丰邑越来越近了,后面又有一支追兵赶来,这次的人数显然比上次更多,越追越近了,这只追兵又分成了两路包抄过来。
马车正驶过一遍密林,刘邦眼见无法逃脱了,不容分说地将两个孩子一把推了下去:
“逃命去吧!”
两个孩子刚滚落到草地上,又被夏侯婴一把抓起,强塞进车里,并说:“现在是什么时候,能扔下他们不管吗?”
幸好丰邑城中,有一只汉军,得到消息拼命赶来,将追兵挡住了。显然丰邑也不可久留,稍事休整又继续往西逃去。刘邦知道,吕后之兄周吕侯带着一只军队驻扎在下邑,再往西南走一两天路就能到达,到了那里就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
走了大约一日倒也清静,既没有撞上楚军,也没有碰见自己人。路过丰邑不但饱餐了一顿,还带上了足够的食品,因此大家的心情也好多了。汉王一边抱着一个自己的儿女,充满舐犊之情问长问短,正谈得高兴,沉浸在天伦之乐中,突然听见有人报告,南边正出现一只楚军,向北而来。
于是他们又加快了行军,没想到马车突然陷进了一遍泥泞之中。再加上多坐了两个人,车辐越陷越深,怎样抽打驾辕的马也无济于事,刘邦已经听得见楚军急促的马足声,他一急便发起怒来:
“你俩真不听话,我早就叫你们下车,只要保得住父王,才保得住你们,何必大家死在一起!”
他一掌将两个儿女又推下车去。
夏侯婴突然说:“汉王,乘车目标太大,又只有走大道,还是请汉王换马走小路安全灵便多了。”
刘邦接受了这个建议,弃车乘马。
儿子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父王,要扔就扔下我吧,千万把妹妹带上,父王!”这个儿子就是后来继承他王位的心地善良的太子刘盈。
夏侯婴再一次从泥泞中把两个凄惨哭泣的孩子提起来,一前一后放在自己的马上。刘邦默默无语,面有愧色。
似乎是命中注定,这个扔了三次也没有扔掉的儿子,后来立为太子后,刘邦又多次想废掉他,也最终未能如愿。
楚军追近了,汉王和他的随从飞驶进一遍密林中的小道,消声匿迹了。
在去下邑的路上,他又沿途收了一些流散的汉军。就在这时,听到一个从楚军中逃跑回来的汉军士兵说,他亲眼看见太公、吕后以及跟随他们的郦食其,已被楚军俘获,被霸王扣押在楚营中。
刘邦得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心如火焚,肝胆俱裂。这次败退彭城,虽然还不能说他就从此一蹶不振,因为关中尚安然无恙,萧何留守三秦,他的老巢尚存。但是这次败走彭城,可以算得上他起事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差点全军覆没,差一点连自己和老父妻儿都被项羽俘虏,要东山再起谈何容易!
在死里逃生中,最令他痛心的是,他的队伍损失惨重。五路诸侯的兵,当然是靠不住了,这帮人都是谁强大就靠谁,反复无常。他自己的军队肯定死伤大半,一时难以恢复元气。
刘邦清楚地意识到,今后单靠自己的力量,恐怕难以和项羽作最后胜负的较量。他想自己只拥有关中,将关东的地方给那些能打败项羽的人,使大家结成一股力量,共同攻打楚霸王,只有这样才可能共同破楚。但是,可以封给哪些人呢?
他们的队伍刚爬上一座山岗,就看见有一小股汉军正在路边歇息。刘邦一看是自己的队伍,感到格外高兴。更使他喜出望外的是,在这里与张良意外相逢。城破之时,何肩带着几十名亲兵护卫着正在病中的张良杀出了城,他们很快便转入山间小路,甩掉了楚军。张良年轻流亡时,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汉王。
刘邦让大家下马休息,这里离下邑已经不远,夏侯婴派人先赶去与周吕侯报信。此处荆棘丛生,无处可坐,卫兵将马鞍抬下来让汉王坐。汉王叫再抬一个马鞍来放在自己身旁,请张良坐下,然后对他说道:
“近日在路上我一直在想,把关东的土地封给几位足以战胜项羽的人,借助他们的力量去打败项羽。不知子房以为如何?如果可行的话,目前我应当联合哪些人才可以战胜项羽呢?”
张良点点头沉思着说:“不错,汉王新败彭城,汉军受到重创,一时难以恢复。霸王必乘楚强汉弱的时机,大举向我进击。汉王所见极是,我们必须尽快联合一批足以与项羽抗衡,并最后能战而胜之的人。我以为有三个人可以破楚,如果他们都能站到汉王的一边,何愁不能战胜霸王!”
刘邦连日来疲惫不堪的精神,突然为之一振,急忙问道:“第一位是谁?”
“九江王英布。”
“他不是霸王手下的一位最勇健的大将吗?他不替项羽攻打我就算不错了!”
“英布早就与霸王同床异梦,项羽借他之手除掉义帝,好让英布替他背上骂名,而英布却派人化装成强盗杀了义帝,说明他决不愿意与项羽站到一条船上。”
刘邦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张良说:“这次项羽率兵北上伐齐,本来他命令英布率兵与他一道去打田荣,但结果英布只派了一只小部队去敷衍了一下,因此霸王对他十分不满,迟早是要收拾他的,这点英布心头也明白。如果汉王派人去联络他,并答应封他为王,他肯定会倒向汉王的。”
“好!第二位呢?”刘邦问。
“第二位是彭越。”张良说。
“不错,彭越本来就是项羽的死对头。”
“是的,齐王田荣反项羽时,就支持彭越在梁与项羽作对。事不宜迟,汉王一定要尽快派人去与他们谈妥,那样就等于霸王的左右臂都被人扯住了。”
刘邦高兴地说:“好,我立刻派萧何去英布那里,再派一个得力的人去见彭越。那么第三位是谁呢?”
“第三位……”张良微笑了一下说道:“这就好比汉王自己身上就佩带着一柄锋锐无比的利剑,为何还要去向别人借武器呢?”
刘邦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张良见他无所觉察,便进一步提醒他说:“汉王身边便拥有一位比前面两个更有力量,更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