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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梁县这一亩三分地内斗也不敢妄动。我们若是能搭上军队的线,自然有大把的银子赚。可问题是——”他一脸坦然地道:“我没钱。”
琸云倒是早就猜到了的,宋掌柜若是手头富裕,断不至于连收人参的几十两银子也拿不出手。
“上回的人参卖了多少钱?我们全投进去,唔,我家里还有几亩地,也都卖了,能凑多少是多少。实在不行,咱们一开始就不要开那么大的场。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咱们?”宋掌柜一脸愉悦地笑起来,“方姑娘好气魄,如此破釜沉舟,就不怕我们亏得血本无归么?”
“若是连这点胆子也没有,还谈什么赚钱!”
柱子总算听明白了点儿情况了,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地问:“二丫你说什么?卖地?咱们要卖地?那怎么能卖呢?咱们家就剩这几亩地了,要真卖了,以后咱们吃什么喝什么?二丫你可不能昏了头了。”
琸云侧过脸去朝柱子微微笑,做了个你放心的表情,可柱子哪里放得下心,凑到琸云耳边,嘎着嗓子道:“二丫你要真把家里的地给卖了,回头老太太还不跟你拼命。到时候可别怪大哥没护着你。老太太要真撒起泼来,一般人拉不住。”
琸云不屑地嗤笑,“得了吧,就她那性子,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顶多也就敢在院子里打几个滚给你瞧,哪敢欺到我头上来。”
柱子都快哭了,“那我也扛不住那老太太打滚撒泼呀。”
“你去找石头帮忙呗。”琸云似笑非笑地朝他挑眉,“谁让人家是刘大户家的。”
宋大夫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趴在柜台上弯着眼睛看琸云,“方姑娘莫急,你们兄妹俩先商量着,反正这事儿也不着急。对了,还有卖人参的钱。”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弯腰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想了想,朝琸云递过来,“最近人参的行情好,三棵参一齐卖给了太平街的张家,拢共得了一百两银子。扣掉上回的订金和我的那份,还剩八十两。”
柱子看得眼睛都直了,死死盯着宋掌柜手里的银票,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八……八十两……”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张银票,仿佛那上头闪着金光,谁料手才刚刚伸出来就被琸云给打开了。
“宋掌柜这是信不过我么?”琸云豪气干云地把银票重新塞回宋掌柜的手里,“方家的事我说了算!”说话时,又狠狠地朝柱子使了个眼色。柱子无奈,含着泪把脸别到一边去,捂着眼睛道:“二丫说什么就是什么。”
天可怜见的,他连那张银票的角都没摸到。
宋掌柜这回没推辞,神色自若地收了钱,纤长的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不急不慢地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仔细说一说这生意到底该怎么做……”
琸云并不曾做过生意,对药材的了解也不多,但她到底见多识广,便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多少还是搭得上话,甚至偶尔还能说上一两句让宋掌柜深受启发的句子来——这让宋掌柜既惊讶又不解。
柱子于这些事一窍不通,听着听着便犯迷糊,索性趴在柜台上寐了会儿,不想这一倒下便睡了大半个时辰,被琸云推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地问:“二丫,天亮了?”
琸云沉着脸,“你再这么睡下去,天就要黑了。”
柱子傻愣愣地揉了揉脸,又晃了晃脑袋,总算清醒了些,瞪大眼讶道:“石头呢?”
那小鬼说就在附近转一转,可这转悠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吧。琸云想了想,不住地揉眉心,“我大概能猜到他去了哪里。”说罢,扭头朝宋掌柜拱手告了辞,当先一步出了门。
“石头在城里无亲无故的,能去哪里?怕不是又被人给欺负了吧。”善良的柱子总是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单纯又善良,这让琸云很是无奈。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石头那个小狼崽子十有□是去找前些天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孩寻仇去了!这些日子他自觉跟着琸云学了不少本事,自信心膨胀得厉害,进城的路上一直在神游,还时不时地发出各种得意的傻笑,八成是在幻想自己把那几个小鬼打得落花流水的痛快场景。
果然,兄妹俩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很快就在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发现了他们。
“服不服?你服不服?”石头左脚踩着一个小鬼,两只手揪着余下两个小鬼的胳膊,恶狠狠地盯着墙角另一个早已吓得不能动弹的小鬼,高声喝道:“你们服不服!”
柱子都看傻了,琸云皱着眉头小声地问:“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之前二丫你不是就这么揍石头的么?”柱子提醒道。
“胡说!”琸云满口否认,“我才没他这么暴力。”
…………
石头大获全胜,精神异常振奋,瞅见琸云和柱子寻过来,很是豪迈地把胳膊往前一推,又松开脚,拍了拍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仰着脑袋用鼻孔看着地上的手下败将,哼道:“这回知道小爷的厉害了吧!就凭你们几个贱民也敢欺负小爷,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小爷可不是好惹的。”
地上的那个小孩儿都是城里的老油子了,能屈能伸的很,见石头不过过了小半月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立觉他有大造化,虽说这会儿被他狠揍了一顿,却生不出半点怨愤的心思,其中有个心思活络的,瞅见柱子和琸云站在一旁,隐约猜出些什么来,脑子里灵光一闪,竟飞身扑上前,一把抱住柱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道:“好汉,好汉您也收我为徒吧!”
柱子人都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回
十
柱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话也不会说了,琸云捂着嘴笑,目光落在石头的脸上,表情若有所思。
石头立刻激动起来,跳起身来就要把扒着柱子大腿的那个小鬼弄走。那小鬼却愈发地认定了柱子就是那个好汉,拼死不肯松手,一边嚎一边眼泪啊鼻涕啊通通往柱子身上抹。余下的三个小鬼见状,愣了一下,旋即也都扑上前,争先恐后地去拽柱子的裤腿。
石头气得直哆嗦,咬着牙骂人,“贱民!不要脸!贱民!不要脸……”
琸云起先还饶有兴趣地看热闹,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见他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实在忍不住了,朝石头扬了扬下巴,“我说你骂人就不能再想个别的话儿么?”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小鬼可真没意思,连骂人都不会。
石头闻言脸上一红,咬着牙想了一会儿,终于从牙缝里又多挤出四个字来,“丢人现眼!贱民!不要脸!”
琸云哈哈大笑。
石头骂人的这会儿,柱子总算反应过来了,手忙脚乱地想把那几个小鬼给挣脱了,一边挣扎一边高声道:“你们这是干啥?赶紧松开松开,俺可啥也不会,你们松开。俺家里头穷死了,连饭也吃不上,哪里还有钱养着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因为先前这几个小鬼围攻石头的事儿,柱子对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若不是看着他们年岁小,恐怕都要动粗赶人了,又怎么肯把他们领回家。但这几个小鬼可不像石头,他们常年在城里混迹着,早已被千锤百炼过,又油又痞,岂是柱子这样的老实人对付得了。他们拽着柱子的裤腿不撒手,扯着又哭又嚎,俱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
石头除了骂几句话外,就只会动手拽人。他打架兴许厉害,可拽起人来实在是力不从心,费尽了力气,出了一身臭汗,依旧没能把那几个小鬼给弄走,气得他直跺脚。
“二丫你还笑,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柱子瞅见琸云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又气又急,扯着嗓子使劲儿地喊救命。琸云见他的样子实在狼狈,这才忍住笑,朝四周看了几眼,走了几步踱到墙角,拾了半截青砖走到柱子身边。
那几个小鬼瞅见她的动作,俱是微微一滞,但依旧不肯松手,目光炯炯地盯着柱子,只用余光注意着琸云的一举一动。
“砸死他们!”石头咬牙切齿地狠狠道,人却往后退了几步,眼睛里微露不忍之色。他方才虽也把那几个小鬼打得落花流水,但他那细胳膊细腿儿的能有多大的力道,顶多也就是让他们吃点小苦头,可琸云手里的砖头却硬邦邦的,这一砖头下去,不死也得落个重伤。
琸云就在柱子身边蹲下,掂了掂手里的转头,和颜悦色地朝那几个小鬼道:“乖,赶紧松手啊,不然姐姐可要不客气了。”
那几个小鬼可不比石头,他们在巷子里混迹得久了,身体里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抱住柱子的大腿,但面前娇小可爱、笑意隐隐的琸云却让他们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那种森森的肃杀之气刺得他们连声也不敢吭。
小鬼们哆嗦了一下,犹豫着,又抬头看了柱子一眼,手微微松了松,但还是不甘心不想放开。柱子趁机揪着裤腿跳开,高声喝道:“跟你们说好的偏不听,非要动刀动枪的,何必呢。”
其中一个年岁大些的小鬼双眼含泪地瞅着他,巴巴地道:“好汉,俺们不用你养,俺们自己养自己,俺们还能供着师父。”
“你们供着师父?”琸云笑,“怎么供?就跟以前一样偷鸡摸狗,还是合起伙来欺负比你们小的小乞丐?丢人不丢人?”
那小鬼顿时泄气,咬着牙一副挫败模样。
“再说了——”琸云扔掉手里的砖头拍了拍手很是潇洒地站起身,眯着眼睛瞅着他们,居高临下地道:“你们几个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拜个师父也能弄错人,没瞅见正主儿在这边么?”
那几个小鬼还没反应过来,石头倒先跳起身,急道:“二丫师父你不会是想把这几个小贱民也收做徒弟吧!不行,我不同意!”虽说琸云比他还小半岁,而且总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事没事儿就呵斥他,可是,可是……哎呀反正不行!
“二丫你不能收他们做徒弟!”石头急得脸都白了,忿忿地瞪着地上的那几个小鬼,恨不得捡起地上的砖头把他们砸得脑袋开花。
“哦。”琸云扭过头来看石头,笑眯眯地问:“我不收他们,你收?哦,这样也行,反正他们四个合起伙来也打不过你,倒是够格做他们师父的。不过你也得小心,万一哪天他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说不定你就要倒霉了。不过就怕他们瞧不上你。”
“啊呸——”石头立刻上钩,“就凭这几个小贱——小鬼,也能跟小爷比么?拜小爷为师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谁敢有异议?”说着话,他又叉着腰朝地上那几个小鬼横眉冷对,一副谁要敢吭一声就要谁好看的凶狠表情。
那几个小鬼眨了眨眼睛,不敢作声。一会儿又瞅了琸云几眼,似乎觉得琸云瘦巴巴的没几两肉,看起来怪弱不禁风的,拜她为师还不如拜石头,于是,四个人相互使了个眼神,齐齐地朝石头作揖,口中道:“拜见师父——”
石头这才满意,挥挥手,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们走吧。”
几个小鬼顿时就傻了眼。
琸云忍俊不禁地提醒石头,“你就这么当人家师父的?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石头眉头一皱,旋即浑身一震,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狠狠地盯着琸云,“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与他们为伍?我可不管,我才不要跟他们在一起,我要回去。二丫你个丑丫头是不是早就想把我弄走了,所以才故意骗我给他们当师父?呸,我才不上当呢。”说话时,人已奔到琸云身边,死死地拽住她的胳膊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