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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些念头太惊世骇俗了?”吴元娘叹了口气,脸色愈发地晦暗,但眼睛里却有一种不服输的顽劲儿,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加夺目。
琸云忽然觉得心里一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酸涩缓缓涌上来。女人本就不易,虽说吴元娘又冲动又暴躁还不讲道理,甚至整天惹是生非,可是琸云却怎么也对她讨厌不起来,仔细想想,其实就是因为她身上有那种一往无前精神,这让琸云不可避免地想起她的上辈子。
第七十七回
回去的时候,琸云找了个借口离开,去老杨酒馆寻那个小叫花子。才进巷子口,那小叫花子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笑眯眯地朝她欠了欠身,小声道:“公子爷您可来了,小的等了您好久了。”
琸云问一见他这模样便晓得他定是打探到了什么,遂慷慨地从兜里掏出银子来,挥挥手问:“你且说说看?”
那小叫花子倒也不急着要钱,笑嘻嘻地回道:“小的依着你的话,一路悄悄跟在那人身后,那人先是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一直东张西望的很是谨慎,后来没瞅见人,便悄悄去了谷仓巷里的徐寡妇家,在屋里待了有近两个时辰才出来。等他走后,小的又悄悄我打听,才晓得那人每个月总要去几回,徐寡妇家还有个儿子,今年三岁,相貌跟那人很是相似,十有j□j就是他的种。”
那老林竟在外头金屋藏娇?琸云摸了摸下巴,不由得乐了,很是爽快地将手里的银子扔给小叫花子,罢了又吩咐道:“你最近给我死死盯着那个男人,他去过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说过话,都仔细记下来。还有老杨酒馆边儿上那家成衣铺子里的伙计也都给我打听清楚,注意别让人发现。”
小叫花子拍着胸脯应道:“公子爷您就放心吧,我小山豹在奉安城可是有身份的人,绝误不了您的事儿。”
琸云见这小鬼虽是邋遢,一双眼睛却甚是机灵,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来,想了想,又问:“你一个男孩子,有胳膊有腿,怎么不去寻个好营生。便是现在活儿不好找,去投军也是条路,你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帮忙。”
小山豹闻言立刻摇头,连声道:“多谢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家里头还有幼妹,可不能撇下她去投军。”说罢,又朝琸云行了礼,转过身一溜烟地跑远了。
琸云回了舒府,吴元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军营,舒明皱着眉头在门口看着,脸上绷得紧紧的,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见琸云进院,目光飞快地落到她身上,回头瞥了吴元娘一眼,悄悄退了出来。
“方姑娘果真要去营地吗?”舒明将琸云唤出院子,待四下无人了,这才低声问。
琸云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回他的话。舒明见她面有难色,立刻明白了什么,坦然地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女孩子,虽说营地里有邱校尉帮衬着,但难免有些不便,不如我也跟过去吧,便是帮不上什么忙,好歹还能遮掩下。”
琸云挑眉看他,舒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咧嘴朝琸云笑,一副热情又单纯的模样。琸云也笑,若有所指地朝他看了两眼,过了好一阵才缓缓点头,“嗯,好。”
舒明立刻松了一口气。
琸云在想方设法地要把老林这个奸细逮出来,老五则忙着接手新到的粮草,一时之间腾不出空儿来安置琸云她们,引得吴元娘很是着急,好几次恨不得冲进营地寻老五理论,都被舒明给拦了。
“人家可是在忙正事儿,邱校尉哪有时间理我们。若是这般大刺刺地闯过去,不是旁人要怎么看我们,邱校尉日后在营地里也不好做。”舒明苦口婆心地劝吴元娘。琸云则悄悄地打量他们俩,见吴元娘虽有不悦,但却老老实实地蹲在府里头没去寻老五闹,心里头不由得又是一阵好笑。舒明这小子,却也有几分本事。
又过了两日,舒府的门房过来寻琸云禀报说有人求见。琸云满腹狐疑地出来一看,竟是小山豹,不由得一阵惊讶,拽着他到墙边僻静处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来找我有事?”
小山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眨了眨眼睛小声回道:“我不是瞧见您跟舒家大公子走一起了么?”
得了,这狡猾的小子十有j□j是偷偷跟踪她。琸云一时哭笑不得,同时又暗暗称奇,她自认为自己很是警觉,没想到竟然会被这小鬼跟踪却不自知,这小山豹的确有几分本事。琸云并不打算追究这个,只好奇地问他:“你特特地来舒府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山豹脸色一沉,郑重地点头,沉声道:“公子爷不是让我去跟踪那个林三爷?这几天我一直守在军营门口,一瞅见他便偷偷跟着,结果被我瞧见他去了东门上的彭家酒庄,买了满满一车酒拖回了营地。”
琸云挑眉,略有不解。燕军军纪虽严,却也只禁止战前饮酒,平日里却并无约束,老林买酒并不算什么大事。
见琸云面色如常,小山豹又压低了嗓门,愈发地显得神秘又紧张,“公子爷您不晓得,那个林三爷我们以前也常见,他老去庆云面馆吃饭,可从来不见他喝酒。所以今儿一见,我就觉得不对头,遂假装不慎跌了一脚,撞到了他的马车上,您猜怎么着?”
琸云眉头一跳,立刻猜到了点什么,低声问:“里头装的不是酒?”
小山豹点头,“大多是酒,压在底下的那几坛子估计全是火油。我这鼻子属狗了,便是隔了层坛子也闻得真切。那林三爷恐怕没安什么好心!谁不晓得咱们奉安军营接的都是押粮的差事,他整几坛子火油进去,还能有什么好事儿。”说到此处,小山豹的脸上也难免露出愤恨之色,显然他也猜到那老林身份不对头。
老五将将才接了一大笔粮草,那林老三便弄了几坛子火油进营地,不用想也晓得他的打算。若果真被他得逞了,不说老五要被责罚,燕军势必大受打击。想到此处,琸云赶紧跟舒明招呼了一声,立刻牵马准备去营地。
因怕吴元娘没轻没重地打草惊蛇,这回他们怎么也不肯带她出来,气得吴元娘险些动手,结果被舒明生气地说了两句,气呼呼地回房间哭去了。二人顾不得她,牵了马便去了军营寻老五说话。
许是因粮草都已押运到此的缘故,营里比平日里要戒严,虽说守门的士兵认得琸云和舒明,却不敢贸然放他们进去,派了人去禀告老五,过了好一会儿,才瞧见老五风风火火地冲过来,远远地就大声道:“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我这里忙着呢,可没工夫招呼你们俩。”
琸云沉着脸看他,低声道:“我有要事与你说。”
虽说她有许多年不曾做过土匪头子了,可这会儿忽地把脸一板,还真有那么点威严的气势,老五被她看得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知怎地背脊上竟有些发凉,愣了一下,赶紧招呼着士兵放行。
待琸云与舒明进了营地,老五这才摸了摸后脑勺,一脸不解地摇头嘟囔道:“真是奇了怪了,不过是个姑娘家,我怕什么怕。”说着话,愈发不自在地跟在了她们身后。
一行人进了老五的营帐,琸云又招呼帐中士兵退了出去,罢了才开门见山地说起林老三的事。
“不可能吧!”老五顿时有些傻眼,浑身不自在地左看右看,揉着脑门小声道:“我们都认识有五六年了,他怎么可能是奸细。”他自然是相信老林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对琸云的话却又没有什么怀疑。这让老五很是疑惑,他自认为自己不是轻信之人,可偏偏对琸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近感,仿佛上辈子就认识过似的。
“这事儿不能贸然行事,我得去问问看。”老五起身在营帐里走了好几圈,脸上写满了焦躁与不安,转了一会儿,又停下来朝帐外招呼了一声,立刻便有士兵应声进帐,老五顿了一下,沉声吩咐道:“你去问问,林参军今儿上午是不是出去过,还买了一车酒回来。悄悄地查,别惊动了旁人。”
那士兵并不问缘由,立刻应下,转身离去。
老五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叉着腰依旧在帐中走来走去。琸云也不催他,坐在下首不急不慢地饮着茶,脸上一片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士兵终于进帐回话道:“上午林参军的确出去过,说是正巧遇着街上有家酒窖酿的新酒,便买了一车回来,已经分给了营里的几个把总。”
老五又问:“都分出去了,他帐篷里没有?”
士兵摇头:“属下问过,都分出去了。”
老五咬咬牙,挥挥手让他退下去。琸云沉声道:“恐怕早就把东西转移走了。营地里一定还有别的奸细。”
老五叹了口气,摇头道:“没证据我也拿他没辙。”言辞间却是已经信了琸云的话。舒明不由得有些意外,试探性地问:“邱大哥相信我们的话?”
老五一屁股坐下,无奈回道:“林老三平日里不喝酒,好端端地怎么忽然想起买一大车酒回来?先前我就有些怀疑军中有奸细,可从来没有怀疑到他头上,到底是许多年的交情了。可而今被你们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他的确有些地方不对劲。只是现在半点证据也没有,我也不能贸贸然把他给拘了,要不,回头还不得被千总给骂死。只得让下边儿的人把眼睛放亮些,仔细盯着,莫要让他得逞才好。”
琸云摇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营地里这么多粮草,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便是他不动手,谁晓得他手底下有没有别人帮忙。万一果真被他们得逞了,邱大哥恐怕就不是想着要怎么想千总和将军交待了。”
老五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只是实在没有了办法,想了想,又吩咐心腹的士兵在营地里悄悄搜查,想着能不能提前将东西搜出来。这般找了一下午,却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怎么办?”出营地的时候,舒明终于忍不住向琸云问道:“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这奸细若是不揪出来,邱大哥别想睡一个安稳觉。方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琸云笑笑,脸上并没有舒明所想象的那般沉重,“明儿再说。”
第二日他俩再出门的时候,舒明一眼就瞅见她马背上赫然驮着两个酒坛,不由得微微一愣,狐疑地问:“方姑娘这是做什么?”说话时,他又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看了几眼,吸着鼻子闻了闻。酒坛上贴了张红纸标着女儿红三个字,上头拓着彭家酒馆的印,坛子口盈满了芬芳的酒香,隐隐是老杨家的手艺。
舒明愈发地狐疑,不解地问:“这酒是老杨家的?不对啊,老杨家的酒坛子用蜡封过,便是稍稍有些酒香渗出来,也没这么大的味儿。你这是——在坛口浇了一遍?”
琸云朝他竖起大拇指,点头赞道:“聪明!”
舒明却愈发地不解了,皱着眉头问:“你干嘛要在坛口浇一圈酒水?”
琸云勾起嘴角,脸上隐隐有狡猾又得意的笑容,“邱校尉不是说没有证据抓人吗?我们今儿就去给他送证据!他把东西送走了,我们便把证据塞进他屋里。更简单一点说,这就叫做陷害!”
舒明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自幼读着圣贤书长大,哪里见过做坏事做得理直气壮的人,顿时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指着那两坛子酒哆哆嗦嗦地道:“这……这里头装的是……火油?”
琸云笑着朝他一挑眉,“不然呢?”
去军营的路上,舒明一直有些不在状态,进营地的时候低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