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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头已经没了米,琸云在厨房里翻找了老半天才找出一小袋黑面,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它整成吃食。
老太太经过昨儿的惊吓已经不敢再捣乱了,醒了以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左等右等不见琸云伺候她洗漱,壮着胆子喊了几声,见琸云没理她,只得强撑着自己下了床。
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琸云托着下巴坐在屋檐下,皱着眉头想。
她在益州的时候曾托人打听过老家的消息,才晓得老太太早就已经过世了,而大哥也在她被卖去小红楼的第三年就被抓了壮丁,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战事将起,就算她想要一心一意地在这小村子里过这穷苦日子,恐怕也不能如意,更何况,琸云一点也不想。
她得做点什么!
由于时间过去了太久,琸云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家到底有多少家当。早些年她们家还不算太穷,家里有十几亩薄田,在村子里还算富裕的。直到后来琸云父亲在山里打猎的时候不慎掉下悬崖,母亲一病不起,不久后又撒手人寰,这个家才迅速地败落下来,以至于老太太竟会想出要卖她入勾栏这样恶毒的主意。
窝在村子里没有前途,而且十分危险。虽说离抓壮丁还有两年,可是她总得提前预备着,就算要提前逃走,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琸云在方头山占山为匪后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谋定而后动。
她得先赚钱。
整整一个早上,琸云都沉着脸在琢磨这个重要问题。老太太不敢惹她,自己又饿得慌,实在忍不住了,只得拖着稍稍好转的两条腿委委屈屈地去做早饭,等琸云终于回过神来,老太太已经蒸的一锅黑面馍馍已经出笼了。
琸云毫不客气地抢了两个,狠狠一口咬下去,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这玩意儿也太难吃了!
琸云强忍住把手里的玩意儿扔掉的冲动,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地两个馍馍全都吃完了。她得养精蓄锐!
可是,现在的她才九岁,家徒四壁,不名一文,就算想再去做土匪——算了,琸云还是很知趣地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做什么最赚钱呢?
要是有本钱,倒是可以去做点小生意。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益州了,粮草和药材生意都是一本万利,琸云曾经看着不少人在战乱中发家。虽说她不曾亲自做过买卖,但方头山也有产业,耳濡目染之下,多少还是有些心得的。
药材——对了,药材!
琸云猛地一拍手,整个人一跃而起,动作灵活得犹如山里的猕猴。老太太躲在门后偷看着,愈发地觉得面前的她是个妖怪。
人参,人参!琸云激动地在院子里跳了几圈,好不容易才把心情平复下来。是的,人参。
琸云所在村子叫做上姚村,村子四面环山,只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山外的小镇。这片大山方圆有数百里,东面的那一片唤作雁门,西面的一片则叫石首,雁门山一带地势稍缓,林子不算茂密,四处的村民也大多在这边活动。而西面的石首却人烟罕至,一方面固然是因为那边儿山势险峻、密林重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几十年来都传言林子里有厉鬼。
一直到后头起了战事,有人躲进了老山里,在林中发现了人参,这片山林才逐渐为人所知。
石首盛产老参,十年后的益州几乎无人不晓,官府为了禁止百姓进山采参甚至还封了山。可是现在,这个消息却是无人知晓的。
老天爷既然要让她重活一场,她自然要抓住一切机会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回
四
想法是好的,可真要做起来却有点困难。如果换了二十年后的琸云,进山采药自然不在话下——她若是没有几把刷子,也没本事在老当家过世之后稳坐方头山大当家好几年。
可是,现在的她才九岁,又瘦又小,两支胳膊细得跟柴火似的,仿佛轻轻一撞就能折断,更不用说用它们来拉弓射箭。石首山里虽然没有厉鬼,可猛兽却不少,要是遇着头大虫、野猪……她可就算白重生一回了。
也许应该等大哥回来?可是,到时候她要怎么说服他呢?
琸云还没想出怎么劝服柱子呢,就听到院子外头林婶子的招呼声,“哎呀,是柱子啊,怎么今儿大早回来了……”
柱子憨憨地应了一声。老太太听到动静,立刻紧张起来,拖着两条腿着急地往外奔,分明是想赶在琸云前头恶人先告状。但她的盘算显然落了空,柱子还没进院就被林婶子拉到一边去了,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不一会儿,柱子沉着脸气冲冲进了门,瓮声瓮气地朝老太太高声问:“婶子说的是真的?你竟要把二丫卖到那种地方去?你怎么这么糊涂!”
老太太不悦地瞪着他,理直气壮地喝道:“你个不孝的混账东西,谁准你这么跟老婆子讲话。我是为了谁?还不都是为了你!这小蹄子整天淘气不学好,今儿还提着刀想杀我,不卖了她?不卖了她哪有钱给你说媳妇……”
柱子嘴巴笨,人又憨得紧,被老太太劈头盖脸地这么一骂,竟是半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又急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琸云实在看不过去了,忍不住打断道:“您可真是为大哥着想,我都快感动得哭了。这话也就哄得了我大哥这样的老实人,你问问这村子里谁会信?真要卖人,能背着我哥,还非要把我卖到勾栏里去我可是听得真真儿的,人家那贩子都说要送我去大户人家做丫鬟,你偏不肯,就为了多卖三两银子非要把我弄去那种脏地方,你还是不是人!”
她一想起上辈子自己的悲惨经历全都源自于这老婆子的一丝贪念,心中愈发愤恨,两眼发红地瞪着老婆子,只恨不得上前去抽她几耳光。
柱子也被她这话说得眼睛红了,眼看着琸云要冲到老太太面前去,赶紧一把把她拉住,放低了声音劝道:“二丫你莫要气了,有大哥在,不管怎么样大哥都会护着你。”
他当然也知道这事儿是老太太做得不对,可不管怎么说,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祖母,柱子的脾气又说不来硬话,再怎么觉得老太太不对,也只是那一句糊涂。
老太太吃准了柱子老实不敢把她怎么样,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大骂道:“我这都是遭什么孽啊,这不孝的孙子孙女简直是要我的命啊,我的儿,你死得太早了……”
柱子的脸愈发地涨得通红,哆哆嗦嗦的想过去扶老太太起来,被琸云狠狠拦住,“大哥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琸云想了很久,她大哥的性子她知道,为人自然是极好的,可就是有些憨,心肠又软,真要由着他在屋里待着,一会儿就得被那黑心肠的老太婆吃得死死的。所以琸云使劲儿把他给拽出了屋。想了想,索性开口道:“哥,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
关于重生这事儿,琸云原本是打定主意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可这会儿一见她大哥,她又立刻改了主意。柱子的性格一根筋,认定了什么事儿就一路到底,就好比对老太太,虽然晓得这老太太黑了心肝,可你真让他对老太太发个火他却做不来。
除非是——
琸云一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其实,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过去的二十年时间太长,琸云自然不会把所有的点滴都一一说给柱子听,尤其是有关陆锋的那一段,那是隐藏在她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就算是最亲近的大哥,也无法分享,更何况,情情爱爱的事从一个九岁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来未免有些惊悚——虽然她说的内容已经够让柱子瞠目结舌的了。
琸云足足用了近一个时辰,才把她那二十年的经历简要地说了个大概,柱子整个人都已经懵了。虽然琸云的语气一直很平和,表情平静,目光温和,她说起那些旧事时甚至不带一丝感情,平铺直叙仿佛只是在说别人的事。可是柱子却听得嚎啕大哭起来。
“大哥,你相信我?”
她本以为大哥会觉得她吃错了药,或是撞坏了脑袋,甚至被妖怪附了身,可是他却毫不犹豫地相信她的话,不带一丝疑问。
“我可怜的二丫——”柱子一边抹泪一边哭道:“你受苦了。都是大哥没保护好你,才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都是大哥不好……”
琸云心里头也有些酸,但终究还是忍不住了,朝屋里早已嚎累了睡过去的老太太瞥了一眼,小声而又坚决地道:“大哥你莫要哭了,这事儿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只是老太太那里,我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
柱子抹了把脸,很是理解地点头,“那以后由大哥来伺候。”
“啊呸——”琸云打断他的话道:“你一个大男人,整天都要在外头做活儿,哪有时间在家里伺候她?除非咱们一家子人都不想吃饭了。”
柱子顿时傻眼,“那……那可咋办?”
“她又不是没手没脚,怎么就要人伺候了。”琸云不悦道:“待以后年纪大了,动不了了,再去雇个人给她做饭洗衣就是。”
柱子愈发地傻眼,“二丫你莫不是烧坏了脑壳,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闲钱请人?哦,对了——”他忽地想起一事,赶紧把怀里的荷包掏出来递给琸云,“这是我跟着木匠大叔做工得的工钱,你收着。”
琸云伸手接了,轻轻掂了掂,苦笑,也不晓得大哥在外头做了多久的工,这荷包里恐怕还不到一吊钱,实在是少得可怜。
“刘大户家的活儿干完了,木匠大叔说赶明儿再找我去县里做活儿,那边工钱更高,等赚了钱,大哥给你扯匹布做件新衣裳,就跟彩霞身上那件一样的料子,二丫穿着肯定好看……”柱子虽然啰嗦又傻气,可对琸云这个妹子实在是好,这一番话听得琸云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大哥——”琸云吸了吸鼻子,一脸正色地问:“你想不想赚大钱?”
柱子眼睛瞪得老大,看起来都已经不会说话了。
琸云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凑近点儿,尔后才压低了嗓门,把石首山里有人参的事儿说给他听。柱子闻言,整个人都呆了。
“真……真的?”他看起来还是有些不信,“那……那山里果真没有鬼?可那林子里阴森森的,吓人的很。我小时候跟着爹去过一回——”他说到这里,自个儿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琸云忍不住扶额。
虽说柱子被吓得不轻,但到底拗不过琸云一意孤行,尤其是她还威胁说他若不去,她就独自一人进山,柱子没办法,只得应下。
虽说石首山里没有鬼,但地势险要,猛兽出没,事先的准备还是很必要的。方家倒是有一套弓箭,是以前琸云父亲用过的,许多年不曾动过,连弓弦都紧了,准头也不好。好在柱子有一把好力气,练习了一个下午,总算上了手。
琸云看着羡慕,非要自己也试一试,本还想给柱子露一手,不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把弓拉开,气得她直跺脚。
她们在院子里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不一会儿便有三三两两的邻居们过来看热闹,林婶子忍不住问:“柱子你们兄妹俩这是准备干啥去呢?动刀动箭的还真热闹。”
柱子老实,正要回话,被琸云给抢了先,“我让大哥明天带我去打猎,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想弄几张皮子好过冬呢。”
“要打猎得等你林叔回来啊。”林婶子热情地道:“柱子啥时候进过山,到了山里只怕找不着路。你林叔这几天进城了,要不你再等等,等他回来了,我再让他带你。”
琸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