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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当时是左丞相,相比起来,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赵高的官职太小了,实在不算什么,“沙丘之变”的主谋肯定是李斯。至于后来赵高和李斯为什么反目成仇,肯定是因为权力斗争的缘故。这里面或许就有朝堂上的对手在其中实施离间计,以挑起权臣相斗。李斯是沙丘之变的主谋,大秦自二世继位以来内忧外患,国祚濒临分崩离析,朝堂上肯定有人极其仇视李斯,借“赵高”之手诛杀“李斯”也是理所当然。
太史公在《史记》中对李斯这个楚人抱着同情之心,把赵高写成了摧毁大秦的“恶魔”,但其实抱着史书仔细推敲,不难看到李斯才是摧毁大秦的“恶魔”,他一手策划了沙丘之谋,杀扶苏,杀蒙氏,杀冯氏,杀宗室,杀得血流成河,最后赵高跳出来了,把他杀了。赵高就是渔翁得利,如果李斯没有替他杀掉大秦重臣,没有替他“遮风挡雨”,没有对他“拔苗助长”,也就没有“指鹿为马”的赵高了。
后人都说赵高是胡亥的老师,但史籍上没有这种记载,事实上也不可能。李斯是中车府令,赵国质子后裔,出身隐官家庭,相当于秦始皇的御用“司机班班长”,即便他才华横溢,也没有资格做大秦王子的老师。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王子的老师?不是大贤就是博士,要不就是朝廷重臣,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赵高。
那赵高为何在胡亥继位后,一跃数级,出任郎中令这个重要职务?
如果李斯是沙丘之变的主谋,他需要帮手,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帮手就是符玺令,否则他如何矫诏诛杀扶苏?如何矫诏让胡亥继承大统?以赵高当时的官职,他没有选择,不答应就是死,答应了还有飞黄腾达的机会。
赵高起于贫贱,靠自己的努力做了地方小吏,然后通过数次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咸阳宫做了一名内廷小官。因为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他在秦王政身边做了十几年的中车府令,最后凭借出众的才华才在秦王政巡视途中兼了一个行符玺令事,也就是暂时代理符玺令的工作,回到咸阳后他还是一个“司机班班长”。假如他是李斯的人,估计早就升官了。
赵高这次赌博赌“大”了,短短两年多时间的飞黄腾达之后,不但身家性命没了,连帝国都葬送了。
宝鼎停下脚步,望着和宗越坐在一起的赵高,心里不禁暗自叹息。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赵高就是个悲剧人物。他是有才华,但做了一辈子低级官员,突然一跃成为帝国的决策者之一,他的政治才能和经验就显得严重不足了。
咸阳政治斗争复杂,尤其在始皇帝死后,其政治斗争非常的激烈和血腥。蒙氏和冯氏先后倒台,李斯接着也给扳倒了,赵高渔翁得利,但他没有李斯的治国之才,也没有李斯经营了几十年的深厚人脉关系,更没有李斯那等翻云覆雨般的谋略和杀伐果断的血腥手腕,所以他瞬间就把帝国推进了败亡的深渊。假如李斯迟个一两年死亡,或许章邯和王离就把叛乱平定了,毕竟在李斯死亡的时候,章邯和王离在战场上是摧枯拉朽,毫无对手,局势还在咸阳的控制之中。
赵高的“指鹿为马”固然证明了他的残忍,但也证明了他在政治上的低能和策略上的无能,靠“指鹿为马”这种手段控制朝政,驾驭百官,是一种非常愚蠢的手段。由此也证明了赵高“崛起”的突然性,他就是政治上的“暴发户”,他在没有“暴发”之前,不可能有能力去改变帝国的命运,所以他也不可能是“沙丘之变”的主谋。
宝鼎望着赵高,思绪在历史的长河里徜徉,对大秦的王统之争和帝国的崩溃逐渐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王统之争,必须在统一前解决,公子扶苏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问鼎储君,为此,他不惜与秦王政公开决裂。他和秦王政的决裂,肯定有助于大秦储君的确立。
赵高在宝鼎长时间的注视下,有些受不了,惶恐问道,“武烈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你了解李斯吗?”宝鼎问道。
赵高和宗越面面相觑。刚才不是说小王子的事吗?怎么突然又扯到廷尉李斯身上了?他和小王子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他虽然是楚人,但是靠吕不韦的提携才闻名咸阳。”赵高说道,“吕不韦被熊氏外戚击败,楚系不遗余力打击关东人,大王因此下令逐客。李斯的《谏逐客书》就是由此而生。李斯是国相府官员,在被逐之列,以他当时的处境,他不敢写《谏逐客书》,即使写了也到不了大王手上,但事实是《谏逐客书》不但到了大王手上,还让大王改弦易辙,废了《逐客令》,李斯更是因此从被逐之客一跃成为九卿之一。”
“这背后的秘密其实就是咸阳宫和熊氏外戚的一次斗争。这一次大王赢了,李斯立了大功,并赢得大王的信任。这里有个关键的地方,大王是通过谁指使李斯写了《谏逐客书》?”
“尉僚?”宗越以不确定的口气说道,“我怀疑是尉僚。”
“蒙氏和冯氏都是大家族,吕不韦就是与他们联手和熊氏外戚针锋相对,但熊氏外戚的靠山华阳太后太厉害,要扳倒吕不韦,大王无奈妥协,牺牲吕不韦,保全了蒙氏和冯氏。当时蒙氏和冯氏深陷危机之中,肯定不敢激怒华阳太后,所以敢于给大王出谋划策,并说服李斯挑战熊氏外戚的人,只有刚刚到咸阳不久的尉僚。尉僚要赢得大王的信任和重用,就必须为大王排忧解难,这是一个最好的立功机会。”
“尉僚是由何人举荐?”宝鼎问道。
“吕不韦。”赵高以非常肯定的口气说道,“这个我清楚,我当时就在咸阳宫任职。虽然是道听途说,但内廷里传出来的消息与事实不会有太大的出入。”
宝鼎想到了尉僚的结局。尉僚是魏国人,鬼谷派大贤。历史上大秦统一后,尉僚消失了,史籍上失去了他的记载,但有一种共同的说法,说尉僚完成统一大业后,辞官隐退了。真相到底是什么?是隐退了,还是被赶出了咸阳?
“这么说,在关东人当中,尉僚和李斯算是一系了?”
“他们都是吕不韦的人。”赵高说道,“尉僚、李斯,包括顿弱、姚贾、茅焦,还有甘罗,他们大都出身贫寒,因为投靠吕不韦而进入大秦。假如没有吕不韦,这些人中名气较大的不会效力于大秦,而有才华但声名不显的也难以出人头地。吕不韦死了,追随吕不韦的人也大都被赶出咸阳,但还是有一部分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在大秦没有根基,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所以他们自然也就走到了一起。”
这些情况宝鼎其实都知道,但宝鼎既然问,赵高不好不说。在他看来,宝鼎或许是想从自己的解答里寻找某种对策。
“蒙氏是齐人,冯氏是韩人,这两大家族入秦的时间比较长,又为大秦屡建功勋,在大秦有一定的根基。这两家虽然同属于关东势力,但事实上各成一系。”赵高继续说道,“自武安君一案后,蒙氏就受到了昭襄王的重用。孝文王继位后,因为孝文王的生母夏太后是韩国公主,冯氏与韩国宗室又有姻亲关系,所以冯氏也受到了重用。蒙氏和冯氏如今是大王的左膀右臂,是大秦的股肱之臣,权势煊赫。他们在大秦有根基,很多时候必须要兼顾各方面的利益,不能把自己孤立起来,所以他们和尉僚、李斯这样的纯粹外来者在很多方面还是有本质性区别。”
宝鼎低头沉思。任何一个利益集团,一个派系,其内部都有矛盾,关东系也是一样。现在自己和冯氏在利益上有交换,所以冯氏私下和自己走得比较近。从今日咸阳政局来看,去年的这步棋还是走对了。不过自己之所以敢走这步棋,是因为历史上冯氏当时和老秦人一样,都是坚持分封,也就是说,冯氏虽然赢得了秦王政的信任,但在利益上有更高的追求。正是利用这一点,自己才敢于主动与冯氏建立私密关系以进行政治交易
那么蒙氏呢?蒙氏能否想办法拉拢?还有尉僚和李斯,如果把他们也拉拢过来,那王统的事就容易解决了,但尉僚和李斯在大秦是无根的浮萍,这一系的人追求的都是现实利益,而秦王政可以给予他们的就是现实利益,相比起来,自己没有拉拢他们的条件。
宝鼎在沉思,赵高和宗越也在暗自交流。赵高在黄纸上写下了“小王子”,“关东人”、“李斯”、“尉僚”几个字。通过这几个字,赵高和宗越可以肯定王统一事又出波折了,宝鼎正在殚精竭虑想对策。
宗越提笔在黄纸上添加了几个字,“大月氏”,“美人”。赵高望着这几个字,目露困惑之色。小王子的母系血统太过低贱,根本不存在竞争王统的实力。
宝鼎走到他们身边,朝着黄纸上看了一眼,又看看赵高和宗越困惑的神情,心里也是暗叹,如果不是有历史为证,他又怎么会相信胡亥能继承大统?胡亥继承大统后,把自己的兄弟姊妹全部杀了,他为什么如此凶残?其中是不是有他低贱的母系血统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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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师生相见
第315章 师生相见
宝鼎俯身拿起地上的黄纸,坐到案几后面,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赵高和宗越告辞离去。虽然宝鼎自始至终没有透漏分毫,但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已经足以推测到咸阳宫展开的反击手段了。两人心情沉重,试图帮助武烈侯找到对策,但实力不济,徒呼奈何。
宝鼎心神俱疲,一股暴戾的情绪逐渐从心底涌出,猛烈地冲击着他的心灵,让他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他想到了荆轲,想到了张良,想到了荆轲刺秦,想到了张良在博浪沙的疯狂一击,想到了不知名的刺客在咸阳的惊天刺杀。
刺杀能否解决问题?是刺杀秦王政还是刺杀他身边的近侍大臣?如果刺杀的话,又找谁去刺杀?
荆轲的影子从宝鼎的脑海掠过。荆轲的命运已经改变,他已经不可能成为刺客。张良如何?张良曾去江南,自己曾嘱托荆轲,如果时机合适可以见一面,当时是抱着把张良拉进蓼园的想法,但张良始终没有露面。
早在中原的时候,自己曾利用过张良刺杀顿弱。顿弱之死充满玄奥,以当时的情况来估猜,张良应该不是参与者。顿弱到了齐国境内就遇刺,张良在时间上赶不及,再说他也没有能力屠杀整个使团的人。其后虽然自己有机会通过荆轲询问张良,但这种机密不管是自己还是张良,都不会再去碰它了。
咸阳宫一直怀疑顿弱之死与自己有某种看不见的牵连,之所以有这种怀疑,和姚贾之死有关。当初自己从塞外归来,为了解救乌氏和韩非,用阴谋诬杀了姚贾。这件事虽然做得隐秘,但不少人还是很清楚当时朝堂矛盾的缘由,当然也清楚姚贾是死于何人之手。
姚贾死了,顿弱也死了,如果自己再杀尉僚和李斯等人,就算秦王政没有证据,也会在震怒之下对付自己,这对自己没有好处,自己背后的势力可能会因此遭到报复,尤其蓼园的那些巨贾们,如果咸阳宫不惜代价要杀他们,一个政策下来,他们就会灰飞烟灭。
宝鼎想到这里,一股寒意骤然袭遍全身,那股狂暴的戾气在阵阵冰冷寒意的“攻击”下,缓慢消散。
自己手上有黑冰台,有黑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