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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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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杀道:“是。”

    南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再向我将经过详细汇报一遍,什么都不要漏掉。”

    他回头又看了看江面。江上,乱云重重,江风渐起,吹得码头上的旗帜亦猎猎作响。蒋鼎新发令后倒是雷厉风行,东阳城守军已在紧急行动,开始搜检渔船了。七杀又小声道:“天官,国务卿会不会”

    说到这儿,却又咽了回去。南斗道:“你想说什么?”七杀忙道:“我想,国务卿会不会转而向西,不在东阳城渡江?”

    南斗道:“大江沿岸,除了东阳城,便只有零星渔船,现在尽已被收缴。国务卿除非自己造船,不然别想过江。他想在别处渡江,目标只有更大,所以一定是想办法在东阳城过江。”

    当在城西的无想水阁发现了天机的尸首,南斗立刻向大统制汇报,说国务卿会不会绕道西行,到天水省渡江南下,但大统制说郑昭这人计谋甚深,一定在故布疑阵,仍然会从东边渡江。虽然对大统制奉若神明,但南斗还是觉得有点担心,直到七杀报告,果然在路上拦到了国务卿。只是南部五星君居然还拦不下他一家三口,实在让南斗大吃一惊,却也对大统制的更加服膺。现在,郑昭一定已经来到了东阳城。只是,大统制交代的这一手关门之策也一定打中了国务卿的死穴,他们现在一定是处于进退两难之境。他不再多说,只是道:“走吧,到车上细细说一遍。”心道马先生这两天就会赶到,只消马先生一来,郑昭一家就再也无所遁形了。

    南斗所料,正是分毫不差。此时的郑昭坐在左桥号的内室里,第一次有些坐立不安。

    左桥号是一家专营五羊城特产的商铺,店主名叫左慕桥,是郑昭当年在五羊城时就结识的朋友。说是朋友,更恰当地说是当初郑昭招募的细作。早在帝国时期,郑昭尚是五羊城主何从景手下的“说士”,当时暗中招募了一批干练之人,以行商为名在各个大城蹲下点来,作为打探消息所有。后来何从景被大统制借帝国军之力消灭,原本这批从属于何从景的势力都应消灭掉,但左慕桥恰好因为要贺喜郑昭得子,带了些之江土产前来,郑昭不免心软了一下,将名册上将他划去,要他从此再不要与自己发生联系。那一次左慕桥千恩万谢,说必有所报。说是报恩,但郑昭那时也觉得实在只是一句说说的空话罢了。毕竟,左慕桥只是个卖些咸鱼咸肉调味品的小商人,自己却是执掌共和国政事的国务卿,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个报恩法,没想到还居然会有让他报恩的一天。当来的时候,郑昭还有点担心,生怕事过境迁,现在自己若魄了,左慕桥会恩将仇报地向之江太守告密,只是见到了左慕桥才放下了心。可是对左慕桥是放心了,事情却更难办了。进东阳城容易,没想到东阳城已做准备,竟然严查出城之人,而江面居然封了江。好在左慕桥说渡船虽然查得极严,却总有渔船可以利用,所以由他去物色愿意送郑昭一家渡江的渔船。今天左慕桥一早出门,到现在尚未回来,郑昭实在有点放心不下。

    正在沉思,郑昭忽然听得门被人推开了。他一下站起,还不等说话,却听那人道:“父亲。”

    是郑司楚。郑昭松了口气,小声道:“司楚,你怎么起来了?母亲呢?”

    郑司楚道:“母亲睡下了。”

    他受伤不轻,但久历行伍,好得也快,伤口已经结痂了。郑夫人的伤势虽然没他重,却仍在歇息。郑昭看了看郑司楚的肩头,心疼地道:“你还是休息一下吧。”

    左桥号里尽是些咸鱼咸肉,就算内室也是一股味。郑司楚到郑昭身边坐下了,小声道:“父亲,那位左先生可信么?”

    郑昭微微笑了笑。要判断一个人可不可信,天底下再没一个人能比郑昭更有资格了。他道:“放心吧,左先生很可靠。”

    郑司楚不知道父亲哪来这等信心。他熟读兵法,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对谁都不敢百分之百地相信。但父亲既然如此说,他也不好多说,只是道:“渡船是不能坐的吧?”

    东阳城和东平城隔江相望,两城之间每天都有三班渡船。大江阔有四里,渡船自然也大得异乎寻常,虽然尚不及水军最大号的战船,却也不遑多让,载客足有千人之多,载货亦有数十万斤。本来郑司楚觉得,这么大的渡船,要混上去应该不难,但眼下看来东阳城对渡船的盘查极为严格,此路只怕不通。好在自己一家只有三个人,就算天罗地网,也会有一孔之隙,只要久居东阳城的左慕桥想办法,总会有机会的。

    郑昭道:“是啊。他们对渡船查得最严,所以左先生想办法去找渔船送我们过江。”

    郑司楚怔了怔,却没说话。郑昭道:“怎么了?”

    郑司楚道:“没什么。”他又叹了口气道:“可惜飞羽现在不能带过江去了。”

    郑昭笑道:“不用担心,先寄养在左先生铺子里,以后他借着去五羊城进货的机会送来。”

    左桥号是经营五羊城特产的,每年都会组成马帮南下,到时混在队里送到五羊城,确是可行之策。郑昭心甚细,生怕那三匹飞羽都被大统制画影图形,因此一到左桥号便将马鬃修剪,用颜料染了毛色,现在就算郑司楚自己,一时间都认不出来了。郑司楚知道这也是上上之策,但要与飞羽分手,却让他心中不乐。他顿了顿,又道:“父亲,您和老师之间,到底有什么怨恨?”

第137章 酒中豪杰3() 
郑昭只觉浑身却是一凛。他最怕的就是郑司楚问起此事,可郑司楚还是问了。他道:“你没问你母亲么?”

    郑司楚却是一怔,皱起了眉。郑昭心知他定是想差了,以为当初老师和他母亲之间只怕有什么私情,所以才会对自己怨恨有加。他也不去解释,只是道:“等你母亲伤好了,你问她便是。她若肯告诉你,自会告诉你的。”

    郑昭这样一说,郑司楚更不好问了,心道:“只怕当年母亲是和老师有过一段感情。老师说他也是五德营中人,而母亲一直是共和军中人,两人分属敌国,自然不能聚首。”这些事已涉及父母隐私,他自不能追问下去。虽然想想老师年纪比母亲还要小好几岁,但也不是相差太大,说不定正是如此,所以老师对自己特别亲切,而对父亲却视若仇敌。他生怕父亲尴尬,忙道:“父亲,到了五羊城,大统制难道就鞭长莫及了么?”

    郑昭见他不问老师的事了,暗自松了口气,道:“司楚,你应该还不知道。”

    “什么?”

    郑昭调匀了一下呼吸,轻声道:“共和国,已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郑司楚一怔:“因为远征失利?”

    郑昭点了点头:“这仅仅是一个引子。”

    引子?郑司楚心中有些不安。所谓引子,也就仅仅是个先声。可是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比五万大军远征西原,劳师无功,大败而归更大的事了。他还没接着问,郑昭又道:“司楚,你在学校中应该学过,共和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郑司楚在学校识字时,课本上第一句话便是这个。他想也没想便道:“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一切权力归于人民,人民共和治国。”

    郑昭道:“正是。当年,这个国家尚是帝君治国。帝国之中,人分几等,上等人才能读书识字,为官从政,而下等人只能耕作织造,对国事毫无置喙之权。”

    郑司楚道:“课上是这样说。这样的国家,所以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因此我们才推翻了它,建立起共和国。”

    郑昭道:“所以不论共和国还有什么缺点,但至少可以说,只有到了共和国,每个人才真正是个人,都是这国家的主人。这正是共和两字的根基,否则又与帝国有什么区别。所以国事都由议府商讨,就算我是国务卿,一样无权独断,所以那一次议府机密会议上,我虽然竭力反对远征,但因为南武一力坚持,所以议众通过,我也毫无回天之力。”

    郑司楚的眼里突然一阵闪烁,低低道:“是不是议府向大统制提出追究议案了?”

    郑昭突然怔了怔:“你你猜出来的?”

    郑司楚点了点头:“大统制行事,独断专横。虽然法律规定议府可以提出追究议案,但一旦通过,大统制势必要下台,他却是定然不肯看到这种结果的。所以,大统制肯定会以暴力压制。只是这样一来,也一定会引发反弹。雾云城就在他的直接控制下,不太可能有什么变化。可是五羊城作为共和的发源地,而且距雾云城距离如此之远,大统制的本领再大,也无法彻底控制五羊城,所以五羊城很可能会发生变数。父亲,您赌的就是这一点,是吧?”如果说能有什么比五万大军败逃,白白耗费无数钱粮更大的事,也就只有对大统制本身权威的挑战了。

    郑昭有点吃惊地看着郑司楚。虽然别人都对郑司楚评价甚高,但以往郑昭听了只是付诸一笑。不要说是国务卿公子,就算自己养条狗,也会有很多人来赞叹这条狗聪明过人,因此他从未当真过,即使那一年郑司楚得到了二等共和勋章。只是现在他才觉得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兼备了生身之父的武勇与自己的睿智,只怕真会成为当世少有的人物。

    郑司楚觉得父亲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异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点局促地道:“父亲,我说得不对么?”

    郑昭掩饰地笑了笑:“不,你说得一点也没错。”他顿了顿,正色道:“司楚,你觉得,帝制和共和制,到底哪一种更好一些?”

    郑司楚想也没想便道:“这便看对什么人而言了。”

    郑昭只道他定会说共和制要好,却没想到他这样说,诧道:“这是从何谈起?”

    郑司楚道:“帝制专权,政令皆出一人,不论做什么,都不必要什么理由。所以假如要动员民众去做一些大事,诸如树高塔,建大厦,造巨舰,帝制之下效率要高得多。共和制下,反倒有种种掣肘,无法实行。这也是共和国建立这许多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大建筑出现,有的只是帝国时的留下来的东西。”

    共和国成立后,不论是谁,都是“共和远胜帝制”的口径,郑司楚这样的看法,郑昭都不曾听过,也不曾想过。听他这么说,郑昭倒也有点兴趣,道:“难道你觉得帝制更好么?”

    郑司楚摇了摇头:“一个国家好不好,绝非造出些高塔大厦便能证明,我觉得课本上所言并没有错。”

    郑昭不再说话了。郑司楚这样的想法,倒是与他当初所向往的别无二致。当初他也正是为了这个目标,不离不弃地追随南武走到了今天。只是到今天,这个理想却仿佛越来越远,倒是越来越像是帝国的变相。他叹了口气,正待再说什么,却听得又有人的脚步声传来,有个人低声道:“先生。”

    那是左慕桥。郑昭站起身,道:“左兄,我在。”

    左慕桥走了进来。郑昭见他一脸沮丧,心中一沉,低低道:“左兄,不顺利么?”

    左慕桥行了一礼道:“先生,实是汗颜。我在渔行有个朋友,本来说好能物色个靠得住的人,谁知今天一去,他说情况有变,太守突然过江坐镇东阳,亲自下令收缴所有船只,近期片帆不得入水。”

    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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