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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卫戍脸一沉,喝道:“国家大事,自然有人操心,你们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为国出力。现在妖言惑众,挑起是非,你可知你们已经触犯了律法第三款第五条?”
女子还要说什么,边上有个女子过来道:“舜华,别说了。”这女子看来也已吓呆了,脸都煞白,但那叫舜华的女子道:“国之有民,方能成国。律法第一款第一条,共和国人人平等,以民为本,以人为尚,每个人都有权表述自己的看法。你们不允许我们说话,那本身就违背了律法!”
她的声音清脆圆润,直如贯珠,比那卫戍的粗声粗气可入耳多了。卫戍平时也没读什么书,什么律法第三款第五条都是昨天上司下密令时现炒现卖出来的,哪里及得上那女子口齿灵便?被她一说,这卫戍瞪起眼道:“姑娘,你若再不走开,那就是阻碍我们办公,按规定,我们可以强制执行了!”说着,手中的木棒扬了扬,作势要打。他本想吓吓这女子,把他一吓跑,剩下的人肯定灰溜溜地走,哪知那女子道:“不,我不走!这是共和国的街道,每个人都有权站在这里!”
见这女子竟如此倔强,那卫戍也恼了,木棒在空中舞了个花道:“你再不走,我这棒子可不长眼!”
他的手法相当高明,棒子砸下,心想要到她脸颊边掠过,谅这样一个女子肯定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逃开。哪知这女子倔强之极,竟然动也不动,他这木棒却下来了,“砰”一声正砸在她太阳穴上。这一棒比先前打那年轻人的还狠,那年轻人这时已醒过来,看见女子被打了一棒倒在地上,失声叫道:“舜华!”不顾一切便冲过来夺那卫戍的棒子。卫戍见真砸到她了,心中也在着慌,但有人竟敢来夺,心头火也起来,忖道打一个是打,打两个是打,反正上司也说过,无论如何要赶开这些人,就算打死也不算什么罪,手中大棒劈头盖脸便砸了下来。
他这一动手,其他卫戍也动上了手。这下子那些号称万人游行的人全都吓得傻了,纷纷逃散,只不过片刻,大街上已空空荡荡,只躺了几个人,倒是扔了不少标语之类,地上的积雪则被踩得成了污泥。在街道另一头的大统制见人很快都空了,卫戍把地上躺着的人拉起来带走,最先被打的那年轻人不住哭喊着“舜华!舜华!”但还是被横拖倒拽地拉走。他叹了口气道:“北斗,走吧。”
那个叫舜华的女子,肯定是死了吧。大统制想着,眼前还浮现着那张清秀的脸。这些年轻人,为什么还如此愚蠢?
马车驶出了雾云城,向着后山而去。拐了不知多少弯,前面是一片庄园,庄门口已有不少人在等候。一见马车,领头的一个老者上前行了一礼道:“大统制,许寒川见过。”
大统制走下马车,说道:“走吧。北斗,把东西带上。”
北斗从车座下取出一个木匣,跟着大统制向前走去。大统制一边走,一边道:“现在潜龙居里,火枪进展如何?”
许寒川苦着脸道:“禀大统制,一直没什么起色,以前的样本破得太多了,实在难以明白。”
大统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难得的笑意:“现在有了新的样本了。”
他们走进一个山洞,走到尽处,拉开大门,后面是一个四面尽是绝壁的山谷。大统制走到一间屋前,沉声道:“龙友兄,我来了。”
“进来吧。”
屋里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大统制推开门,里面是个须白皆白的老人。屋中和上一回他来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多了辆大轮椅,老人现在就坐在轮椅里。看到大统制进来,老人的眉头微微一蹙,马上又道:“南武兄,你又是要来问我火枪的事吧?恕老朽无能,上回说的,成了空话,我是远不如陈虚心啊。”
上一次来,大统制以言语相激,老人说一年之内定能将火枪复制出来。但现在已经过了三年多,火枪仍然未能成功。大统制向北斗抬了抬下巴道:“北斗,拿过来吧。”一边道:“龙友兄,我也知上回拿来的实在破损不堪,不过这回有一件完整的样品,龙友兄应该不用多久便能加以改良。”
老人见他说北斗,嘀咕了一句道:“你这北斗换人了啊。”待北斗拿到他身前打开,他眼中一亮道:“就是这个?”
木匣中,是一把完整的火枪。薛庭轩也知道火枪是他五德营的独得之秘,因为极其注意保密,三上将远征时,虽然也有火枪骑战死的,但火枪大多带走,没带走的也破损不堪。不过先前他率军攻西靖城,被陆明夷反攻得手,混乱中来不及把所有火枪带走,留下了这一把完整的样品。老人拿起这把火枪,仔细看着,半晌才赞道:“真是好心思!”却又皱起眉头,沉思了一阵道:“南武兄,这不是五羊城的制品。”
大统制却是一怔,问道:“怎么?”
“这儿铸了个花押,我记得,乃是西原的标记。”
老人指着火枪杆上的一点花纹。大统制只道那是装饰的花纹,没想到竟是花押。他嘴角一抽,淡淡道:“龙友兄神目如电,这其实是五德营的制品。”
“五德营”这三个字一入老人耳中,他浑身亦是一震,好一阵才道:“他们居然还在?是谁领头?陈忠么?”
“陈忠已死,现在的领袖名叫薛庭轩,是薛文亦的儿子。”
老人闭上了眼。这些名字,虽然久违了,但面容依然清晰可辨。他叹道:“文亦兄的儿子竟然如此了得!他给你极大困扰吧?”
“这个不必多虑了,他多半已活不到明年。”
老人的脸上显出一丝痛楚。这老人,正是昔年帝国的太师张龙友。他与五德营的第一任大帅楚休红曾是好友,只是后来两人渐行渐行,最终反目,成为仇敌,直到帝国覆灭,大家同上断头台时,才算重归于好。只是张龙友最终并没有被押上断头台,而是挑断了脚筋关押在这潜龙居了。他最初是以法统练药得到前朝帝君宠信,成为太师后就不再著意这些,断头台上逃得一命后,他也知道大统制留下自己,为的就是自己的这一手本领。虽然他早有死念,不想再为大统制出力,可大统制真个洞测人心,也不来难为他,故意拿些精奇战具要他改良,搔到他内心痒处,这些年说不干,其实也已经为大统制做过了不少。他抚摸着火枪,低声道:“南武兄,这东西确是利器,但你已经得到了天下,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第403章 掌握民心3()
“利其器,方能善其事。龙友兄,你一直呆在潜龙居,自然不知外面的事。天下形势,便如大江之水,浩浩荡荡,若不能跟上,必将被席卷而去。有此利器,我共和国才能让万民安居乐业。”
老人摇了摇头,叹道:“兵者为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南武兄,这道理我以前也不知道,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没想到你还是当局者迷。”
大统制心底又有点恼怒,但他强压了下去道:“自然,龙友兄若不愿再为我出力,那也无法。”
老人抬起头:“我想看看外面。”
大统制一怔:“外面?”
“我想看看,在你治下,这个国家是不是真的已比以前好得多。愿赌服输,但你将我关在此处,窗外事,我快连四季都搞不清了,又如何能够心服?”
大统制想了想道:“好。你想何时出去?”
“这事由你。”
“那就等冬至日吧。”大统制低低说着,“冬至祭祖扫墓,你也可以祭扫一下你为之效忠的帝君之墓去,好死了这条心。”
老人看着他,良久才叹道:“好吧。”
“火枪便先留在此处。不过,火药当然不能给你。”
老人淡淡地笑了笑:“你还担心我来杀你不成?”
大统制也笑了笑。这老人当然很想杀了自己,但只消他一有这意思,自己就可以让他动弹不得,更不要说还有个北斗在身边。他道:“龙友兄,那我就先走了。冬至日,再来接你。”
他们走了出去,屋中又剩了老人一个。他转动轮椅走到窗前,从桌肚里取出一根炭条,拿出一张布条,在上面写了“冬至日”三个字。写完了,又拿点蜡将布条封了起来,人靠在墙边,嘬起嘴轻轻发出几声细响。随着细响,墙角窜出一只老鼠。老鼠一般都怕人,但这只老鼠却不怕这老人,凑到他脚前,老人伸手将老鼠拿了起来,将那蜡丸用一根细线绑到老鼠背上,小声道:“小机,就靠你了。”
老鼠带着蜡丸又消失在墙角。老人倚靠在墙边,看着窗户中的光一点点淡去。一天过去,离冬至日又近一天了。
原来,南武,你死于冬至日啊,以后祭你倒方便多了。
这老人的嘴角浮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自从在断头台上逃得一命后,让他活下来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杀掉南武。只是这个目的实在不像是可能的,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有个人突然来与他联系。此人自称能帮助他,本来他也不是很相信,但活到了这时候,他已经什么都没有顾虑了。就算这是假的又如何?自己这样活着,比死了没什么好。然而那个人和他极少联系,唯一能传递消息的,就是这只老鼠。潜龙居里真个连鸟都飞不进,能进来的只有老鼠,那个人居然连老鼠都能训练出来,真有点奇奇怪怪的本领。只是老鼠的寿命并不长,那人来联系的也极少,他本以为潜入天星庄的那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联系又继续下去。
而这一次,也是自己的最后机会了。老人想着。虽然年纪并不是真的很大,但因为常年住在与世隔绝的潜龙居里,他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再不下手,便再没有机会。好在,这个机会终于抓住了。
南武,去死吧!他想着。
冬至,是过年前一个比较大的节日了,民间甚至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这一天也是祭祖之日,雾云城的民众到了这一天一早起身,便洒扫庭院,带着全家人在过世的祖上灵位前叩拜。
这一天,一队人马驶出了雾云城的西门,向西山而去。这队人有百来个,大多是卫戍军人,旁人见了,只道是共和国的哪位高官出城去拜祭祖坟,谁也不知道这是大统制出巡。大统制很少在公众前现身,一般民众只知大统制伟大,却连他是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张龙友乘的车和大统制相并而行。两辆车都很宽大,虽然天气很冷,地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但大车的四壁都拆掉了,以便四面眺望。不过,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观看周围景致,而是便于骑马簇拥在周围的金枪班守护。张龙友坐在他那张轮椅上,几乎有点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年末了,田里已看不到劳作的农人,但远处村落里有炊烟袅袅升起,显得祥和而富有生趣。他记得很久以前也曾陪帝君在年终时到西山郊天塔祭祀阵亡将士,那时还看不到那么多田,村落里也死气沉沉。
不论怎么说,这二十年的和平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隐隐然已经有了几分自己曾经设想过的天下大同景象。他坐在车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曾经想过要为万世开太平,但创造这个新时代的,却是自己的敌人。
“龙友兄。”
大统制的声音响了起来。张龙友转过头,只见大统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