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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明夷-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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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敏思道:“我怕我打不过他们”

    宣鸣雷道:“嗨,我教你那几个绝招你用出来!阿力阿国有多少斤两我哪不知道?”

    陈敏思难得被父亲允许玩一次战棋,可那天和宣鸣雷玩时,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一败涂地,还是宣鸣雷放水让他也击沉了一艘,否则就是全军覆没。后来宣鸣雷偷偷给他讲了几个水战中的阵形绝招,他实是跃跃欲试,听宣鸣雷这般说,欢呼一声,便走到战棋边上。宣鸣雷这才抱着琵琶过来,笑道:“申小姐在哪儿呢?我们快去。”

    郑司楚道:“她在海边呢,走吧。”

    特别司设在五羊城最南端,这一块只有一处船舶能够靠岸,别处地势极为险要,也是当初将特别司设到这儿的原因。郑司楚和宣鸣雷走到海边,远远便见申芷馨坐在一处崖上,筝已摆在身前,她正在调音。见郑司楚和宣鸣雷过来了,申芷馨微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道:“宣将军,真不好意思,把你叫了过来。”

    宣鸣雷拣了块石头坐下道:“怎么样?再来一曲秋风谣么?”

    秋风谣是郑司楚最熟的曲子,但申芷馨摇了摇头道:“现在可不是秋天,还是吹一曲坐春风吧。”

    坐春风亦是古曲,因为曲调优美清丽,五羊城的饮宴上凡有乐队助兴,多半便奏此曲,申芷馨那回来的曲谱中有此曲,但郑司楚和宣鸣雷都还没练过。宣鸣雷弹了两个音,笑道:“这回只怕要出丑了。郑兄,我们先熟熟手吧。”

    那本曲谱郑司楚一直带在身边,翻出来看了看,却见曲谱下还有词,想必这坐春风本是一首歌。他念道:“南国秋来八月间,芭蕉阶下绿、荔枝丹。红楼隔水卷珠帘。人如玉、翠袖待谁怜。”不由笑道:“曲名是坐春风,词中却写着南国秋来八月间。”

    申芷馨道:“按谱填词,本来词与曲相合,但后来就只取曲调,词与曲名无涉了。你别管这词,只管曲子吧。”

    坐春风还有半下段,郑司楚见写着“可惜好容颜。明朝风雨后,总凋残。劝君且放两眉宽。杯中酒、以尽一宵欢。”这等浅吟低唱,咏叹流年似水,当及时行乐的歌词向来不为他所喜,但申芷馨选了此曲,他便也不再多了,摸出铁笛来试吹了几下,只觉这曲子也不甚繁复,以自己现在的手,当能应付自如。待宣鸣雷和郑司楚练了一阵,申芷馨道:“行了么?我们开始吧。”

    这时一阵海风吹来,将申芷馨的一绺头发吹得飘起。她伸手一捋,挽到耳后,姿势曼妙之极。郑司楚和宣鸣雷两人都看得痴了,申芷馨见两人都不答话,全都贼忒兮兮地看着自己,嗔道:“准备好了吧?”

    宣鸣雷拨了两下琵琶,笑道:“还是上回那样?申小姐先弹一段过门,我们再加进来?”

    申芷馨微笑道:“那好。”说着,纤指轻拨,曲声如流水般响起。海风有时会吹得浪如壁立,但此时的海风却轻柔如丝,她指下筝声散在海风中,更是美妙绝伦。

    “南国秋来八月间,芭蕉阶下绿、荔枝丹。红楼隔水卷珠帘。人如玉、翠袖待谁怜。”郑司楚回味道词中的意境。这词说的是个独自等待在楼上的女子,寂寞而忧伤,所谓“人如玉”,自是生得美貌如花,好像正是在说申芷馨一般。他对音律一道已经入门,当初不通音律之时也只觉泛泛,但现在听来,却觉得申芷馨指下每一个音符都似有了灵性,每个音符都像她的手指,柔软委贴,听来亦有种恍如梦寐之感。只是,这种柔媚却又好似与自己格格不入。曲调仿佛春风化雨,自己却是一块磐石,岿然不动。

    这时过门已弹到了结尾,宣鸣雷明于音律,知道那是自己加入的良机,五指一轮,一连串琵琶声便已响起。也就是琵琶声响起之时,郑司楚的笛声也同时响起,两人事先并无交流,但响起来却一般无二。申芷馨听他二人同时加入,心下窃喜,忖道:“司楚哥哥的笛艺又有长进了,用不了多久,我们就真能登台合奏。”

    笛声和琵琶声响起,笛如春风,琵琶则如细雨,真个有春暮雨打芭蕉之意。筝声和琵琶声、笛声夹在一处,三者齐头并进,既如揉成一片,又脉络分明,说不出的美妙动听。郑司楚初时吹来,尚有几分生涩,不敢吹得太高,但过了一阵,生涩之意渐去,笛声也越来越明亮。此时已到了第二段。到了第二段,又该申芷馨奏一段小过门了,等她将这段小过门奏完,琵琶声和笛声又同时响了起来。只是申芷馨暗自皱了皱眉。

    单响琵琶声和笛声,当真不分上下,难以轩轾。可是这坐春风的歌词是叹息流年易逝,韶华不至,要人珍惜眼前光景。郑司楚的笛声却越吹越亮,仿佛这场濛濛细雨下得越来越大,渐成天风海雨,筝声和琵琶声渐渐跟不上他。她心道:“司楚哥哥的手法是越来越高了,可是可是他的心性太高,实在让人难以亲近。”听到后来,琵琶声和筝声已汇成了一股,成了和笛声相抗之势。郑司楚此时手持铁笛,物我两忘,脑海中来来去去的,哪还有什么隔水红楼,楼下丹荔绿蕉,楼上有玉人倚栏,而是金戈铁马,烽火遍地。那一日秋风谣吹到极处,将一树绿叶也激落了许多,这回这段坐春风也吹出了秋风之意,全然脱离了坐春风本意。宣鸣雷手法极高,阴柔阳刚无所不能,可就算是他,亦有难以招架之感,不要说申芷馨的筝声,更是七零八落,仿佛笛声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快剑,当者辟易,无不化为齑粉。连海风也似受笛声感应,越来越大,崖下浪涛滚滚,打在礁石上,尽成细屑。

第172章 再造共和4() 
终于,一曲已到尾声。到了这最后,琵琶声尚可听到,筝声已是微不可闻。吹完了这一曲,郑司楚取下铁笛,只觉胸臆间热血奔涌,简直要仰天大吼一阵方能发泄。他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笑道:“小芷,我有没有一点进步?”

    申芷馨看了看他,但眼神马上转到了别处,微笑道:“司楚哥哥,你的手法是大有进步了,可是这可是坐春风,不是秋风谣啊。”

    郑司楚“啊”了一声,心道:“是啊,我怎的把这曲子吹成这样?难道,我离开军队这么久,想的仍是金戈铁马,杀伐厮杀么?”

    一边宣鸣雷见申芷馨神色不悦,心想一件好事别闹得不欢而散,便笑道:“郑兄的笛技实在已神乎其神。不过音律随心,心有所感,发乎指端,郑兄想到的一定是战场之事吧?”

    申芷馨撇了撇嘴道:“我就不明白,你们想的全是杀啊烧的。好好的曲子,你们吹成这样,吓都吓死了。”

    她虽是说“你们”,但又说“吹”成这样,不满的自是郑司楚一个。郑司楚哪会听不出来,苦笑道:“小芷,让你笑话了,我说我在此道上没什么天份。”

    申芷馨道:“司楚哥哥你其实很有天份,段阿姨就很懂音律,那时她跟我说,一曲有一曲之境,吹奏时当体会一曲的意境,不能一味随心所欲,不然什么曲子全是一个调调,那还让人怎么听!”

    郑司楚听她已在耍小性子了,心道:“小芷平时挺大方,一说到音律,马上就刻薄起来。”他陪个笑脸道:“小芷教训得极是,所以还要你多教教我。”

    申芷馨听他说了句笑话,心想:“司楚哥哥平时不苟言笑,现在说这笑话也这么干。”她撇撇嘴道:“我可教不了你。司楚哥哥,你啊,是积重难返,吹吹秋风谣还好,吹别的,那真是糟蹋了。”

    这话已有点重,宣鸣雷生怕郑司楚下不了台,忙打圆场道:“其实郑兄也是疏于练习。申小姐,你常来来,将音律上的心得多跟他说说,他一定会体味得到的。”

    申芷馨脸忽地微微一红,啐道:“谁要教他啊,榆木脑瓜,开不了窍。”说着,板着脸将筝收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段阿姨去,你们自便吧。”

    宣鸣雷奏乐的瘾头实未过足,见申芷馨要走,忙道:“申小姐,不再练几段么?我们换一段练吧。”

    申芷馨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她将筝放回布套,背回背上,转身便走,连告辞都不说了。平时申芷馨见到他们总是斯文有礼,发这么大的火还是第一次,郑司楚实是摸不着头脑,不敢挽留她,待她一走,他苦着脸道:“宣兄,我是不是吹得很糟,才让小芷生气了?”

    宣鸣雷道:“哪里,单以笛技而论,你已比我强得太多了。”他咽了口口水,又道:“只是音律,也如兵法,要因势利导,不能一味强攻。好比打起仗来,前锋营冲营,辎重营打扫战场,要是哪回敌人从背后袭来,就要及时转变队形,不能让辎重营也抄着刀子去厮拼。”

    宣鸣雷这般说,郑司楚却也明白了。他道:“道理我也知道,只是吹出来,总是不知不觉往这路子上走。”

    宣鸣雷道:“这应该是你练习太少,听得太少的缘故。百战百胜之将,绝非从军校一出来就是的,全得在实战中磨练出来。郑兄,你吹笛,大概还是自己练习多,旁人点拨少吧?”

    他这话便是说得甚切。当初郑司楚向蒋夫人请教,蒋夫人只是纠正他的指法,要他多加练习,特别是各种风格的曲子都要练练。但郑司楚一吹到柔媚的曲子,往往就觉得吹不下去,而秋风谣这等曲风锐利的,却吹来得心应手。他道:“想必便是如此。”

    宣鸣雷道:“那就是了。好比你当初听我弹一萼红,这曲子本来够软的,但闵先生此词却是雄浑悲凉,我想着他这首词,便要配合词风”

    郑司楚听他说到那一萼红,说是“闵先生”,诧道:“闵先生?闵维丘么?”

    宣鸣雷道:“自然,天下哪还有第二个会填词的闵先生?”他说着,信手一拨,琵琶弦上出来的却是金戈铁马之声。宣鸣雷哼唱道:“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

    此时海风已然转大,身下的海水窾坎镗鞳,亦是响个不住,只得宣鸣雷接唱道:“银汉崩流,惊涛壁立,洗出明月如弓。会当挽、轰雷掣电,向沧海、披浪射蛟龙。扳倒逆鳞,劈残螭角,碧水殷红。”此时上段已终,他弹了一段过门,又唱道:“记得纵横万里,仗金戈铁马,唯我称雄。战血流干,钢刀折尽,赢得身似飘蓬。抚长剑、登楼一望,指星斗、依旧贯长虹。”唱到这儿,声调越来越悲凉,声音虽然转弱,却仍是一字不乱,声声入耳。宣鸣雷又弹了几下,结道:“叹息都成笑谈,只付衰翁。”

    闵维丘乃是人们传颂一时的大诗人,所填之词酒楼上传唱甚广,风格也以柔媚居多,此词郑司楚却不曾听过。当初在酒楼上听宣鸣雷所唱,末句不曾唱出,这回才算听他唱完。待宣鸣雷唱完了,郑司楚道:“闵维丘好像没当过兵吧,怎么这词里好像在说一个老将?”

    宣鸣雷道:“这是他晚年和邓帅相遇,在酒席上即席赋的。当时我也在场,邓帅听他唱完,眼泪都流下来了。闵先生说的,应该就是邓帅了。”

    郑司楚点了点头道:“那就是了。”他忽然笑道:“若是小芷听你唱这般一首一萼红,多半也要朝你发一顿脾气了。”

    宣鸣雷只是笑了笑,心道:“曲风不同,你到底还是对音律知之不详。”他放下琵琶,忽道:“郑兄,今天令尊和申太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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