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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石秀见那妇人出来,慌忙向前施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轻,如何敢受礼?”杨雄道:“这个是我今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里面坐地。收拾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歇。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应当官府,吩咐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裹,都教去取来杨雄家里安放了。
却说戴宗、杨林自酒店里看见那伙做公的入来寻访石秀,闹哄里两个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两日,绝无人认得,又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商量了且回去。当日收拾了行李,便起身离了蓟州,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戴宗要见他功劳,又纠合得许多人马上山,山上自做庆贺筵席,不在话下。
再说有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商量,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条断路小巷,又有一间空房在后面,那里井水又便,可做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在里面,又好照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识熟副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应承了,叫了副手,便把大青大绿妆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许多刀杖,整顿了肉案,打并了作坊、猎圈,起上十数个肥猎,选个吉日,开张肉铺。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贺喜,吃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喜。自此无话。一向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光阴迅速,又早过了两个月有余。时值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着。
石秀一日早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铺店不开。却到家里看时,肉店砧头也都收过了,刀杖家火亦藏过了。石秀是个精细的人,看在肚里便省得了,自心中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哥哥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然嫂嫂见我做了这些衣裳,一定背后有说话;又见我两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疑心,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来,我自先辞了回乡去休。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却去房中换了脚手,收拾了包裹行李,细细写了一本清帐,从后面入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请石秀坐定吃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丈丈,礼当。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天地诛灭。”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不曾有个甚事。”石秀道:“小人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汉说。”
那老子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报恩壮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九泉。毕竟潘公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86章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秀智杀裴如海(1)()
话说石秀回来,见收过店面,便要辞别出门,潘公说道:“叔叔且住,老汉已知叔叔的意了。叔叔两夜不曾回家,今日回来,见收拾过了家火什物,叔叔一定心里只道是不开店了,因此要去。休说恁地好买卖,便不开店时,也养叔叔在家。不瞒叔叔说,我这小女先嫁得本府一个王押司,不幸没了。今得二周年,做些功果与他,因此歇了这两日买卖。明日请下报恩寺僧人来做功德,就要央叔叔管待则个。老汉年纪高大,熬不得夜,因此一发和叔叔说知。”石秀道:“既然丈丈恁地说时,小人再纳定性过几时。”潘公道:“叔叔今后并不要疑心,只顾随分且过。”当时吃了几杯酒,并些素食,收过了杯盘。
只见道人挑将经担到来,铺设坛场,摆放佛像、供器、鼓钹、钟磬、香花、灯烛。厨下一面安排斋食。杨雄到申牌时分,回家走一遭,吩咐石秀道:“贤弟,我今夜却限当牢,不得前来,凡事央你支持则个。”石秀道:“哥哥放心自去,晚间兄弟替你料理。”杨雄去了,石秀自在门前照管。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石秀看那和尚时,端的整齐。但见:
一个青旋旋光头新剃,把麝香松子匀搽;一领黄烘烘直裰初缝,使沉速檀香染。山根鞋履,是福州染到深青;九缕丝绦,系西地买来真紫。光溜溜一双贼眼,只睃趁旋主娇娘;美甘甘满口甜言,专说诱丧家少妇。淫情发处,草庵中去觅尼姑;色胆动时,方丈内来寻行者。
那和尚入到里面,深深地与石秀打个问讯。石秀答礼道:“师父少坐。”随背后一个道人,挑两个盒子入来,石秀便叫:“丈丈,有个师父在这里。”潘公听得,从里面出来,那和尚便道:“干爷如何一向不到敝寺。”老子道:“便是开了这些店面,却没工夫出来。”那和尚便道:“押司周年,无甚罕物相送,些少挂面,几包京枣。”老子道:“阿也,甚么道理,教师父坏钞!教叔叔收过了。”石秀自搬入去,叫点茶出来,门前请和尚吃。
只见那妇人从楼上下来,不敢十分穿重孝,只是淡妆轻抹,便问:“叔叔,谁送物事来?”石秀道:“一个和尚,叫丈丈做干爷的送来。”那妇人便笑道:“是师兄海阇黎裴如海,一个老实的和尚。他是裴家绒线铺里小官人,出家在报恩寺中。因他师父是家里门徒,结拜我父做干爷,长奴两岁,因此上叫他做师兄。他法名叫做海公。叔叔,晚间你只听他请佛念经,有这般好声音。”石秀道:“原来恁地。”自肚里已有些瞧科。
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却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布帘里张看。只见那妇人出到外面,那和尚便起身向前来,合掌深深的打个问讯。那妇人便道:“甚么道理,教师兄坏钞!”和尚道:“贤妹,些少薄礼微物,不足挂齿。”那妇人道:“师兄何故这般说?出家人的物事,怎的消受得?”和尚道:“敝寺新造水陆堂,也要来请贤妹随喜,只恐节级见怪。”那妇人道:“家下拙夫却不恁地计较。老母死时,也曾许下血盆愿心,早晚也要到上刹相烦还了。”和尚道:“这是自家的事,如何恁地说?但是吩咐如海的事,小僧便去办来。”那妇人道:“师兄,多与我娘念几卷经便好。”只见里面丫鬟捧茶出来,那妇人拿起一盏茶来,把帕子去茶钟口边抹一抹,双手递与和尚。那和尚一头接茶,两只眼涎瞪瞪的只顾看那妇人身上,这妇人也嘻嘻的笑着看这和尚。人道色胆如天,却不防石秀在布帘里张见。石秀自肚里暗忖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几番见那婆娘常常的只顾对我说些风话,我只以亲嫂嫂一般相待,原来这婆娘倒不是个良人。莫教撞在石秀手里,敢替杨雄做个出场,也不见的。”石秀此时已有三分在意了,便揭起布帘,走将出来。那贼秃放下茶盏,便道:“大郎请坐。”这妇人便插口道:“这个叔叔,便是拙夫新认义的兄弟。”那和尚虚心冷气,动问道:“大郎贵乡何处?高姓大名?”石秀道:“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因为只好闲管,替人出力,以此叫做‘拚命三郎’。我是个粗卤汉子,礼数不到,和尚休怪!”裴如海道:“不敢,不敢。小僧去接众僧来赴道场。”相别出门去了。那妇人道:“师兄早来些个。”那和尚应道:“便来了。”妇人送了和尚出门,自入里面来了。石秀却在门前低了头,只顾寻思。
看官听说,原来但凡世上的人,惟和尚色情最紧,为何说这句话?且如俗人出家人,都是一般父精母血所生,缘何见得和尚家色情最紧?这上三卷书中所说:“潘驴邓小闲”,惟有和尚家第一闲。一日三餐,吃了檀越施主的好斋好供,住了那高堂大殿僧房,又无俗事所烦,房里好床好铺睡着,没得寻思,只是想着此一件事。假如譬喻说一个财主家,虽然十相俱足,一日有多少闲事恼心,夜间又被钱物挂念,到三更二更才睡,总有娇妻美妾,同床共枕,那得情趣。又有那一等小百姓们,一日价辛辛苦苦挣扎,早晨巴不到晚,起的是五更,睡的是半夜。到晚上,未上床,先去摸一摸米瓮看,到底没颗米,明日又无钱,总然妻子有些颜色,也无些甚么意兴。因此上输与这和尚们一心闲静,专一理会这等勾当。那时古人评论到此去处,说这和尚们真个利害,因此苏东坡学士道:“不秃不毒,不毒不秃,转秃转毒,转毒转秃。”和尚们还有四句言语,道是:
一个字便是僧,两个字是和尚,三个字鬼乐官,四字色中饿鬼。
且说这石秀自在门前寻思了半晌,又且去支持管待。不多时,只见行者先来点烛烧香。少刻,海阇黎引领众僧却来赴道场,潘公、石秀接着,相待茶汤已罢。打动鼓钹,歌咏赞扬。只见海阇黎同一个一般年纪小的和尚做阇黎,播动铃杵,发牒请佛,献斋赞供,诸大护法监坛主盟,“追荐亡夫王押司早生天界”。只见那妇人乔素梳妆,来到法坛上,执着手炉,拈香礼佛。那海阇黎越逞精神,摇着铃杵,念动真言。这一堂和尚见了杨雄老婆这等模样,都七颠八倒起来。但见:
班首轻狂,念佛号不知颠倒;阇黎没乱,诵真言岂顾高低。烧香行者,推倒花瓶;秉烛头陀,错拿香盒。宣名表白,大宁国称做大唐;忏罪通陈,王押司念为押禁。动铙的望空便撇,打钹的落地不知。敲子的软做一团;击响磬的酥做一块。满堂喧哄,绕席纵横。藏主心忙,击鼓错敲徒弟手;维那眼乱,磬槌打破老僧头。十年苦行一时休,万个金刚降不住。
那众僧都在法坛上看见了这妇人,自不觉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一时间愚迷了佛性禅心,拴不定心猿意马,以此上德行高僧世间难得。石秀却在侧边看了,也自冷笑道:“似此有甚功德,正谓之作福不如避罪。”少间,证盟已了,请众和尚就里面吃斋,海阇黎却在众僧背后,转过头来,看着那妇人嘻嘻的笑,那婆娘也掩着口笑。两个都眉来眼去,以目送情。石秀都看在眼里,自有五分来不快意。众僧都坐了吃斋,先饮了几杯素酒,搬出斋来,都下了衬钱。潘公道:“众师父饱斋则个。”少刻,众僧斋罢,都起身行食去了。转过一遭,再入道场。石秀心中好生不快意,只推肚疼,自去睡在板壁后了。
那妇人一点情动,那里顾的防备人看见,便自去支持。众僧又打了一回鼓钹动事,把些茶食果品煎点。海阇黎着众僧用心看经,请天王拜忏,设浴召亡,参礼三宝。追荐到三更时分,众僧困倦,这海阇黎越逞精神,高声看诵。那妇人在布帘下看了,欲火炽盛,不觉情动便教丫鬟请海和尚说话。那贼秃慌忙来到妇人面前。这婆娘扯住和尚袖子说道:“师兄明日来取功德钱时,就对爹爹说血盆愿心一事,不要忘了。”和尚道:“小僧记得。只说要还愿,也还了好。”和尚又道:“你家这个叔叔好生利害。”妇人应道:“这个睬他则甚!又不是亲骨肉。”海阇黎道:“恁地小僧却才放心。我只道是节级的至亲兄弟。”两个又戏笑了一回,那和尚自出去判斛送亡。不想石秀却在板壁后假睡,正张得着,都看在肚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