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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伍傅氏还过一揖,“谢谢他了。”
“听说囡囡烧伤了,我来望望她。”
伍傅氏揖让道:“劳你挂心,过意不去哩。齐伯,里厢请。”
齐伯提着礼包跟她进屋,径直走到床边,在一身绷带的小淑贞身边坐下来,将礼包放在床头。
“囡囡呀,”齐伯望着淑贞,“我是你齐伯,还记得不?这包零食是我送给你的,里面东西可多了,有核桃,有糖块,有花生,有瓜子,还有两个小糖人,可好吃哩!”
淑贞艰难地伸出手:“谢谢齐伯!”
齐伯掏出三块银元,放在枕边:“这三块银元,齐伯送给你看伤,等你的伤养好了,齐伯就来带你玩,好不?”
淑贞的眼里流出泪:“谢……齐伯……”
齐伯轻拍她几下,转过身,坐在伍傅氏为他备下的椅子上。
“齐伯,”伍傅氏早已倒好一碗热水,双手递上,“家里乱糟糟的,也没个茶叶,只好请你喝白水了。”
齐伯端起碗,连喝几口,放下,从袋里掏出镯子:“请问夫人,这只镯子是你的吧?”
伍傅氏惊道:“是……是哩。”
齐伯递给她:“老爷吩咐我送还夫人。老爷说,此物是伍家祖传之宝,多少钱都是买不来的,不要轻易典当。有啥难处,夫人只管讲出来就是。”
伍傅氏接过手镯,擦泪。
刚刚送走齐伯,挺举、顺安就双双回来了。
“举儿,”伍傅氏把挺举叫进屋里,关上房门,从床底摸出一个布包,摆在桌上,“你打开看看。”
挺举打开布包,里面是三十块银元。
“姆妈,”挺举目光错愕,“介许多钱,打哪儿来的?”
伍傅氏淡淡说道:“你阿爸入殓那日,齐伯送给姆妈的。”
“齐伯为啥送来?”
“齐伯讲,这是鲁家礼金。”
挺举长吸一气,眉头凝起。
“举儿,按照规矩,礼金不能当场退。可姆妈晓得,鲁家这份礼太大了,阿拉不敢受,不能受,也受不起。这些日来,无论姆妈多为难,也没动过一个子儿。”
挺举微微点头。
伍傅氏又从衣袋中摸出十块银元,摆在旁边:“这十块洋钿,是姆妈从典当行里典来的。”
挺举急问:“你典啥了?”
“就是它。”伍傅氏摆出手镯,“这是姆妈过门辰光,你奶奶送给姆妈的。”
“这……”挺举目光质询。
“齐伯方才送回来了,”伍傅氏解释道,“那家典当行是鲁家开的,是鲁老板让齐伯还回来的,说这是阿拉祖传,不是钱能买到的。鲁老板还让齐伯送来几袋大米,这都码在院子里,想必你也看到了。”
挺举再次长吸一气。
“儿呀,”伍傅氏面露难色,“这些钱全都是从鲁家来的。你知道,你阿爸至死都在跟鲁老板斗气,姆姆晓得不能花。可大比在即,你必须上路,盘费又无从筹起,姆妈……”
伍傅氏说不下去,掩面哽咽。
挺举的两眼一眨不眨地盯在那堆钱上。
“儿呀,”伍傅氏擦去泪,“你阿爸走了,姆妈一个妇道人家,一没见识,二也没个娘家可以仗恃,只能把事体搁在这儿了。”
挺举缓缓跪下,仰脸望着伍傅氏,伸手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水:“姆妈,你有儿子。儿子长大了,儿子晓得如何处置这事体。”
伍傅氏含泪点头:“姆妈全听你的。”
碧瑶与秋红正在房间收拾行李,俊逸走进。
“阿爸,”碧瑶停住手,“我们啥辰光动身?”
“后晌五时前后,”俊逸看下表,“辰光还早,我们去望望你外婆,跟她道个别。”
“秋红,”碧瑶脸色一沉,冲秋红道,“你这出去一下!”
秋红朝俊逸打个拱,走出去。
“阿爸,”碧瑶直视俊逸的眼睛,“我问你句实心话,你真的不再想我阿姨了?”
“瑶儿,你哪能又提这事体哩?”
“我问你,是想还是不想?”
“不……不想了。”
“阿爸,”碧瑶甜甜地叫一声,扑进俊逸怀里,“你是我的好阿爸哩!你不能想她,你也不能想其他人,你只能想我,只能想我一个人!”
“好好好,”俊逸苦笑一声,拍拍她头,“阿爸只想你就是。走吧,你外婆正在巴望你哩!这一去,不晓得啥辰光才能回来。”
二人正要走出,齐伯匆匆进来。
“老爷,”齐伯道,“伍家的挺举来了,想见见你。我让他在客堂候着。”
“挺举?”俊逸眉头动了下,对碧瑶道,“瑶儿,你稍稍等会儿,想想给外婆送个啥子纪念。”
俊逸二人赶到客堂,挺举起身揖礼。
俊逸还过礼,伸手让道:“挺举,坐坐坐!”转对丫环,“看茶!”
“鲁叔,”挺举再次拱手,“我,我姆妈,还有我阿妹,谢你了。”
“呵呵呵,”俊逸摆手笑道,“要谢,也是我该谢你才是。”指座,“坐呀,甭客气!”
挺举坐下,从怀中摸出钱袋,摆在案上。
看到钱袋,俊逸打个惊怔:“贤侄,你这是——”
“鲁叔,”挺举指着钱袋,“这儿是三十块洋钿,是我阿爸大丧那日齐伯送去的礼金,我姆妈讲了,鲁叔的心意我们收了,至于礼金,要我如数奉还。”
“这……”俊逸看一眼齐伯,苦笑道,“这是礼金,又不是别的,你姆妈她……”
挺举淡淡一笑:“鲁叔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不是我姆妈不肯收,是她不能收。听姆妈讲,这笔钱她没地方放,就压在枕下,可早晚一合眼,就梦到我阿爸了。”
俊逸眉头凝起,还没续上话,挺举就又掏出十块银元,码在旁边。
莫说俊逸,即使齐伯也是怔了。
“鲁叔,”挺举指着这点钱,“我姆妈一时急切,把传家之物拿去典了,幸亏让鲁叔看到,得以及时返还。这十块是那手镯典来的,既然手镯不典了,此钱亦当奉还。”
俊逸倒吸一口寒气,不由自主地望向齐伯。
“挺举呀,”齐伯劝道,“你家里遭此大变,正需要钱。老爷是实心实意,并无其他意思,你这……何苦来着?”
“齐伯,鲁叔,”挺举拱手道,“我晓得你们是好意,可心意归心意,钱归钱,心意是不能用钱来计量的。”
齐伯又要说话,俊逸摆手止住。
“贤侄,”俊逸猛然有了主意,接过话头,“我明白你这意思,也理解你这心情。我们不谈心意了,做笔生意如何?”
“请问鲁叔,做何生意?”
“你姆妈去典手镯,说明家中缺钱。鲁叔开钱庄,则是把钱贷给紧缺之人,以解燃眉之需。我们一缺一贷,正可做成生意。鲁叔今朝放款予你,待你挣到钱时,连本计息,一并归还,如何?”
“不瞒鲁叔,晚辈正有此意,这正打算张口呢,鲁叔竟替晚辈讲了。”
“呵呵呵,”俊逸笑起来,“我们叔侄是心有灵犀啊!贤侄欲贷多少,说个数!”
挺举指指案上的四十块银元:“就是此数。”
“没问题。”俊逸当下允诺,“既为放贷,我们就依钱庄规矩,年息百分之十,贷期一年,何如?”
“悉听鲁叔。”
“齐伯,拿纸墨来,让贤侄书写凭据。”
齐伯拿出纸墨,挺举书写好凭证,双手呈给鲁俊逸。
“贤侄啊,”俊逸收好凭据,“钱庄做生意,都是有保的。要么是人保,要么是物保。鲁叔既不要你人保,也不要你物保,只要你一句话,一年之内,能否归还此款?”
“挺举如期奉还。”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届时贤侄若是归还不上呢?”
“听凭鲁叔处置!”
“要是这说,”俊逸紧盯挺举,“鲁叔倒有一个处置!鲁叔在上海有些生意,眼下正缺人手。若是贤侄无钱可还,就须前往上海,从鲁叔学徒,以工值抵扣本息。”
“鲁叔,”挺举凛然正色,“晚辈贷的是钱,不是工。所欠本息,晚辈承诺如期归还。如果鲁叔信不过晚辈,晚辈可以不贷,请鲁叔将晚辈所写贷据归还。”
“呵呵呵,”俊逸换过脸色,连笑数声,“贤侄误会了。鲁叔一生都在和钱打交道,生意尽管不大,却也不差这几个小钱。只是此番回来,一连串事体让鲁叔看到了贤侄的为人,有意邀请贤侄帮忙。这笔款子不过是个由头。以贤侄的人品与才气,如果营商,前途无量呢。”
“多谢鲁叔美意。”挺举这也缓和颜色,拱手应道,“晚辈甚想跟从鲁叔,以效犬马之劳。只是,先父遗愿,晚辈不敢有拂。十数年寒窗苦读,亦不忍轻言放弃,眼下秋闱在即,晚辈决心已下,欲往一搏。人各有志,还望鲁叔谅解。”
“贤侄志在科场功名,鲁叔理解。鲁叔之意是,如果科举之路走不通呢?”
“只要用心去走,世上就没有走不通的路。”
“呵呵呵,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如果上天不遂人愿,”鲁俊逸从袋中摸出一张名帖,摆在桌上,“此为鲁叔名帖,贤侄可随时持此帖到上海滩寻我。”
“谢鲁叔厚爱。”挺举收起名帖和钱褡子,起身揖道,“鲁叔,齐伯,晚辈告辞。”
俊逸起身,还一揖:“恕不远送。”
挺举大踏步走出,齐伯送行。
目送二人出门,俊逸摇头苦笑,心道:“唉,今日看来,伍中和追加的这场赌,想不应战也不成了。”
回到甫家时,顺安一家三口都在院里。
挺举径走过去,在甫光达跟前站下。
“请问甫叔,”挺举问道,“搭三间棚屋需要多少洋钿?”
“那要看你搭个什么样的棚屋了。”光达应道。
挺举指着东厢房:“就……就像甫叔家东厢这样的,能遮风挡雨就成。”
“这棚屋简单,用不了几个钱,十块八块也就够了。”
挺举从怀里掏出钱袋,点出十五块银元,递给光达,道:“甫叔,这是十五块,拜托你在我家原宅地上暂起三间棚屋,搭个灶棚,再砌个院子。”
“你……”甫光达颇觉意外,“信得过甫叔?”
挺举郑重点头。
“你不怕甫叔拿去换大烟,或拿到赌场下注?”
“甫叔不会的。”
“好侄子!”甫光达将钱紧紧捏在手心里,情绪激动,“你等着,待你大比回来,看甫叔为你起的新房子吧!”
“谢甫叔了。”
“大侄子呀,”甫韩氏的眼睛一直没离开他手中的钱袋子,“这么多钱你是哪能弄来的?”
“向鲁老板贷的。”
“啧啧啧,”甫韩氏咋舌道,“大侄子真有魄力,一看就是做大事体的!”
挺举朝她笑笑,刚要与顺安讲话,东厢房传来伍傅氏的声音:“举儿?”
“姆妈——”挺举走进东厢。
“这钱是……借的?”伍傅氏一脸茫然。
“不是,是贷的。”
“贷多少?”
“依然是那四十块。”挺举坦然应道,“我把钱还给鲁叔,又从鲁叔那里原数贷出,贷期一年。”
“这……介许多洋钿,你拿啥还人家哩?”
“姆妈放心,”挺举拍拍胸脯,“待榜上题名,就向同榜朋友挪借一点,先还鲁叔。至于朋友的钱,我用薪俸慢慢还。”
“嗯,”伍傅氏思虑一阵,“也好。人吃憋,有这一憋,没准儿就把你憋进榜里了。你阿爸没能入榜,缺的或许就是这股心劲儿。”
挺举笑笑,从袋里掏出十块:“姆妈,这点钱留给你,一来给阿妹看伤,二来置备些日用。待甫叔把房子盖好,我们家总不能徒有四壁呀。”
伍傅氏留下两块,将余钱递还:“举儿,出门在外,腰里无铜不行。再说,顺安也要跟你去,两个人,花销大哩。赶考的多是有钱人,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