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忙啥。”顺安心不在焉地支应一句,“哪能没见伍叔、伍婶哩?”
“鲁家开堂会,送来请柬,他们后晌就去了。”
“你哪能不去哩?”
挺举苦笑一声,摊开两手:“这都啥辰光了,哪有这份闲心呀!”
“阿哥——”顺安欲言又止。
“观你气色,似有事体?”
“我……我……”
“讲呀,”挺举扑哧笑道,“在阿哥跟前,有啥可支吾的?”
“我想问你,依照大清律条,如果有盗贼抢劫,单单照高(望风)的人算不算犯科?”
挺举从书架上拿过一本书,朝桌上一摊:“这就是《大清律例》,你讲这条,待我细细翻看。”翻一会儿,寻到一页,“呵呵呵,寻到了。照高窝赃通风报信皆在律例,与盗寇同罪,轻则刑杖,重则流放。如果盗案重大,或伤及人命,还要杀头哩。”
顺安脸色煞白。
“咦,顺安,你哪能问起这事体来?”
顺安嗫嚅道:“没……没什么,随便问问。”转身走去,“我……走了。”
挺举苦笑一声,摇摇头,埋头攻读。
顺安走到院里,心里忖道:这事体不妥。我虽没去照高,仍旧脱不得干系。姓章的持枪抢劫,一切顺利倒好,万一闹出人命,被官府追拿,严刑之下,或会讲出实情,势必牵连到我。这……如何是好?嗯,有了,我且透给阿哥,让鲁家有个防备。只要齐伯有个防备,章哥就会无从下手,事体也就……
想到此处,顺安心里定下,复拐回来,言辞暧昧道:“阿哥,我……我想让你去趟马家。”
挺举摇头道:“已经告诉过你,我没这闲心看戏。”
“不是看戏,是望望齐伯。”
挺举奇怪地盯住他:“望他做啥?”
“都到马家看堂会了,鲁家没人,万一有人前去打劫,哪能办哩?”
“打劫?”挺举笑起来,“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啥人会上门打劫?”
“我是讲万一。世道乱哩,你不晓得,前阵子余姚县城就有一伙人趁大户人家开堂会时上门抢劫,还杀了人呢。”顺安信口胡诌。
挺举长吸一气:“阿弟,你讲实话,是否有人去鲁家打劫?”
“不晓得呀。我是讲万一。”
挺举两眼逼视他。
“阿哥,”顺安躲闪他的目光,“我……只能把话讲到此处。”
挺举收回目光,加重语气:“阿弟,打家劫舍,人命关天哪!你必须告诉我实情!”
顺安哭丧起脸:“阿哥,能讲的我全讲了。哪能做去,随阿哥你。我……走了。”扭身下楼,顺楼梯直走下去。
挺举略略一怔,带上房门,追下楼梯,见顺安已经拐出院门,朝自家方向快步走去。
挺举在门口又站一时,越想越觉得不对,走进房间,见淑贞已经睡熟,遂将房门关牢,挂上锁,沿门前巷子拐到大街上,快步朝东疾走,一边走,一边思忖:“顺安今日怪怪的,跟往日大不一样。难道真的有人打劫鲁家?这些日来,镇上秩序井然,不曾听到哪儿有劫匪。鲁家刚从上海回来,难道是有仇家跟来了?若是仇家,顺安哪能晓得?会不会跟他……”
挺举放缓步子,苦笑一声,摇头,复又加快步子。
挺举连走带跑,不一会儿,远远望见马家的高大院门了。
院子里灯火辉煌,隐约可听出甫韩氏的说唱声。挺举放缓步子,正要走向大门,一条黑影冷不丁闪出,横在前面。
挺举吃惊不小,退后一步,喝道:“啥人?”
“嗬,”那黑影逼上来,“真还是贵人多忘事哩。你好好瞧瞧我是啥人!”
黑影欺近,挺举定睛一看,是葛荔。
“是你?”挺举暗吃一惊。想到那日她在大街上的表现,想必是有武功,再想到顺安方才所讲的打劫,挺举脑海里轰的一声,汗毛倒竖,情不自禁地打个寒噤。
葛荔嘻嘻一笑,欺上来:“是本小姐,咋的?”
“你在此地做啥?”
“咦,我倒要问你哩。”葛荔来劲了,“大比在即,你不在家对题念经,却来此地看堂会,真还有股大将风范嗬。”
挺举两眼聚起,目不转睛地盯视她。从她天真无邪的神态与语调看,把她与劫匪联系在一起显然有点荒诞。
然而,此时此刻,显然不宜饶舌。
“我……有急事体。”挺举应上一句,欲绕开她。
葛荔伸开两臂,左右拦住:“听你脚步,观你气色,倒是像个有事体的。伍生员,你这讲讲,是何事体?”
“这……”
“哟嗬,你这是不想讲呀。那笔旧账好像还没结哩,要不,我俩就在这儿扯扯清爽?”
“我……”挺举也是急了,“是这样,有人这要打劫鲁家!”
“啊?”葛荔吃一大惊,“啥人?”
挺举摇头。
葛荔略略一想:“伍生员,我这问你,你到此地,是不是要去通风报信啊?”
挺举再次怔住。转念一想,她问得这般直白,想也不是有鬼之人。但她究底是何来路,挺举实在没底,吞吐道:“我……”
“伍生员,”葛荔略一思忖,替他决断道,“报信是万万不可的。鲁家开堂会,二百多号人捧场。你讲有人打劫,万一没有,你作何交代?妄言事小,冲坏人家喜气,害得满城达官显贵虚惊一场,事体可就大喽!”
葛荔所言不无道理,挺举踌躇起来。望着这个思维缜密的女子,挺举觉得她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良久,方才回道:“好吧,我不说破,只去探看虚实如何?”
“好吧,小女子不误你的大事体嗬!”话音落处,葛荔身子一晃,人就不见了。
挺举一边思索一边走向马家大门,刚好看到齐伯与两个仆役站在门口。
挺举揖道:“晚生见过齐伯。”
“是伍公子呀,”齐伯回一礼,“哪能介晚才来?戏台上正热闹哩,进去看看。”
“齐伯,能否借一步说话?”
齐伯点点头,跟他走到一边。
挺举耳语,齐伯有点吃惊,怔了下,问道:“挺举,你哪能晓得的?”
“我……”挺举迟疑一下,绕个弯道,“是听朋友讲的。他也是偷听来的,吃不准。我是怕万一有个啥事体。”
“是哩,”齐伯微微点头,“不瞒你讲,这几日我一直心神不宁,觉得有人监视我。我晓得要出事体,只不晓得事体出在哪儿。你这一讲,一切全亮堂了。”
“啥人?”挺举心里一寒。
“一个姑娘。”
挺举自然联想到葛荔,情不自禁地“啊”出一声。
“怎么了?”齐伯望过来。
“没……没什么。”挺举搪塞道,“要否对鲁叔讲一声?”
“几个毛贼,不必惊动老爷,我叫两个人回去看看就是。”齐伯折进院子,不消一时,带着两个仆役快步出来。
“齐伯,”挺举灵机一动,“我也跟你去吧,多个人多份胆气。”
齐伯上下打量他。
挺举活动一下腿脚,摆个姿势,笑道:“你看,习过拳脚哩,大比也考六艺。”
齐伯笑了。
一行四人赶回鲁家,看到大门紧闭。一个仆役推了推,里面闩着。一个仆役正要大叫,齐伯轻嘘一声,压低声音叫道:“小楚,开门!”
没有反应。
齐伯打个手势,指指一边的高墙。那仆役绕过去,翻过院墙,绕过来打开门,弄开门房,果见守门的小楚被两手反绑在门房里的一张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团棉花。
齐伯抽出双节棍,几人也都亮出家伙。挺举寻到一根顶门棍,拿在手中。
“挺举,”齐伯看他一眼,“你就守在此地!”
挺举焦心的是葛荔,摇头道:“没事体的,我也过去看看热闹。”
齐伯没再讲话,率先走去,几人沿墙根摸向后院。
后院一团繁忙,章虎等人正从库房里朝外紧张搬运。齐伯观察一会儿,示意三个仆役藏在暗处,拉挺举径直走过去。
齐伯声若洪钟:“大胆毛贼,放下赃物,束手就擒!”
几个阿飞吓傻了,手中包袋扑通掉地。
看到只有二人,章虎稳住心神:“兄弟们,上!”
众阿飞纷纷抽出刀枪,围过来。
齐伯、挺举背依墙根,正面临敌,尽皆执棍。众阿飞忌惮齐伯,不敢上前。章虎持刀欺上,阿青、阿黄紧跟,三人逼近。
齐伯接住,只听乒乒几声,阿黄刀具飞落,哎哟几声,捂住手腕蹲在地上。阿青逼近挺举,挺举挥棍迎击,二人战作一团。
章虎迎住齐伯,二人激战。另外三个阿飞正要过来帮忙,三把刀尖顶在他们后心,只好扔下武器。
阿青看见,叫道:“阿哥,中埋伏了!”
章虎示意,与阿青退后几步,猛地从腰中拔出洋枪,枪口对准齐伯。
“老倌人,”章虎故意沙哑起嗓子,“你看清爽,这是洋枪,不是土铳'3'。要是你能挡住这支枪筒里的洋枪子儿,我就真正服你!”
齐伯显然见过洋枪,也晓得它的厉害,一把扯住挺举,退后几步。
章虎欺上来:“老倌人,哪能不逞强哩?刚才不是挺风光吗?”
齐伯、挺举两眼紧盯乌黑的枪口,退至墙角。
“老倌人,”章虎顿住步子,“我不喜欢杀人,也不想跟你过不去。姓鲁的为富不仁,我们只想借他一点小钱用用,替他消点孽障!识相的,放下棍子,互相绑起来。若不识相,休怪枪子儿不长眼!”
齐伯、挺举互望一眼。
“我数到三。一,二……”
齐伯看一眼挺举,扔下双节棍,挺举也扔下棍子。
章虎看向三个仆役:“还有你们!”
三人迟疑,无不望向齐伯。
“扔下!”齐伯吩咐。
三个仆役扔下刀具。
“把他们全都绑起来!”章虎对三个得到解放的阿飞道。
几个阿飞随即绑起三个仆役,赶过来去绑齐伯与挺举,忽听嗖的一响,章虎哎哟一声,捂手腕蹲下,洋枪落地。紧接着,两条黑影从房顶上跳下,均着夜行衣,头上蒙面,落地时如两片飘叶,接触地面后又稳稳站住。
此等身手,莫说是章虎,就连齐伯也看呆了。
齐伯、挺举正自忖思二人是友是敌,一条黑影朝他们走来。三个小阿飞吓傻了,瘫软在地,动弹不得。那黑影走到近前,突然出手,左右开弓,啪啪两下,直击齐伯与挺举。二人猝不及防,皆被点中穴位,歪在地上。
那黑影又朝三个小阿飞各挑一脚,三人就如三只麻袋般被挑飞于空,扑扑通通地落在章虎身边。
那黑影转过身,朝章虎几人缓缓走来。
章虎这才恍过神来,跪地求饶:“大……大侠饶……饶命!”
其他阿飞也都纷纷跪地,磕头如捣蒜。
那黑影中气十足,低声喝道:“饶你可以,但必须滚出宁波地界!否则,让我撞见,身首异处!”
章虎几人磕头谢过,相互搀扶,跌跌撞撞地逃出鲁家院落。
那黑影弯腰负起齐伯,与另一黑影飘然而去。
两道黑影正是苍柱与葛荔。
苍柱将齐伯背至客栈,放在一把椅子上,动手脱去夜行衣。
葛荔一边脱衣,一边说道:“啧啧啧,老阿公,真没想到齐伯武功一流,差点把我眼睛看花了。”
申老爷子依旧坐在蒲团上,朝她笑笑,把玩两个铁蛋。
“要不是小阿飞手中有枪,那场热闹有的看了。”
“葛荔,”苍柱将衣服挂在衣帽架上,接过话头,“我下手略重一些,你去看看那个小伙子要紧不。”
“好咧。”葛荔应一声,换上白纱衣,披上纱巾,出门去了。
支走葛荔,苍柱动手解开齐伯穴位。
齐伯活络开来,两眼紧盯申老爷子,似在费力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