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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慕云连连点头:“我早说满叔是非凡人,想的问题就是全面透彻。现在好了,有满叔,兄弟们不用愁出路了。满叔,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立即离开此地!”
“离开此地附近没有可立寨之处呀?”张慕云苦着脸说。
“如果没有暴露,本来有个最好的办法:把枪藏起来,各自回家,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再集合行动。可是,这办法没有用了,悟了和尚是本地人,他一定认出了你们,所以只能找一个新地方立寨。你马上把弟兄们找来,大家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
张慕云依言,把十几名手下找来。这帮人听张慕云提过张云卿,见了面,也不用介绍,很快就熟识了。
张慕云把张云卿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众人愕然,不知如何是好。
张云卿见预期的目的已经达到,说道:“黄桥铺团防局有三十余条人枪,团总刘异是退役军人,曾就读保定军校,手下的三十余人多数出身行伍,具有战斗经验,一旦过来围剿,我们肯定不是对手。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存实力。”
“既然刘异要来围剿,呆在这里是等死,我们不妨立即下山,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再说。”性子比较急躁的谢老狗说。
“现在就下山?”尹东波反对,“那我们的枪怎么处理?”
“枪是我们的命根子,当然背在身上。”
尹东波冷笑道:“亏你还是行伍出身,一点常识也没有。青天白日背枪下山,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我们是土匪?我们连去的方向都没有。”
谢老狗、尹东波是张慕云的左右手,谢老狗虽急躁却行动敏捷,打起仗来颇有经验,尹东波沉稳,在很多大事上能够替张慕云出主意。张慕云见两人争执,把目光投向张云卿。
张云卿说:“谢老狗的提议没有错,干我们这一行应该雷厉风行,说走就走。”
谢老狗得意地瞟了尹东波一眼。
张云卿把目光移向尹东波:“不过,比较起来,老尹考虑问题似乎要全面一些。我们现在还没有选好去的方向,日间带枪下山是大忌。依我看,团防也怕死,若没有绝对把握不会出动。为安全起见,我们不妨先派一位合适的兄弟去黄桥铺打探,如果他们无兵,我们就据险坚守,如果正在准备,我们正好抓紧时间选定新寨,准备迁移。”
张慕云见众人没有异议,点点头:“还是满叔的话有道理。各位,发表意见,新寨该选在何处?”
谢老狗率先说:“当然是离家越远越好,黄桥铺本来就不富,况且还养了一个张顺彩,惟有出乡才有发展前途。”
尹东波笑道:“老狗,不是我存心要和你抬杠,你这话太没有道理了。干我们这一行,光从名称上做文章,土匪的‘土’字就是本土本乡之意,离开了本土本乡,等于脚下没有土壤,我们岂不成了无本之木?”
“说得好!”张云卿赞道,“老尹不愧是在外见过世面的人,这比喻太贴切了!不过,我们既然是树木,树木也有大小之分,弟兄们,你们说,是小树好,还是大树好?”
“当然是大树好!”众人异口同声,但多数人并不知道他的用意。
“对,当然是大树好,所以我们要干就干大的,成为参天大树。小地方是长不出参天大树的,我们就该把根须向四处无限发展、伸延??当我们的根伸延到哪里,哪里不就成了我们的土壤了”
“叭叭叭”,张慕云率先拍起了巴掌,赞道:“精彩,我满叔还真有一手。弟兄们,我临时有了一个想法,说出来希望大家赞成。我满叔的能力已经摆在这里,如果由他来带领大家,前途会更加远大!”
“慕云!”张云卿不等各位的反应,大声叱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作为一位首领,你就是这个队伍的灵魂,你才出道没几天,就要把自己的权力拱手送人,你太让弟兄们失望了!”
“满叔,我是诚心的,你不是别人,是我的亲叔叔,我的父亲死了,这世界上就你是我的亲人了……”张慕云说着开始哽咽起来。
“顺路,”张亚口说,“慕云既然一片诚心,你还客气什么?”
“是呀,你还客气什么?”张钻子、张箩箩、张四狗异口同声。
张云卿环顾一周,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他以长辈的口吻抓起张慕云的手说:“慕云呵,正因为我们是骨肉之亲,我更不能接替你的位置。虽然你自愿,弟兄们也无异议,可是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放?叔叔篡侄儿之位,天下人岂不都要耻笑我?如果我有心做山大王,完全可以建立自己的势力,用不着入你的伙。不瞒你说,在不知你下落之前,我有过那念头,可是,当得知你已拉起杆子在马鞍山落草,我的心就平静不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一向对我孝敬、尊重,可你毕竟太年轻、太没有江湖经验??你心肠太软,容易感情用事,干这一行是大忌啊!你爹死得早,身边又没一个能真正替你分担危险的人,想到这一切,我只好放弃自己的事业,过来帮你一把……云儿,真的,满叔说的都是真话。满叔若想入伙,前些天洞口的朱云汉亲自来过我家中,我没有答应。”
张慕云很受感动,揩去泪,哽咽道:“我都知道了,你是来救我的,没有你,我们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满叔,谢谢你,以后全仰仗你了。”
张云卿从感情中挣脱出来,板起面孔说:“你又说没出息的话了,你是这群人的首领,你时时刻刻要想到你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说一不二的威望,怎么说要仰仗我呢?今后,你不要把我当叔叔,只能把我当成部下,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成不了一位优秀的山大王!”
张慕云点点头,很快也从感情中挣脱出来,扫视一眼部下,以首领的口气问道:“大家说说,我们的新寨该立在何处?”
谢老狗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好地方来,便白了尹东波一眼:“怎么,现在哑巴了?”
尹东波望着张慕云:“山门……可以吧?”
张慕云不置可否:“你先说说山门有什么优越条件。”
“我是山门人,”尹东波有几分自信地说,“那里是雪峰山的东向门户,土地广阔肥沃,旱涝保收,是武冈最大的粮仓,富人也比其他地方多。武冈首富、拥有万亩良田的梅满娘正是山门人。而最好的条件是,山门不是朱云汉的区域,也不是张顺彩的地盘。我们的队伍若要发展壮大,还非得以那里为根据地不可!”
张慕云边听边点头,等尹东波说完,仍把目光投向张云卿:“满叔,你认为呢?”
张云卿本欲发表自己的看法,对尹东波说的作一些关键性的补充,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刚才太锋芒毕露了,现在有收敛的必要,他摇摇头,说:“你是首领,你有权决定一切。”
张慕云叹了口气,说:“好吧,就这样定了。老狗,你立刻去黄桥铺走一趟,如果刘异已经行动,赶紧回来汇报,我们今晚摸黑去山门!”
“我不能去!”谢老狗急着说,“我是本地人,谁都知道我到广西当兵去了,如果在镇上碰到熟人,事情不就露馅了?我看,最好是老尹去。”
“我更不能去,”尹东波说,“黄桥铺我根本不熟,要我向谁打听?”
“这样吧。”张云卿打圆场道,“张钻子过去经常在黄桥铺赌钱,团防局的丘八他也认识几个,让他去最合适。”
张慕云允许,他抬起头,猛见身后的妻子蒲胡儿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张云卿。他的内心掠过一丝不快,鼻子哼一声道:“女人家,听男人议事干啥?”又对各位,“如果没事,大家先回去。”
蒲胡儿像被丈夫发现了什么秘密,脸红了,低着头,转身款款走进内室。
张云卿悄悄目送着蒲胡儿的背影,直至见不到,才和张亚口兄弟回房休息。
尹东波回到自己房里,急忙掩上门窗,小声对谢老狗说:“老狗,我不和你抬杠,想跟你说件正经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谢老狗懒洋洋地躺在铺上。
“事关我们这伙人的前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刘异么。”谢老狗坐了起来。
“对我们威胁最大的不是刘异,据我分析,刘异根本不会来,不过是张云卿故弄玄虚。我们最危险的敌人就是张云卿!”
“你……没有喝酒吧?”谢老狗吃惊地望着尹东波,“他是慕云的叔叔,他若有野心,刚才为何不接受慕云的让位?”
“我没说胡话,正是这号人才危险。他很有能力,能力在你我之上,你以为真如他说,是诚心来扶植他侄儿?我看他八成是冲着我们的枪来的。”
谢老狗有点相信了:“那……如果真是这样,你要马上提醒慕云,枪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大家冒掉脑袋的危险从广西带回来,任何人也别想打主意。老尹,你快去跟慕云说说。”
“说,肯定是要说的,”尹东波叹道,“只是不知他愿不愿意听。”
尹东波回到张慕云房里,张慕云知道有事找他,示意蒲氏回避。
尹东波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张慕云不耐烦地说:“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忸怩了?”
“话肯定是要说的,可是,就怕你不愿听。”
张慕云很快明白,不等尹东波开口,自己先点破说:“你怀疑我满叔心怀不轨,是不?”
尹东波点头:“慕云,你可得小心,我们是经过九死一生从广西逃回来的,千万别被人轻易夺去枪杆子。你满叔??”
“别说了!”张慕云粗暴地止住他,瞪起双眼问,“有证据吗?”
“他说刘异会来攻打,我看他是有意危言耸听,刘异根本就摸不清我们有多少人枪,怎敢轻易出击?还有,他说朱云汉专程从洞口来这里拉他入伙,这一点,我也表示怀疑。”
张慕云口气缓和下来:“刘异会不会来,时间会回答我们的。要弄明白朱云汉是不是来拉过他,这事我交给你去调查。还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了。”尹东波悻悻退出。
张慕云目送尹东波,然后陷入沉思。
再说张云卿一行回到房里后,张亚口就开始埋怨:“顺路,我们现在除了四条光汉,枪没有一支,好不容易张慕云让位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白白放弃了,真为你感到可惜!”
“是呀,我们真为你感到可惜!”张钻子等人附和说。
“有啥可惜的?”张云卿说,“我不需要别人让位给我,真正的好汉要靠自己的本领夺取地位。你们先回去吧,我送钻子一程。”
张亚口三人悻悻回屋休息。张云卿上前,与张钻子并排着下山,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钻子,这一趟你的任务很艰巨,它牵系到我们今后的前途。”
“顺路,你回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团防局大多数人我认识,你等着,我一定能打探准确。”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张云卿说,“钻子,我派你去黄桥铺是办一件大事!”
“大事?”张钻子一愣。
“是的,”张云卿认真点头道,“事关重大。”张云卿,谨慎地四处张望,见并无旁人,才神秘兮兮与张钻子一番耳语。
张云卿送张钻子回来,张亚口忍不住问道:“顺路,你说刘异要来马鞍山围剿,真有这回事吗?”
张云卿反问:“难道还会有假?”
“我总觉得,”张亚口说,“悟了和尚虽会告诉刘异,但刘异不一定敢来。他也怕死,更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马鞍山上到底有多少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