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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可以有一个幸福的家,娴熟温柔的娘子,漂亮听话的孩子,可如今,他一生都活在仇恨里,这么多年了,她既想让他知道真相,却又惧怕让他知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天朗似意识到什么,嗓子发干,这次再问出来时,声音带了游移,话音也低了下来,少了几分先前的不耐烦。
苏岑叹息一声,“……沈良碧,想要虎鼎。”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苏岑却觉得说出来有千斤重。
沈天朗高大的身体一僵,随即猛地看向沈良碧,“良儿,你想要虎鼎?”沈天朗的声音带了一种犹疑,这似乎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先前给你,你说你不要……”
“大哥,她、她乱说的,我的确不要的,那虎鼎是传给嫡长子的,我一个女子,要那个做什么。”沈良碧一直没抬头,直到沈天朗问出这么一句,她才抬眼,眼底闪闪发亮,楚楚可怜,让人单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完全看不出她曾经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折手段。
沈天朗眼底依然带了几分犹疑,似最后还是决定相信沈良碧,转过头,看向苏岑,“我当初要把虎鼎给她,良儿并不稀罕。”
“那她现在给你要,你给吗?”苏岑嘴角似笑非笑,可那里面的深意让沈天朗不确定。
“给,我要那东西没用,无所谓谁拿着。”
“可若是你此刻有继承沈家的孩子,你的孩子要虎鼎,与沈良碧要,你会给谁?”苏岑的话把沈天朗完全问出了,他似想起了什么,眼底飞快掠过一抹痛色。
“我这一生都不可能有……这种比喻,我不接受。”
苏岑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沈家主啊,你怎么……还没有明白呢?一旦你当年成婚,虎鼎应该也没沈良碧什么事了吧。”
沈良碧脸一白,陡然抬头,美眸冰冷,却在转瞬间又敛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我本来也没想要,大哥成婚不成婚的,与我何干?陵夫人,你莫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沈天朗这次却没有说话,他脑仁一抽一抽的疼,他似抓住了什么,却发现自己脑袋里此刻一团糟,根本什么都想不清楚,什么也看不清楚。
苏岑望入沈天朗已然乱了的鹰眸,再转过去,定定对上沈良碧:“既然与你无关,可当年你为何要趁着沈家被打压时,故意欺骗柳如烟另嫁他人?”
苏岑的这句话,像平地起了一道惊雷,炸的沈天朗浑身一蹙,虎眸瞪向苏岑:“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良儿欺骗如烟嫁给别人?”
“你、你乱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我怎么可能这么做?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未来的嫂嫂,我怎么……”沈良碧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苏岑展开放到她面前的一张泛黄的纸张,脸惨白如雪,难以置信的尖着嗓子叫出声:“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沈良碧伸手就要去夺,被苏七伸手一挡,直接把人挥退了一步,踉跄了下,差点没有站稳。
沈天朗这次没有扶她,沈天朗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双眼无神地盯着那张泛黄的纸张上的字眼,一个字一个字分开来看,他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他为什么觉得每一个字眼都是这么的陌生呢?
纸张年月久远,甚至还有一块被烧掉了一角,焦黑的色泽,刺痛了沈天朗的眼睛,他定定瞧着最上面的三个字,张着嘴,久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卖身契’,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沈天朗自己手上就有无数张,可为什么看着面前这一张,他觉得这么不可思议。
——大衍635年三月,柳家三女柳如烟,卖身于绸缎商人崔大任为妾,换取纹银十万两,银货两讫。
再往下,是沈天朗熟悉又陌生的娟秀字迹,再加上红艳艳的朱砂指印。
沈天朗脑仁里一抽一抽的疼,他觉得自己此时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为什么他觉得这么难以相信,这到底是什么?
卖身契?
哈,他是不是疯了,还是出现幻觉了?十万两纹银……十万两纹银……
她当年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若想要银子,与他讲啊……他会拿不出来吗?……沈天朗头疼地攥紧了脑袋,眼睛猩红一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再次看向年份。
第368章 发疯,所信非人()
沈天朗猩红着眼死死盯着‘大衍635年三月’那几个字眼,他死死盯着,仿佛不认识这几个字般,许久之后,才蓦地捂住了头爆发出一声低吼,困兽般痛苦的低吼,让苏岑蓦地红了眼圈。
她攥着卖身契的手,一点点收紧,看着沈天朗痛苦地蹲在地上,嘴里沙哑的声音低喃,一字一句让苏岑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块。
“635年,哈哈哈……那是沈家出事的那年……为什么……为什么……十万两……十万两……”
沈天朗像是疯了一般,死死敲着自己的脑袋,只是后来不知终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死死攥住了沈良碧的肩膀,血红的瞳仁,几乎要把沈良碧吞噬掉:“良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你会拿回来十万两?你说那是姨娘留给你的嫁妆钱,为什么这么巧?那是不是就是如烟的卖身钱?你告诉我!告诉我啊!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实情……你告诉我啊……你为什么不阻止她……沈家当时根本就没坏到那种程度,只要再等一个月……一个月我就能翻身了……为什么她要那么做?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本来就是沈良碧撺掇着柳如烟卖身的,她怎么可能会阻止她?”
苏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沉寂的睨着沈良碧,乌眸黑得透不进去半分光亮。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沈良碧毁了一个女子一世,利用了柳如烟对沈天朗的感情,让两个人都痛苦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生离死别。
苏岑不知道自己说出来到底对不对,可柳如烟已经死了,她不想让沈天朗这余生的百年依然恨着一个他所爱之人。
沈天朗浑身僵硬,偏过头,一双红得滴血:“你……说、什么?”
“当年沈家的生意出现危机,你忙的几乎脚不挨地,柳如烟知道你难,所以不想打扰你。可那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想与你商讨成婚的事,可你太忙了,她找不到人,又担心你的情况,所以,就去找了沈良碧。”
苏岑看着沈天朗眼底的光一点点散尽,心头揪成了一团,陵云渊在一旁握住了她的手,苏岑深吸一口气,偏开了视线,不忍看过去,哑着声音继续道:“沈良碧想要得到虎鼎,从一开始就知道,许是你哪句话泄露出了你想要把虎鼎传给自己的孩子的想法,所以,当沈良碧知道柳如烟有了身孕之后,就动了歪念头。她骗柳如烟道,沈家负债累累,你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如果在半个月之内再拿不出十万两,恐怕就要……被打死。”
柳如烟虽然是大家的小姐,可终究是书香世家,本身也没多少银子,更何况这么大一笔银钱,她急得六神无主,刚好给了沈良碧机会。
柳如烟的信中并未说当初到底沈良碧是怎么撺掇她的,后来,沈良碧给她找到了一个商人,说她只需要嫁过去一年,等大哥翻了身,就会把她赎回来。
于是,柳如烟就信了,签了那一份卖身契,换的十万两交给了沈良碧。
为了让自己顺利另嫁,她当初按照沈良碧的话说了很多狠绝的话……
“我不知道……我一点都不知道……”沈天朗头疼欲裂,他当时突然听到她要另嫁的消息,还说了那么决绝的话,他也有自尊,毫不犹豫地转身了,可等他再去找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她的所在,询问柳家的人,也根本不知道。
他只想她心狠绝情,后来甚至连心性都扭曲了,只想着恨她……
可偏偏又忍不住思念,生生把自己折磨成如今这幅模样。
苏岑捏着另一封信笺,却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再告诉沈天朗后来发生的事,沈天朗如今的模样已经……要是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沈天朗,你如今再难过也没用,要怪只能怪你识人不清,看不清你身边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突然,一道清冷饱含恨意的声音从苏岑身后缓缓响起。
沈天朗睁着猩红的眼抬头,望向脸上有着疤痕的少年,怔怔的,许久都未说出一句话,就看着那少年一字一句,仿佛敲在了他心尖:“……柳如烟等了一年,却根本没等到你来找她,她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给你,却全部都石沉大海,她决定去找你,可这时候,沈良碧这个恶毒的女人找的那个商人却开始露出真面目,他把她囚禁了三年,不让她见她的儿子,后来,甚至把她卖入了……”
少年的声音哽咽冷冽,死死盯着沈良碧,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她被关在那里近八年的时间,直到后来他的儿子发现了真相,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开始查……可沈良碧这狠毒的女子知道了之后,又开始追杀她的儿子,等他终于把人救出来时,沈天朗,你知道她成什么样了吗?你欠她的,沈良碧欠她的,你生生世世都还不了!”
“她……呢?”沈天朗浑身都在颤抖,许久,才勉强从齿缝里吐出这么一句话,却几乎不成声调。
苏岑眸光闪了闪,想说什么,终究没阻止少年,该说的不该说的,今日一起说完了,该解决的,也该有所了结了。
少年定定瞧着沈天朗,薄唇紧抿,浑身的皮肤紧绷着,显得他眼角的疤痕愈发狰狞,许久,才一字一句道:“死、了,三、个、月前!”
少年的话说完,沈天朗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垂着眼,苏岑等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少年慢慢把头偏转开,不去看沈天朗,只是眼圈却是红了,到底是十一二岁的少年,饶是经历了太多,再成熟,再稳重,心底还是存在着一片柔软。
他恨沈天朗,如果不是他,不是沈家,他的娘亲就不会死;可偏偏沈天朗在这件事情里,是被蒙蔽的,他从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他同样痛苦了十多年,在没见到沈天朗之前,他连着沈天朗与沈良碧一起恨着,可等这几日打探下来,他稍加推断,就知道了沈天朗这十来年避不见人的原因。
可娘亲已经不在了,他再悔恨,也没机会了。
“大哥,你不要听他们胡说……他们……啊!”沈良碧还想打亲情牌,只是还没说完,一直沉寂的沈天朗突然出手,动作凶狠而又残暴,鼓动着灵气的掌力,直接把沈良碧给重重击打了出去,摔在墙壁上,再慢慢滑到地面上,歪过头吐出一口血。
沈天朗依然垂着头,低哑的嗓音仿佛砂石在地上磨砺,一字一句,仿佛从齿缝间迸出的,很轻,“你们……先……走吧……这是……家务事……我先处理……”
苏岑歪过头,与陵云渊对视一眼,陵云渊颌首,拉着她往外走,少年也抬步往外走。
“你……先留下。”沈天朗出声,唤的明显是少年。
少年没有转身,只是偏过头,“等你先处理完了,再来找我吧,她临死前,让我把她的骨灰交给你。”少年说完,背紧了肩膀上的包袱,修长的手指攥紧了肩带,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苏岑不知道沈天朗会怎么对付沈良碧,她知道,沈天朗除了要消化一些事情,他还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