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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连城咬了咬唇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手掌重重按在肚子上，步履蹒跚地跟在那家仆身后。
他很自觉地进了柴房，而身后的门立马关了上锁。
天色渐暗了，屋内没有一盏灯，他伸手都不见自己的五指。
连城躺在角落的干草堆里，小小的身子颤抖不已，伴随着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更加抖动得厉害。
脸庞火辣辣的疼与头部腹部的剧痛相比，简直如同挠痒痒一般。
后来算天曾帮他看过，他不适合习武就是因为丹田受损，想来怕就是在这个冬夜里，尚年幼的他被朱棠一脚踢坏了丹田。
而后整整三天滴米未进，他没有死在柴房里尚是上天垂怜，何况不过损了个丹田而已。
那时的连城啊，心中恨意强过了一切，他不愿就这样死去，即使是受了重伤又被饿了三天，他也没有死。
他想着，总有一天要让这一家人付出代价！
只是后来，算天灭了朱家满门，他心如死灰，再也没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这样的人，不死做甚？苟且偷生心何安？
……………………
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洛连城收回目光，回身往集市另一头走去。
难得的闲趣早已被这突然涌上心头的记忆通通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心苍凉。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待他停下脚步再抬头时，自己已经来到了羡鸳神女庙外。
“诶前面的让一让好吧，别挡了道！”
神女庙人来人往香火正旺，洛连城正好站在门口挡了后面女子的道。
“抱歉。”洛连城回头，侧身让到一边去。
“没，没关系的……”那女子一见洛连城回头，立马羞得满脸通红。
说来也是怪，洛连城这唇红齿白，矜贵儒雅的长相，男子见了不少会动歪心思，女子见了亦会芳心暗许。
第1056章。【番。算天连城】为谁风露立中宵30（）
？ “公子也是来拜羡鸳神女的吗？”这姑娘飞快地瞟了洛连城一眼，害羞地道。
“我……”
还不等洛连城回答，姑娘就又开口说道：“那公子可一定要去看看神木！”
“阿莉！”
“诶！”里边有人在叫这姑娘了，她应了一声后匆匆向洛连城道别，“公子我先进去了。”
“嗯。”洛连城点点头，随后望向神女庙门内。
里面飘然出来一股浓浓的香火味，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很闷，反倒有种清心之感。
他看了眼羡鸳神女庙的匾额，那雅正清逸的五个大字让他心生好感，便不由自主地抬脚朝庙里走去。
进了神女庙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和在外面看的不一样，这里十分开阔，四处生长着翠绿的树木，人很多却不显得拥挤，有人上香，有人祈愿，有人求签，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
洛连城置身其中忽然觉得自己心中萦绕的怨气消散了不少，他扶了扶眉心，似是想将莫须有的皱褶抹平。
事实上他并没有皱眉，于是他立马就放下手来，嗤笑一声。
难道他并没有他自己想得那么忧愁……
他心中没什么好祈愿的事，也就只是在神女庙里逛了逛，没进去大殿里瞻仰神女雕像。
走了片刻后，他的目光便被一根枯木所吸引。
说起来是一根巨大的枯木，可那枯木之上竟然长出了瑰丽的花朵，粉灿灿的，娇艳欲滴。
腐朽之上竟绽放出如此纯净的美丽，眼前的一幕仿佛就是在连城死寂的心田播下了一粒永不会发芽的种子，整颗心都为了这不会发芽的种子而悄然润泽。
突如其来的震撼，让连城挪不动脚，耳边正好窜进来几个村民的谈话。
“阿娘，这就是神木啊！”
“嗯，这就是神木了。”
“可是我听阿爹说过，神木是一棵高大的树呀！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神木在几百年前可是茂盛得不得了啊，可从被拦腰砍了之后，便渐渐衰弱了，十多年前彻底枯了。”
“啊！为什么神木会被砍啊，谁这么可恶，敢动神女的神木！”
“嘘！不懂别胡说，万一得罪了无鸳殿那位可就不得了啦！”
“无鸳殿？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无鸳殿供奉的那位啊就是砍了神木之人……那位便是羡鸳神女的情人，当年羡鸳神女不顾情人阻拦，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救了我们的祖先，还留下神木镇压整个村子，让那海怪不得侵扰。”
“啊？那无鸳殿那位为什么要砍了神木呢？这不是要害我们吗？”
“唉，无鸳上人在羡鸳神女死后怒气滔天，将神木拦腰砍断，但他也受到了神木的反噬，于是当时的人们将他抓了起来，要惩罚他，用他去祭海神……”
没了神木的护佑，人们害怕极了，那被海怪袭击的噩梦将他们吓得魂飞魄散，于是他们不顾无鸳上人的身份将他绑了起来。
村民在海边搭了个祭台，身受重伤的无鸳上人被绑在木桩上。
“你毁了我们的神木，触怒了海神！”
“你该用你自己去平息海神的怒火了！”
无鸳疲惫地掀了掀眼皮，望着面前一个个举着火把厉声叱责他的人，这些可都是他的羡鸳用命救回来的人啊！
一抹冷笑爬上他的面容，他扯了扯唇：“将那杀死羡鸳的怪物奉为神明，这就是你们对羡鸳的回报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如同晴天惊雷劈在人们的心头。
第1057章。【番。算天连城】为谁风露立中宵31（）
？ 被无鸳上人戳中心窝的村民们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的愚蠢，他们将自己的羞恼化为了一束束扔向无鸳上人的火把。
熊熊烈火燃烧着，无鸳笑得癫狂。
那笑声如同魔障一般笼罩在海风村上空久久未消散，即使无鸳上人早已化为灰烬，也经久不息。
无鸳死后好久人们才想起了被砍的神木，可那时神木已经损毁得厉害了，越来越弱，一直未能发出新芽。
人们又惧怕又无奈，只能一边呵护着神木，一边祈求着海神。
再后来海风村和平又安详，再也没有被海怪侵犯。
有人说是因为无鸳上人的死平息了海神的愤怒，也有人说是神木一直在发挥着作用。
但大家心里无比清楚事实，其实是被他们害死的无鸳上人，用他的魂飞魄散换来了海风村的所有……
……
连城听完了整个故事，看向那朵花的时候神色更是复杂了几分。
他转身离开这里，开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海风村的村民对无鸳上人又敬又怕，在神女庙里修了无鸳殿却又没几个人敢来上香跪拜。
连城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一男一女跪在蒲团上，似是在求姻缘。
“无鸳上人是世间最懂羡鸳神女的人了……”那女子站起身来时说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他早知道神木中心已经腐朽了才砍了神木，最终落得个那样的下场，却还用自己的魂魄护住了全村……”男子上前扶住女子。
连城仔细一看，女子小腹微微隆起，似是怀孕了。
“可怜无鸳上人，失了爱人心神俱碎，还是舍了性命保护爱人要保护的子民……最终还没有得到好名声……”
“唉，但愿他们是转世化生成了神木和神木花，这样生生世世都不分开了。”
说着，那对夫妇相互依偎着出了门，从始至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都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个洛连城。
“果真如此……”洛连城叹了口气，走到无鸳神像面前，抬手掸去神像上的一片羽毛。
看来这无鸳殿是真的人少了，殿里都有鸟儿筑巢了。
“你一言不发便舍了性命，可有落得什么好的？”连城轻轻说了这么一句，拿起角落的扫帚开始扫地。
边扫边说，“你什么都不说，村民又怎会知道神木早已腐朽……”
“分明是做了好事，为何要表现得让人误会……”
连城隐隐约约觉得这无鸳上人有点像某人，但他摇摇脑袋又将呼之欲出的答案给抹杀了。
他将整间屋子扫得一尘不染，又郑重地上了三支香，才离开了神女庙。
只是他连一眼都没看过神女一眼，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是觉得不想去。
神女固然伟大，可她已有了万家香火，而无鸳上人，什么都没有……
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洛连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饿了，这才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他不得已再次回到了那个什么都卖的茶摊。
却意外看到他原先坐的哪个位置上，多了一个人。
心中莫名觉得安心了许多，就像是有了种想买什么都有钱了的底气，那时候的连城还不知道，这叫做依靠……
第1058章。【番。算天连城】为谁风露立中宵32（）
？ “去了哪儿？去了这么久。”算天站起身来迎向连城。
连城没有回话，心里却想的是，这话应该由他来问才对，明明是算天先不见的。
“饿了吧。”算天没有将那头绳栓回头上去，还是披散着长发，陪着这身粗布衣服，像个不羁的浪子。
连城还是没有说话，一是他本就不喜和算天说话，二是他真的饿了，饿了却不会拉下脸来说自己饿了没钱买吃食，所以迫不得已回到这里。
算天道：“喝粥可以吗？”
连城点点头率先走过去坐下，然后见算天提了壶热茶过来。
茶水入陶杯中，热气氤氲中，他仿佛望见了算天投过来的目光，有些泛着水光的璀璨。
“连城，茶一凉就不好喝了。”
算天的声音响起，洛连城才蓦然回神，端起茶杯咕噜噜喝了几口，带着几本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张。
简单的茶饭后，他们二人再次起身走向集市的方向。
祈福仪式在夜里进行，当最后一丝日光在海平面消逝之时，便是仪式开始的吉时。
仪式的台子搭在海边沙滩上，台子旁有几个敲锣打鼓的。一声嘹亮的哨子响起，台子上那几个戴着面具的“巫师”便开始仪式。
连城和算天站在一棵椰子树下，离着那拥挤的人群较远，望着台上那略显夸张的表演。
“根本不是这样的。”
连城皱了皱眉，台上演的故事里根本就没有无鸳上人，而且将海怪也当做了正派，和羡鸳神女一起守护着海风村。
“事实是如何并不重要。”算天却摇了摇头说，“他们只想看到他们想看的。”
“愚蠢。”连城的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算天神神秘秘地说：“不过……若是连城想要看到原原本本的故事，也未必不可。”
连城斜了斜眼看算天，觉得他是在说大话，“这里不是玲珑阁，乡野村民不一定会买你的面子，况且这是别人村里的祈福仪式，关我们何事？根本轮不到我们来插手。”
“只要连城想，没什么是不可以的。”算天平视着前方，眸光随着海风摇曳。
连城沉默了，似是在思考，又似根本没把算天的话给放在心上。
这时，海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叫喊声。
“浪！海浪来了！”
“海神发怒了！”
连城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