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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三十余孩童被掳之时,从头到尾细说了一番。
薛仁贵听得不住点头,末了沉声道:“此事关系重大,勇孝,你怎生不同陛下讲?”
秦英叹了口气,道:“此事有公心,亦有私心。”
“哦,”薛仁贵问道:“公心为何?”
秦英道:“我皇舅眼疾渐渐重了,如今什么诏令,都须得经过天后处理,二圣临朝才能决断。朝中流言四起,说什么‘唐三代后,女主武王’,便是说的天后……”
他口中的天后,便是当今皇后,后世名垂千古的女帝武则天了。
薛仁贵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知道。天后是个手段极高的人,若是生在皇家,是个男身,倒是比陛下更适合当皇帝……”他看了秦英一眼,道:“臣议君乃是大不敬,但老薛却是不在乎了的。”
秦英微微摇头,道:“没什么,这不算事。天后的能力,的确比我皇舅强些。”
薛仁贵听他这般说,脑中忽的一闪,道:“不对,你说此事暂时不敢同陛下讲,便是防止天后知道。这却是为何?”
秦英道:“谢家消息,说天后当年感业寺出家之时,曾与陈硕真有过渊源。”
薛仁贵连连摇头,道:“这怎么可能?陈硕真虽说巨寇,但一只在睦州地界,何时能跑到京城,和感业寺的尼姑打上交道?”
秦英道:“这便是问题了。谢家称陈硕真第一次出山,随即便闭关修行五年。这五年间,她功力每有小成,便会出山北上一次,徘徊京城之间,图谋加害陛下。第一次北上,正遇见当时已然出家在感业寺,出门采办的天后。那时天后虽剃发修行,但容颜出众,不乏有街头混混上前调戏。陈硕真便出手相救,二人由是相识。”
薛仁贵哼了一声,道:“谢家越来越不肖了,此事过去小三十年,他们如何得知,必是假托的了。你不觉得此事这般巧合,就如同故事一般么?依我看,他们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想拉你入阵,借此事诋毁天后罢了。”
武后手腕极硬,做事张扬不逊,薛仁贵并不甚喜,但他乃是文武兼修的良将,自不屑于做什么诋毁人的事。当下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这一番话,倒是把令狐北说的脸上无光。
秦英干笑道:“谢家还说,后来天后进宫,陈硕真依旧是与天后书信往来,谈论天下大势。直到陈硕真真的揭竿而起,这才算断了音讯。”
薛仁贵笑道:“子虚乌有。陈硕真图谋不轨,还敢大言炎炎的告诉天后?不怕天后同陛下说一句,她陈硕真的计划,岂不是胎死腹中?谢凌云这小子,瞎话也不会编了,亏得我当年还教了他三年兵法……”
秦英微微一怔,道:“或许,这是我皇舅授意的呢。”
第141章 :君舟民水()
薛仁贵闻言一愣,道:“你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候陛下想联合上官仪等众,废掉天后的位子。但是墨迹未干,便被天后察觉,此事不了了之。近几年,陛下风眩症愈发严重,难不成是怕将来母悍子弱,天后夺了大唐江山不成?”
秦英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你我乃是大唐肱骨之臣,不可不多思量。”
薛仁贵道:“我知道了。不管天后与灵宝阁皂宗是否有干系,灵宝阁皂宗重出江湖之时,也要尽量瞒过她。否则,主上病中,幼主懦弱,天下不稳,势力强悍如天后者,怎会不起异心?”
秦英点头道:“正是这般。”
薛仁贵道:“我已经明白了。别的不说,届时你若是用得到玄甲军,便自管说。老薛老了,便给你们年轻人背点黑锅,也当不得什么大事。”
秦英脸色一整,道:“秦英替秦家,替天下苍生,替大唐社稷,谢过薛伯伯。”
薛仁贵点了点头,道:“兴废无定数,一家兴亡,我薛仁贵是不在乎的,能用我这一腔心血,护得天下,护得大唐,虽刀剑加身,亦在所不惜……”
一顿酒吃得极其痛快。酒席散去,已然是月上枝头。秦英、童旭、令狐北三人,别过了薛仁贵,一步步的走回秦府。
童旭打了个酒嗝,随即便转过头,看着秦英说道:“秦大哥,你是大唐的好臣子,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我童旭是敬佩不已的。”
秦英笑道:“我在朝堂谋社稷,兄弟你闯荡江湖仗侠义,都是大大的英雄好汉。”
童旭摆了摆手,道:“不一样,我杀便杀一人,救便救一人,不似你们,翻云覆雨,举手之间,天下无数生灵,都要为之转换命运……”
秦英愣了一愣,脚步一收站在当场,目光迷离之间,看着童旭道:“兄弟,你想说什么?”
童旭笑道:“黎民百姓,苦啊。大家都是安善百姓,不知道你们争什么。只知道皇帝对百姓好,官绅对百姓好,便就知足了。至于皇帝姓李姓武,倒是无关紧要……”
他说这话,当真是大逆不道。但是秦英被他的话带了进去,心中反复琢磨,却是越觉得童旭的话有味道。
是不是个好皇帝,看看对黎民百姓如何便好了。你管他是篡位夺权来的,还是顺位登基来的。先帝李世民,兵变玄武门,诛兄杀弟,逼父夺人,哪里算的好人,但是对天下百姓,关爱有加,二十三年之间,贞观之治几达路不拾遗。贤帝明君之称,四海远播……
秦英觉得自己熏陶多年的忠君事事,似乎都错了。远不如童旭这个胸无点墨的,对事情认识的清楚。
童旭见他呆呆的发愣,只是笑道:“别多想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只希望你们以后做事情,不要只看着什么权势交换,忠君体君,多为百姓想想,那才是天下的福音呐……”
秦英连连点头,昂首长笑道:“舟可以比人君,水可以比黎民,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他运足了内力,一句“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在空中徘徊,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一般的久久不去。
童旭却是一愣,忽的想起了当初自己在黄山之时,听云心吟诵过王勃的《滕王阁序》,他记性虽好,却也不能听过一遍,便能把七八百字的长文背诵,只记得后面那首七律,遂和这秦英的语调,开口颂道: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首诗,原本是感叹时光飞逝。但在他口中,却是悄然转换成了帝王可逝,百姓永存的意思。
二人内力极高,几声嗓子,半个长安城都听得清晰可见。其后便是各自大笑几声,拍掌回秦府去了。
次日里,令狐北、秦英以及姜羽清的桌案上,都多了一张字条。
姜羽清的字条乃是一句:“我把绾儿带走了,我要收她当徒弟,不逊童旭百拜。”
秦英的字条便霸气的多了,上面乃是龙飞凤舞的手书:“我去朔州一趟。两战两败,太丢我的人了。等我和你痛快的打一架!带上我师哥给我压阵,揍趴下你丫的。童旭”看的秦英只想大笑。
令狐北的桌案上的字条最滑稽,只见其上写道:“我走了。我很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得生事,走到哪也不得安生。我去朔州了,你丫的不要来烦我,小心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知名不具。”
第142章 :蜜里调油()
“璎宁,你看……”少年人年在十八九岁,剑眉星目,身着一领箭袖衫,手中把着一柄铜背刀,缠头后削,身子却反向里迈出,随即翻腕回刀上撩,道:“这一招‘掩门遮月’,乃是先‘掩门’,而后才能回身‘遮月’的。若是走得急了,门便关不好,你再来试试。”
一侧的女子年纪小一些,肌肤晶润,眉眼如画,似乎是因为行动的缘故,是以未加发簪,只是将乌发挽在脑后。
少年说话间,少女已经接过铜刀,依葫芦画瓢,施展了这一式“掩门遮月”,许是铜背刀重了些,施展起来有些拖带。手法步法都对上了,刀子运转却不灵活。
少年正欲再说,却见女子“哼”了一声,赌气般的把铜刀扔在了地上,跺脚道:“不学了,不学了!你刀子那么重,我又拿不动,两日间练了七八招,慢成这样还处处出错。我死活也不学了!”
少年摇了摇头,笑呵呵的把铜背刀捡起来抱在怀中,道:“你看,便是这么个急性子。练功夫,自然要长久的练下去才成。你以为我爹爹的功夫,是一朝一夕便成就的?”
少女道:“还说呢,那天也不知是谁,被张伯伯训得抬不起头。什么‘人都这般老了,功力还这般浅’,‘谢常的随随便便一脚,你也当不起’……诸如此类的话,我和微凉妹妹可都听见了。”
少年脸色微红,干巴巴的笑道:“你怎么不说我爹夸我底子扎实?将来过了瓶颈,自然会突飞猛进的。”
少女扑扇着妙目,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我的毅哥哥呦,你还想着突飞猛进呢?别费力气了,我又不指望你成天下第一……”
少年干咳了几声,摆了摆手,道:“你再笑我,我就……我就……”
少女将俏脸塞到少年面前,笑道:“你就怎样?不理我了还是讨厌我了。”
少年眼见少女临近,却是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的退了半步,缩着脑袋道:“拿你没法子,你究竟还学不学了。”
少女摇了摇头,道:“不学。我不学了。你的功夫就是我的功夫,我有你在身旁,我何必苦巴巴的学武功?”
少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道:“什么?这才学了八招,你就不想学了。你不是说喜欢这套‘七转玄刀’的吗?我是最最正宗的‘七转玄刀’的传人,你和我学,不应该是最好的吗?”
少女笑道:“你个笨蛋,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这套‘七转玄刀’了?”
“你前天不是说过的!”少年争执了起来,几乎都是面红脖子粗的嚷道,“你说你喜欢我练的‘七转玄刀’!”
“对啊……”少女脸色郑重的说道,“我说的是,我喜欢你练得‘七转玄刀’,又不是‘七转玄刀’。”
“什么又是又不是的……”少年似乎犯了糊涂,仔细斟酌了半天,这才面露喜色,身子一拔,原地翻了两个空心跟头。末了才笑道:“我真是笨,连你什么意思都没听明白。你也是,怎么不明白的告诉我,非要转那么多弯子,连累自己也受累。”
少女白了他一眼,道:“傻子,还说呢。我一说完那句话,你便疯魔一般的,非要好好教我。弄得我连别的话都没法说,就抡起你的大刀来了……”
少年一脸惭愧的搓着双手,原本能看到脚尖的双眼,却偷偷的看着少女,笑道:“要不,我再练一遍‘七转玄刀’,当做是给你赔礼道歉?”
少女笑道:“你练什么,我都喜欢看。”
少年又是笑哈哈的翻了两个跟头,手中铜刀一卷,已经甩开四朵刀花,单刀连运,劈、砍、撩、挂、扎、扫、抹、崩……一路攻势凌厉无比的“七转玄刀”,已经使将出来。
这少年姓张,单名一个“毅”字,年方十八,乃是朔州中大帮派“玄刀门”的少门主,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