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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一个人或妖连死都不怕了,你还能拿什么威胁它?
宁小闲问余姚道:“你这绳子捆得可牢靠?”
他挺胸昂首:“自然!这是师尊亲自祭炼的,别说这小妖了,就是大成期的妖怪也逃不出去。”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她可不想一会儿这妖怪突然发难。宁小闲向权十方道:“权师兄可否让我一试?我私底下和他说两句话。”
此时众人也没有好办法,自然都同意,只有石季珊离开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眼看着人都走光了,宁小闲突然搬了张椅子,悠然往蝠妖边上一坐,笑道:“虽然你刚才要吃我,但大人有大量,我不与你一般计较就是。”
阿福冷冷道:“真遗憾,你的血味道一定很鲜很甜。”
“谢谢夸奖。”她心里打了个冷颤,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只问你,你可甘心?”
甘心?甘心什么?阿福瞪着她不说话。
面前这小姑娘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接着道:“你想,你在这里饱受折磨,结果其他蝠妖在老巢里吃香喝辣。你受了苦甚至掉了脑袋,他们可是浑然不知,你这黑锅背得冤不冤?”
阿福不吱声。
她又道:“我听说妖怪吃人喜欢选在晚上,可我看你中午就拉着那少年去暗巷里吸血,想必是偷偷摸摸的吧?这少年都是其他蝠妖的血牛了,你还去偷喝人家的东西,想必平时混得也不好,否则何至于忍饥挨饿?”
“若没有他们,你一个人岂不是逍遥自在,想喝就喝?替这种妖怪背黑锅,你冤不冤?”
第39章循循善诱之()
话说到这儿,阿福明知道她在挑拨离间,心里却也忍不住想:是啊!那帮王八犊子一人霸占好几个血牛,底下的兄弟们反而有上顿没下顿的,还被勒令不能出去外面胡乱吸血,以免让人发现,这饥饿感是成天烧心得慌!若没有这帮骑在苦哈哈头上作威作福的混帐东西,自己的日子不知有多好过!
宁小闲见这妖怪脸上神色慢慢变成咬牙切齿,便知道他已经动心,于是又抛出了一记诱饵:“你不说我也知道,县东和县南那两个人不是你杀的。可是你要是不招供,权师兄他们就得把这两桩命案算到你的头上。你吃饭如此有节制,从来不咬人致死,现在却要替人黑背锅,替人去死,你冤不冤?”
阿福嘴皮子动了动,欲言又止。
“我猜你肯定要说,落在修士手中,反正总免不了一死。可是,你就不想多拖几个讨厌的家伙垫垫背?”说完这话,她满意地看到阿福眼中狞色一闪而过,就知道他终于壮起了胆子。
时机已到。宁小闲终于悄悄扔出了绝杀大招:“再说,如果我能令你不死呢?”
这蝠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可以免死?”这些仙派的修士个个嫉恶如仇,抓到他怎可能不杀掉?
“小声一点!这事儿也是能见光的?外头修士的耳力都好着呢。”她不满地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却显得很亲近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晌午这两人还是吃与被吃的关系,尤其她还差点成为被吃的那个,“你若按照我吩咐的来办,我保你不死。”
他反复看了看宁小闲,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个十来岁的凡人女孩,于是恼道:“你消遣我么?我不信!”
不过有一线生的机会在前,那视死如归的勇气却消无声息地散掉了。
她耸了耸肩:“不信就拉倒!那我喊权师兄进来了,把你手脚剁了,把那窝蝠妖的地址逼问出来,然后让他一剑杀了你好啦!反正你的死活于我也没有损失,我何必要帮你?”
说来也怪,之前石季珊就打算这么对付他的,可阿福早有作死的准备,并不觉得如何;此时听说自己有活命的希望,再想到要被剁手剁脚一剑毙命,顿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似乎手脚此时就不是自己的了一样。
他定了定神,迅速改口道:“好吧,只要你能让我不死,我就全说出来。”他当然信不过宁小闲,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有更好的办法么?“我该怎做?”
“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并且你不要再随便触怒任何人。后面的事,我来解决就好。”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既然已谈妥,她就到外头去把权十方等人喊了回来。小权同学果然是个君子,她让大家都出去,果然权十方就领着众师弟退得很远很远,倒像生怕听到她和蝠妖说话一样。
众人不知她用什么法子让蝠妖开口,大感惊奇。
阿福现在的态度果然好得很,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是蝠仙中的福蝠一脉,原本住在距此以西四千多里之外的明霄城。结果又有一伙儿妖怪来夺城,他们厉害得很,连城主都杀了。我们族长不愿加入他们,也被杀了。我福蝠一族就逃出了明霄城,一路往东逃到了这里。”妖怪都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称自己为仙。
等一下,宁小闲敏感地抓住了问题所在:“妖怪来夺城?你是说,你那城主原本也是妖怪,结果被其他妖怪杀了,城也被夺走了?”她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没办法,太惊讶了,她原以为妖怪是人人喊打的对象,结果还能堂而皇之地当上城主,这个世界经常挑战她想象力的极限啊。
不过看来只有她一个人大惊小怪,其他人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石季珊翻了个白眼,“小声”地说了句:“没见识的土包子!”
权十方不忍看她受窘,轻咳一声道:“宁姑娘有所不知,南瞻部洲上各势力纠缠错杂,人族中正派修士与魔修都有各自掌管的州郡,妖族也不例外。有数座极有名的大城,都是妖族统治的。”
阿福点头道:“正是如此。东逃路上,我们当中妖力最深的涡钭就自命为族长。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他定下了不许杀人只许喝血的规定。偏偏我们福蝠族还有治愈伤口的能力,因此这一路走来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这四平县才站稳了脚跟。”
“我们卖身入大户人家,白天做帮佣,夜里就去偷喝富家子弟的血,却不把他们吸干,而是变作了我们的血牛。这样不伤人命,就不会引起修士的注意。”
他又咬牙恨道:“可是在此定居了三个月,福蝠族内部开始分化,涡钭和他手下人的权力越来越大,每人都能霸占好几个血牛,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就被踩在脚底,连吃都吃不饱!今日我实在饿得不行,只好趁着晌午他们休息时,牵了别人的血牛出去偷喝。结果……”他长叹一声。
一名弟子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们不杀人只喝血,那县里死掉的两人又是怎么回事?”
阿福哼了哼:“那不是我们干的。”他解释道,福蝠族内有个母蝠妖与涡钭不合,十几天前被他活生生打死了。这位妖王涡钭正要斩草除根,才发现她养的两只小蝠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两起命案肯定是这两只小崽子干的。”一想起是小蝠妖泄露了族人的行踪,结果害自己被修士逮在手里,他就恨这两个小东西恨得咬牙切齿,“若按人族年龄来算,它们也就五、六岁年纪,还没学会吸血要节制,也还没学会怎么治愈伤口。”
权十方等人听了,心下这才恍然。怪不得那两具尸体上的孔洞伤口又大又狰狞,原来不是成年蝠妖造成的,反倒是两只小蝠妖的杰作!必定是一只喝过了,另一只趴上去啃咬,才会造成这么深刻的创伤。
并且宁小闲在弃尸现场看到的那只蝠妖,也是涡钭派去查找小蝠妖下落的,本意却不是要与他们作对。
事情既已水落石出,朝云宗众人就要着手除妖了。天色不早,动手就要赶紧,因为夜里正是妖物的活跃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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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一名无期刑徒()
凑巧,今晚蝠妖族就将聚集在县北的高庄,大大小小共十五只。
计议一番,众人也只能先对蝠妖族下手了。因为据阿福所述,蝠妖的幼崽本身不会释出妖气,也和人类长得完全一样,除非它露出獠牙,否则众人根本无从寻起。
众人啧啧称奇,但对宁小闲来说,这反而容易理解。地球的南非草原上有一种羚羊,它产下的幼崽在几周之内自身都不会产生任何气味,只要它趴在草丛里,即使狮子豺狼近在咫尺也发现不了。蝠妖在妖族之中属于地位低、实力弱的底层妖怪,它拥有这样的天赋本领来保全自身,说起来也不稀奇。虽然所处的世界不同,但这儿的大自然之巧思,同样值得敬畏。
既然主意已定,就有朝云宗人打算一剑劈了阿福,却被权十方制止了。理由很简单:阿福太配合了。一只妖怪几分钟前还视死如归,几分钟后就有问必答了,这绝对不正常。他们必须留着它的性命,如果它在蝠族的秘辛上有哪个地方撒谎呢?至少还能回来查证一下。
至于宁小闲?这种杀进妖族大本营的活动,向来是不欢迎凡人加盟的,何况她的面貌早有蝠妖看过。权十方届时未必能分心照顾她,因此她还是留在黄府比较安全。
小权同学担心她恼怒,还好言相劝了几句。宁小闲低着眼答应了,貌似委屈,谁都不知道她的计划得等修士离开后才能实施,巴不得不去呢。
在夜色的掩护下,修士们跳上飞剑“飕飕飕”飞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宁小闲以及被捆成粽子的蝠妖阿福。
这只可怜的妖怪眼巴巴地望着宁小闲。她的要求,他照做了,现在蝠妖特别希望她能兑现承诺,放自己一条生路。
不过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凡人女子的笑容,看起来特别诡异呢?
宁小闲的确盯着他在笑呢。她从进入四平县到现在忙活了这么久,还不惜以身犯险,就是笃信高风险总会带来高回报。这个回报,就是面前的这只蝠妖。
“我是个守诺之人,你一定不会死在这里的。”她叹了口气,“不过世事难料,也许以后你还巴不得今日死在这儿呢。”
她话中有话!阿福瞪大了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伸出细白的手掌,按在自己额上。若放在平时,这样细嫩的小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折断,可是现在他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哪有半分还手的余地?
下一瞬,他周身的景致就变了!
他只知道自己从人间府邸里,突然进入了密闭的巨大空间,这儿四周都以平滑的黑石铺就。
阿福只能注意到这些,因为当他的目光落到密室正中央坐着的那个人时,就再也挪不开了。那人闭着双眼,黑衣黑发,靠坐在正中央的大柱上,虽然有两条银链穿肩而过,却没有一点点坐牢的自觉,倒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安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一般。
在阿福眼里,他望见的一瞬间,这人身后就似有洪荒百兽奔腾战斗的虚影掠过,每一幕都极真实,每一幕也都极血腥,他天然地知道,这些场景全部发生过,每一场都是惊天动地的大战。阿福连对方的脸都没能细看,就已经感觉到无形无状的恐怖压力加身,迫得他呼吸困难,血管中的血液也似要凝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