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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因为这是真正的空寂离尘,所以这一刻,方天没有任何念想。
所有的念想,都早已消失,这一刻,惟有生命本身在呼吸,在舒展。
这才是空寂离尘境所描述的,“空寂离尘,造化自运”。
这一刻,“我与天地共呼吸,我与宇宙独往来”。
魔法师对于生命的感应,小至一虫一蚁,大至一草一木,无不如目亲见,甚至也可以说,完全比用眼睛来看更清晰,更全面。但是,纵然这种感受再厉害,又如何可以感受整个天地?
所以,安迪等人感受不到方天。
也所以,这一刻,从某种意义来说,方天已与这一片大地,以及这片大地上的亿万造物,紧密相连。
不知什么时候,方天的心神从一派冥冥杳杳悄然回转。
而就在回转的那一刻,奇妙至极的感受和感想,点点滴滴,在意识闪现。
脚下,身边,从近到远,以至无穷远处,那些大大小小亿亿万万的生命,如同夜晚深邃而又黑暗天空的晶莹璀璨,如星如点,星星点点,或沉默着,或喧嚣地,伫立在这片大地之上。
这是一片无限光辉、无限灿烂的生命光海!
而在这生命的海洋之下,大地,无法形容的磅礴与厚重,亘古以来,一直为这亿亿万万的生命,默默无言地做着永恒地承托。
感受,方天觉得自己现在已不是一片树叶,而就是一棵树。
又或者,一棵小草。
其实都一样。
脚下,双脚站立着的大地,似有无穷的力量向着这里漫延过来,而他自己,不知何时,已从两手垂在身边静静站立着的姿势,变作两臂朝天向举,形成一个倒着的八字型。
这是一个很怪异的姿态,前世今生,除非是伸懒腰的时候,方天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还曾作过这样的姿态,并且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态不变。
但是身体传来的感受却又分明在告诉他,仿佛,他早已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在这里,站立了千年、万年。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熟悉得好像与生俱来,自然得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而在感受,那亿亿万万的生命,尤其是草木之属,都是这样。
根须或深或浅,但全都坚韧而倔强地拥抱着大地,然后,藉着大地的承托,藉着大地给予的无穷力量,把自身生命有限而又近乎于无限的生命光华,洒向四周,举向蓝天。
大地的恩赐,大地的力量,在生命的每一根脉管奔流。
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奔流于每一根脉管,渗透于每一个丝络,洋溢在生命的任何一个部分。生命一刻不息,这种奔流就无一刻休止。
方天忽然想起了一个字,“炎”。
就是炎。
其实,与其说是想起,不如说是领悟,又或者说,在一场延绵千年万年的大梦一觉醒来,然后,忽然发现,自己。就是一个“炎”。
生命之炎。
所有的生命,其实都是一个“炎”,藉着承托,把自己的光华,向四方遍洒。向虚空遍洒。
而若生命是炎。那生命的承托呢?
那自亘古以来始终默默地为这无尽生命之炎提供力量的存在,又是什么呢?
方天倏然地,便又想起了一个字,“黄”。
然后。脑海的那两个字便瞬间自行组合到了一起。
炎黄!
不是炎黄城的炎黄,而是前世,华夏明的那个“炎黄”。
念想至此,某种记忆,便瞬间跨越时空。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前世,并顺着时间的河流,无限地向上漫延,向着那遥远且传说的年代漫延而去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影子,在方天的意识,如同浮雕般地闪现。
他们或衣衫褴褛,或举止蛮厉。或形容粗鄙,或面sè憔悴。
再其实,那就是一群野人。
而这,就是前世的时候,方天对于传说的那些华夏先民的印象。不分三皇与五帝
前世,很小的时候,方天就曾沐浴在华夏的神话传说,并为故事那些拥有神通伟力的人物所拜倒。——当然。那个时候也许还不知道什么叫拜倒,只是单纯地无限憧憬与向往。向往自己也能变成故事里的人物那样。
后来,又接触了西游记。
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组合,总之,那两者,以一种光影不分的模式,揉合到了一起。
此后,提及上古人物,方天脑海第一个闪现的,便是四个字——
神通广大!
不论是开天的盘古,还是补天的女娲,又或者,只是定鼎天下的黄帝。
这里面,黄帝算是最“不怎么样”的了,但就算这个最不怎么样的,身边也有着天玄女啊!
这样的印象不知持续了多少年,对那些上古人物的景仰,也不知持续了多少年。
直到后来,当初的孩童与少年渐渐长大,渐渐从光怪陆离的神话与传说走进无有丝毫光怪与陆离可言的现实,随着见识增多,随着思维变广,那曾经的梦幻也在渐渐褪sè,直到变成一片斑驳。
什么神通广大,什么无限伟力,不过就是一群还未曾完全开化的野人罢了!
当人类一步步走向明,其实他们已经被永远地抛弃,那也代表着人类对远古蛮荒的告别。
这也是前世时,方天对于所谓炎黄之祖的最终印象。
但是这时,心神之,许许多多的念想却在不停闪烁着。
明,什么是明?
有个人,钻木取火,将光明与火焰从天地手接过来,让人类告别yin冷黑暗与茹毛饮血的ri子。这,是明吗?
有个人,架树作屋,让人类告别以地为居曝露于野的ri子。这,是明吗?
有个人,辨草识木,教人以耕,教人以炙,让人类告别原始的采集,让人类有望避免伤痛疾病的侵害。这,是明吗?
有个人,令人造字,导民以识,让人类一步步告别无知,告别愚昧。这,是明吗?
这些人,都是野人。
而前世的时候,对这些人,他只会说,“我们要客观地看待这些人,一方面另一方面”
说到底,不过就是平视、俯视以至于鄙视么?
以一种隐隐的后来者居上的眼光,来看待那些还处在蛮荒的先民。
只是这时,意念之,在此方面,那所有的认识,都倾刻间天翻地覆。
——纵然衣衫褴褛又如何?纵然举止蛮厉又如何?纵然形容粗鄙又如何?纵然面sè憔悴又如何?
他们,生在荆棘,身边的前后左右以至于天上地下,全是荆棘。
毒虫野兽是荆棘,草木瘴疬是荆棘,洪水灾涝是荆棘,炎炎赤ri是荆棘,雨露雪霜是荆棘四面八方的一切一切,都是荆棘
而他们,就用自己的双手,以最原始的手段,一点一点地斩劈着荆棘,一点一点地开辟着道路,一点一点地,在天地之间,为自己,为一代又一代的后来者,争取着生存的权利。
就那么一步一步,从无穷荆棘和风雨走来,而他们的某些人,某些可以代表着他们所有的人,也在无数先民的心一路升华,最终,升华为那永远的图腾。
然后,这图腾在几经变化最终定格,定格为两个字——
炎黄!
再然后,许多年,许多年,无数的后来者,从他们开辟的道路一路向上,一路走远,越走越远,走到那遥远的图腾看起来,也越来越渺小,越来越黯淡。
终至渺小黯淡到,前世的方天,已是将之彻底地遗忘。
图腾,图腾,那遥远且隔世的图腾,今ri的你,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模样?
是仍旧高高在上地悬立在天地之间,还是已然成为断碑残垣,湮没于荒烟蔓草?
如果你仍然高高在上,我将抬起头来,心甘情愿地仰望。
如果你已然断残,已然湮没,我将弯腰,我将曲膝,我将跪伏,我将匍匐在地,只为,依然可以用一种仰望的姿态,将你朝拜。(。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qidian。阅读。)
第五百二十六章 此生亦只属炎黄()
这就是“炎”吗?
不知多久,方天缓缓地伸出手来,一朵温和却异常明亮的火焰在他伸出的掌心凭空出现,闪烁着,升腾着。
如果安迪埃里克等人现在在这里,就会异常骇然地发现,那火焰,不是由外界的元素法术造成,而是而是如同一朵真实的花,从方天的手掌,生长了出来。
就算法师再大能,挥手之间,甚至只是动念之间,就可以造成倾天大火,但是法师自身,却仍然只是寻常的血肉之躯。
一如普通人。
最多,生命力什么的比普通人要更旺盛一些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其身体,是绝对不敢让任何一个哪怕是小小的小火球接触的。如果没有防护,那么,哪怕是一位法师,也能轻易地被一级的小魔法学徒用火球灼烧得满地打滚。
但是这时,那火焰,不止是接触着方天的手掌,更是直接地像是以其为土壤。
以那土壤为承托,生长着。
就如同一朵真正的花,火焰之花,也可以说是,生命之炎。
不论草木,不论虫蚁,不论鸟兽,又或是更高端一点的人,凡是生命,在这天地之间,也便如方天现在掌心的这朵火焰,在闪烁着,在升腾着。
在闪烁,向天地证明其存在;在升腾,从外界争取着存在的权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前世时,某皇帝身上被装扮了很多的故事,而故事的其之一是,其下江南时,指太湖往来不绝之船,问一僧曰:“不知湖往来之船,共有几条?”
老僧回答道:“只有两条,一为名。一为利。”
为什么为名?是要在他人的欣赏、赞佩、仰望、敬畏、惧怕等情绪,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为什么为利?是要在那风波不定的尘世,为自己的存在,获取存在的权利。
是以,为名也罢。为利也罢。都是生命的闪烁,都是生命的升腾。
换言之,也都是“炎”。
炎者,生命之根本。
“无边落木萧萧下”里的东晋末、宋时初陶渊明大筒子。任彭泽令八十多天,第三个月的考勤还没拿到,就连辞职信都没写一封,只把两只大袖啦哒啦哒一甩,然后便飘然离去。
离去之时。还作歌道:“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为吏一方,稻粮之谋得到了满足,“形”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但是“心”却在惆怅着,却在伤悲着。——
难道我的这一生。就要在这样的营营苟苟度过吗?
罢了,罢了,既然甜豆腐脑与咸豆腐脑不可同吃,那我就两个都不吃了,干脆回去种我的豆子去吧。纵“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我也不悔!
我的身体,对不起了。从此让你告别清香滑嫩的豆腐脑生活,每天只是吃点豆渣。凑合着吧。
我的心灵,恭喜你了,从此以后,你就尽情地翱翔,尽情地高飞吧,“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