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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8】蛊婆之威（）
蛊婆的手抬起来，她的手不复之前的光洁细嫩，上面爬满了皱纹和斑点，她的手上托着一只小小的鬼眼褐毒蛾。
这一只不同于金凌曾经见过的任何一只，它更小，但它翅膀上的鬼眼更加的真实，翅膀扇动间就好像那双眼在眨，那一眨便能将她最大的破绽都看透了，让人从脚心升起凉意，只想要逃开这样的目光。
这是蛊婆的本命蛊，从她幼年就跟着她的，真正的那一只本命蛊。
蛊婆的手一扬，将鬼眼褐毒蛾放飞，她的头扬起优雅的弧度，看着那只飞蛾飞向高空，飞向战场。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神被飞蛾吸引着，看它在血月的光辉下，毅然决然的飞向那奔腾勇猛的兽群，随着翅膀的震动，洒落点点熠熠生辉的星沙。
“娘……”蛊颂已经泣不成声，他心思灵敏，见蛊婆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娘亲有问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娘放飞这一只本命蛊，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每个人的本命蛊并不是胡乱来的，它在很大的程度上由人的性格决定。
蛊婆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便是抛弃族人也要离开南荒。爱上申荆，明知那是焚烧她的烈火也一扑到底。生下蛊颂，明知是负担是拖累也勇往直前，燃烧她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他。
她一生做下的这三件大事，她从未后悔过，一如扑火的飞蛾，明知是死，犹不悔。
这一刻，为了巫蛊族的曙光，她依然是‘死不悔改’！
一只一掌就能捏死的飞蛾，一群屠虐了千人的妖兽，谁强谁弱，所有人在主观上已经有了判断，可是兽王族后方，游沐风却莫名的紧张起来。
飞蛾接近了兽群，蛊颂捏紧了蛊婆的手，蛊婆低头帮他擦去脸上血污，慈爱的笑道：“颂儿别怕，娘在呢。”
“娘，我不怕。”蛊颂眼泪滑落，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拼杀的男人，这一刻他只是个需要娘亲保护的孩子，他能做的就是让娘亲搂着他，护着他，做一个乖巧的儿子。
空中的妖禽，地面的妖兽，飞蛾穿行在中间洒落星辉，当它越过兽群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时，游沐风稍稍松了口气。
妖兽距离巫蛊族人已经不足百丈距离，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们吞没。
“巫蛊族人，拿起武器，跟我一战到底！”
金凌旁边一个魁梧汉子悲愤大喝，所有的巫蛊族人都高举手中武器，就连地上身体残破的五毒圣兽也立起残破的身躯。
“一战到底！一战到底！……”
跑在最前面的五阶妖虎在距离蛊婆还有十丈的时候一跃而起，咆哮声来着腥臭气息撩起蛊婆鬓角白丝，蛊婆轻轻一笑，这一笑褪去她岁月风霜，这一笑让她美得惊心动魄，这一笑，那只气势磅礴的妖虎突然后继无力，重重的摔在了蛊婆脚下。
蛊婆搂着蛊颂的肩膀，用衣袖为他遮挡溅起的碎石血水。
异变在这一刻发生，兽王族的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兽群，仿佛致命的瘟疫从蛊婆脚下开始散播，兽群从最前方开始大片大片的倒下，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可抵抗之力，还有空中的妖禽也下饺子一样纷纷坠落在巫蛊族人眼前。
游沐风拳头握起望着那只翩翩飞舞的鬼眼褐毒蛾，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兽王族的人看不到，可站在巫蛊族人旁边的金凌看得一清二楚，那只倒在蛊婆面前的妖虎身上，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被血水湿润的毛发间蠕动着，妖虎的皮肉飞速干瘪下去，毛发脱离，隐藏在其中的东西显露出它真实的面貌。
密密麻麻的绿色虫子在妖兽尸骨上吐丝，成茧，复又破茧化蛾，振翅高飞。
这一切发生在所有倒下的妖兽身上，不过仅仅三个呼吸之间，便完成了一个生命的进程。
此时的聚首坡上，没有风声，没有兽吼，连呼吸声也停了，只余那飞蛾破茧，铿锵有力的振翅高飞之声。
这些飞蛾从森森白骨之上飞起，追逐这鬼眼褐毒蛾的脚步，那是一团火焰，它们就是扑火的飞蛾。
若要让金凌来形容她眼前的景象，她只能想到蝗虫过境这么一个词，不，眼前的景象比蝗虫过境还要可怕，还要让人头皮发麻，让人心中震动。
遮天蔽日的飞蛾所过之处，没有一只妖兽可以存活，它们的血肉都成了这些幼虫的养料，被吞吃，诞生新的飞蛾，生生不息，永无止境。
鬼眼褐毒蛾不再孤单，它的背后是千军万马，它们的力量越发强大，有多少敌人，它们就能变得多么强大。
情势的突然转变让人膛目结舌，刚刚还气焰十足的兽王族顿时变得不堪一击，刚刚还不堪一击的巫蛊族顿时变得所向披靡。
“游先生，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眼看那只鬼眼褐毒蛾就要飞到眼前，来不及逃跑的兽王族人也成了那群飞蛾的养料。
游沐风不甘心的望着对面那个看不清表情的女人，愤恨的甩袖离开了点将台，在两个人的护送下快速离开战场。
兽王族人慌乱的逃跑，可是面对遮天蔽日的飞蛾他们无处可逃，登时乱作一团，最终逃掉的，就只有游沐风和护送他的两人。
蛊婆一只鬼眼褐毒蛾，便让兽王族全军覆灭。
“赢了？我们赢了！巫蛊族赢了！！”金凌旁边刚刚大喊着拼死一战的汉子突然跪倒在蛊婆背后，抱着脑袋放声痛哭，他这一哭感染了所有人，所有人都跪伏在蛊婆身后，流下了激动的热泪。
这一战，他们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们的命早已交给了自然神，他们从没想过能活。
可是现在，他们不但活了下来，还亲眼看着兽王族全军覆灭，看着那个将他们打得节节败退的兽王族军师仓皇逃窜。
他们的胸中的澎湃之情，似乎只有用痛哭才能抒发，不然就要憋死了。
这是为战死族人的哀嚎，这更是为巫蛊族这场大胜的喜悦高呼。
金凌看着这些连死都不怕的男人跪在地上哭得声音嘶哑，胸腔之中的心脏大力跳动着，有一股力量在汹涌澎湃，使得她也想畅快淋漓的大喊大哭，这种震动她从未感受过，可是她觉得这种感觉让她很痛快，很爽！
鬼眼褐毒蛾飞回来落在蛊婆手上，铺满整个聚首坡的飞蛾在这一刻化作飞灰消散在天地之间。
黑夜过去，东边旭日粗暴的扒开厚重云层，让满身光亮穿透云层，金光洒落血洗的战场，带走阴霾与灰暗。
今日的第一丝曙光，照在巫蛊族人的脸上，照在巫蛊族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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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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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和蛊颂陪着蛊婆，在几个巫蛊族人的护持下，回到了聚首坡南边的巫蛊族营地，剩下的人都留下打扫战场。
在干草搭建的简易营帐中，蛊婆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金凌和蛊颂。
她强撑了一路，不想让族人担心，撑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只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人也晃悠着倒下来，幸好被金凌和蛊颂及时扶住，让她坐下来休息。
“娘……您何苦……何苦要……”蛊颂脸上的泪痕犹在，抽噎着一句话也说不全。
蛊婆帮他擦拭着眼泪，脸上带着笑，“娘这一生所做之事虽然从未后悔过，可娘欠巫蛊族的太多，所以这是娘身为月姆应该做的，娘亦不悔。”
蛊婆看了眼金凌，对蛊颂道：“现在你认真听娘说，不准插话。”
蛊颂点头，蛊婆道：“娘能从幽冥宗出来，是金凌的功劳，而金凌她并不是普通人，她是月姆巫离的后人。”
“这不可能！”蛊颂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金凌。
“你先听娘说完！”蛊婆声音大了几分，却牵动了暗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蛊颂赶忙闭嘴在蛊婆背后轻轻拍着。
“颂儿，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它都只能是真的！”蛊婆态度强硬，蛊颂低头不说话。
“娘在回来的路上中了游沐风的暗算，再加上今日这一战，娘也只剩下一年不到的时间了。”
蛊颂咬着嘴唇，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也知道今日她娘是燃烧生命祭蛊，所以才有那样的威势。
“所以金凌是巫离的后人，她也是下一任月姆，你知道吗！”
蛊颂只是低着头，握着拳头，蛊婆叹息一声又对金凌道：“金凌，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你跟颂儿往日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可好？我也知道巫蛊族如今苟延残喘，将这烂摊子压在你身上实属为难，可你既然是巫离的后人，你就得担起这一份责任，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金凌看了蛊颂一眼，她可以不计较，可蛊颂未必肯接受她，“婆婆放心，我既然能跟你来南荒，就知道我自己应该做什么，更何况我也有我的私心。”
蛊颂这时候开口道：“娘说的我都可以答应，可是族人呢？族人有能否接受一个外来者成为巫蛊族的月姆？仅凭一只蚂蚁就说她是巫离的后人，又有几个人能信？”
金凌就知道，蛊颂没那么容易接受她，因为他也是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不会把一个跟自己有怨的人放在比自己高的位置。
“我们现在就可以启程去圣地找老巫验证，但不管金凌是不是，这个月姆之位我都会交给她。”
“月姆之位并不是娘说给她，她就能要的，这还得看神树的旨意和老巫的态度，还有族人的意愿。”
蛊婆闻言气息不稳，金凌赶忙接话，“婆婆，此事不急，而且蛊颂说得有道理。”
蛊颂诧异的看了金凌一眼，金凌对他一笑道：“对巫蛊族人来说，我确实是个外人，婆婆你可以强硬的将月姆之位交给我，可现在的我根本就坐不稳这个位置，还会让大家站出来反抗我，从而造成巫蛊族的内乱。”
金凌又扫了蛊颂一眼，继续道：“现在是危急时刻，月姆更替这种事情最伤士气，更何况婆婆今日之威才让族人燃起希望，而且这希望只有你在这里才能星火燎原，这是谁也无法替代的。所以验证身份这些事情，还是缓一缓的好。相比起这件事，我觉得现在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
蛊颂点头道：“是的娘，现在什么都不重要，您的伤势最重要，我们快点回去圣地，老巫或许有办法治好您。”
蛊婆摇头，眼神柔软下来道：“娘没事的，我们……”
“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金凌打断了二人的温情，严肃道：“我的意思是，趁着婆婆威势犹在，应当乘胜追击，若是此刻退了，不就是告诉敌人婆婆有恙吗？”
“金凌！你这是逼着我娘去死！”蛊颂大怒对着金凌咆哮，若是无心在，他肯定会杀了金凌的，他指着金凌咬牙道：“你并非我巫蛊族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好了！咳咳咳……咳咳……”蛊婆喝止蛊颂，深深的看了一眼金凌道：“没错，你说的没错，现在这种时候，我的安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巫蛊族人的士气和信心，我们应当一鼓作气，乘胜追击。”
蛊颂急道：“可是娘你……好！我不说娘的身体，就说今日之战我们损失多少战士，仅凭这剩下的五百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