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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小朵，可是我从未想过，其实我最对不起的人，是她。
到死，她都没留下一丝退路，让我在这罪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我本就是无依无靠之人，贱命一条无所谓，玄天宗目光灼灼，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我额头按下。
“小朵，希望你不会后悔。”
灵魂被一道灵光束缚了起来，灼热而强烈。
签订这个契约，我就不再是狐族的一员了，而是成为了捉妖师的收藏品。
希望你不会后悔，这是玄天宗对我最后的劝告。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看到的都是高嬷嬷的身影。
第19章 插骨（4）（）
月上枝头，我的心里不断涌入暖暖的气息。
一阵晕眩过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一点点光斑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我欲伸手触摸，却是那样遥不可及。
黑暗忽然被一盏小小的灯火冲破，我循着火光望去，终于是看到了光芒的来源……一盏灯笼。
灯笼被一个人影提在手里，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就是高嬷嬷。
“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幻象罢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若是想追究起你那遗失的记忆，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正想探过去看个究竟，玄天宗的声音提醒了我。
高嬷嬷提着灯笼，借着灯笼的一点点亮光在黑暗里摸索。
过了一会儿，终于是在一片大门前停下了。
那院子还是熟悉的样子，我不知道在这里来来回回出进多少次。
当时风吹的紧，阿娘的窗子开着，夜里的风很凉，像我阿娘这样脆弱的身子一吹就得病。
高嬷嬷走到窗前，轻轻合上窗子，站在窗前朝着屋里头细细打探。
原来高嬷嬷是这样来到我们家的，这里我确实没有印象。
就在这时，黑夜深处响起一阵清脆的歌谣，这首歌谣我至今还记得，那是阿爹经常唱给阿娘听的。
高嬷嬷径直走到院子前，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越来越近的歌声。
“这位就是姑娘了吧？夫人已经睡下了，还请姑娘安分一些。”
在月光的映衬下，高嬷嬷那冷冰冰的语调显得格外疏离，我当时年级不大，被她这么一吓，便对她有了阴影。
月光轻盈，亮度却实在可怜。
这便是我和高嬷嬷的第一次相遇。
说实在的，看到自己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浓浓的后悔。
到了我这个时候，从旁人的角度去观察，才看到了高嬷嬷那温柔的眼神。
面对陌生的高嬷嬷，年幼的我害怕地转身就跑，留着高嬷嬷提着个灯笼站在黑暗里面许久。
“是不是我太吓人了？”风轻轻吹过，高嬷嬷的声音有些落寞。
黑暗一闪而过，周围忽然产生了光亮，画面一转而过。
“啪啪！”高嬷嬷手中的灯笼变成了棍子，一下一下地抽打着趴在椅子上的瘦弱身影。
“姑娘，你不要怨我，咱们命苦，只能留着卑微的自尊苟活下去。
你阿爹阿娘拼死都要保护你，你可知道没有法力的妖到了外面会有多么危险？”
高嬷嬷红着眼睛，使劲儿抹着眼泪。
我站在远处看得心里发慌，高嬷嬷的每一鞭子就好像抽在我的心上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被高嬷嬷毒打，当年怎么就没关注到她的悲伤？
我们家穷的叮当响，狐族又不肯接纳我们，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我只得趴在床上修养，下不了床。
次日清晨，高嬷嬷带着一筐草药来帮我敷药。
我问她：“嬷嬷哪里来的药草？”
她笑道：“后山山崖上面长得，我昨夜去菜，今早正好来得及。”
她深处满是伤痕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背。
“嬷嬷，你的手摸得我好痒。”
第20章 插骨（5）（）
高嬷嬷笑得温柔，轻轻地说：“奴家的手上有法术，摸一下就会好的。小姐，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后来我才知道，高嬷嬷一个人在夜里趁着没人发现偷摸到山上采药，吊在悬崖上，稍有不慎，背后就是万丈深渊。
在如此危险的悬崖边，她却没有丝毫顾忌，一整夜没合眼，只为了能在天亮时能给我捎上草药。
这一筐草药是她一整夜没合眼，冒着生命危险在悬崖上够下来的，我当时怎么就不知道呢……
我当时生活得无忧无虑，花一样的年级真是什么都不懂。
我哪里知道，自己的无忧无虑是别人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换来的？
药草伴着清香，当时的我俯身趴在床上，享受着高嬷嬷的抚摸。
高嬷嬷摇头轻笑，眼神中柔柔的目光伴着一丝丝心疼，约么在自责自己。
高嬷嬷的手掌轻轻搭在我的背上，“姑娘日后若是不记得奴家了，记得这份痛就好。”
清风伴着粗糙的手掌，我便安详地睡下了。
半晌，高嬷嬷起身走出小屋，我紧随其后，穿过门口阿爹种植的相思泪，来到了我阿娘门前。
阿娘去世不久，高嬷嬷却不曾动过她房间半分东西。
她着实是个好人。
秋意见凉，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十一月份的天气蓝的通透，在我化形的那年，更是醉人。
高嬷嬷一人跪在我阿爹阿娘坟前整整一天，愣是一声不吭。
约么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小花寻了许久，才在阿爹阿娘坟前找到昏倒了的高嬷嬷。
待她醒来，她同样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我。
不久，她又落下泪来，“姑娘。”
后面的事情我记不大清了，听小花讲起，在我化形失败后，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到处去求助，不知道被多少人拒之门外，却义无反顾地继续前行。
玄天宗就是她求助的时候遇见的。
玄天宗的声音把我唤醒，“差不多了，这些都是你化形失败之后遗忘的记忆，只能找回这些你印象深刻的了。”
天逐渐泛白，原来我已经回忆了一整夜。
我半依着背后的大树，脑子空空荡荡，想说话却又想沉眠。
玄天宗用手指抚了抚我脸上的泪痕，“小朵……都已经过去了。”
干涸的眼睛对于悲伤已是无可奈何。
“我对不起她。”
玄天宗的眼眸黑亮，语言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小朵，你知道，她从来不奢求这些。”
“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了解她的，对不对？”我的双腿有些发软，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阿爹阿娘纷纷离世的院子。
“我和高嬷嬷相识是在一年之前，你当时还在沉睡。”
我在沉睡，高嬷嬷独自一人下山，到处寻求能让我醒来的法子。
外域这种地方，真是要多偏远就有多偏远，高嬷嬷一双脚接连走了数天，这才来到中州。
中州人类痛恨妖族，边外捉妖师横行，而高嬷嬷不巧，刚出门就遇上了捉妖师。
玄天宗不是个正经人，别的捉妖师都是以灭妖捉妖为己任，而他倒好，自身最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喜欢管妖界的闲事，在灭妖之前都会帮助妖怪们满足一个愿望。
“她真的为你付出了全部，一个妖怪，面对着捉妖师，第一时间没有想着逃命，而是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助。”
玄天宗比划着当时高嬷嬷跪在他面前的模样，那真是凄惨到了极点。
第21章 插骨（6）（）
火光映着玄天宗的脸，他偏过头，侧看我，声音有些低沉。
“小朵，你可知道，这些事情高嬷嬷是不想你知晓的，心甘情愿地为你付出，她连记忆都不曾给你留下半分。”
我缩了缩身子，浑身上下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我约么因为化形失败导致了铁石心肠，此番我竟然哭不出来。
他瞧见我这幅模样，柔柔地说道：“小朵，她曾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我把你带出来，她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或许她一直在你面前露出那副凶悍的模样，可是骨子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比她还要爱你了。”
“狐族和雷兽一族的联姻这是天大的事情，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把你带了出来。她的冷漠是假装出来的，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地离开，没有牵挂。这些你本应该被瞒一辈子，但她既然已死，我想你也应该更加了解她一些。”
柴火终于烧的精光，天也蒙上了淡淡的光亮。
“她或许给不了你什么，一直到最后，也没给你带来幸福。但是她能够做的，已经是她的一切。最后，用生命换去了你的自由，也是她为你做的最满意的一件事情了。”
我把手搭在眼睛上，蒙上了我自己的双眼。
这样就看不见世间，独享有一分安宁。
“小朵，都过去了。”
“对不起，我可能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或许我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冷的刺骨，太阳明明出来了，却还是这么冷。
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我想回到高嬷嬷的怀抱里，看着高嬷嬷冷冰冰的眼神。
什么自由，什么逃婚，我都不想要。
“小朵！看着我！天亮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遮着自己的双眼，生涩地开口：“高嬷嬷打我的时候很痛，帮我敷药的时候我都没哭，她就哭个不停。现在高嬷嬷不在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帮自己上药？以后我要是不听话了，终于没人再打我了。高嬷嬷还会给我讲故事，为我打扮，帮我插花，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榨干了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湿润了，明明都已经干掉了。
只是普普通通地说着高嬷嬷的事情，心就好像被针穿了一样痛。
玄天宗粗暴地拉来了我的眼睛，双眼怒视着我，漆黑的痛苦如同明镜一样映照着我的内心，我终于是忍不住了……
“天宗……”我最终也没有勇气再提起高嬷嬷，只是紧紧地窜着高嬷嬷最后为我插上的花儿，我最终还是对不起她。
“小朵，天亮了。”
玄天宗背着我将高嬷嬷的花儿安葬在这附近唯一的一片红花树下，我想将她安葬在我阿爹阿娘的旁边，但是我现在不便回到狐族。
高嬷嬷一生喜欢红色的花儿，常常把花儿插在我的头发上。
红花娇艳，我仿佛又看到了高嬷嬷慈祥的笑容。
泪水再一次决堤，就如同玄天宗所说，我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从没有给她的爱回馈过半分。
第22章 中州（）
三月之后，我们走出了外域边境，来到了中州。
饥肠露宿了这么久，我琢磨着到大酒楼里好好敲诈玄天宗一顿。
头上印着的纹路至今没有产生任何作用，我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耍我的。
起初我还胆战心惊地跟在他身后到这到那，但是很快我便发现有了这纹路和之前没有纹路并没有多大区别。
竟然并没有什么区别，那我为什么还要胆战心惊地呢？
仔细想想，最大的区别也不过是在路上偶尔撞见的其他捉妖人看到了我头上的标志之后，全权当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