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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竹凝神思考着,他却不是莽从的人,说着:“义父,这点不算什么,就是平常人逢到大运,也能作出平常不能作的事,而青云直上,何况天下朝鼎革,天命改易,必有大批人才扫『荡』天下,为王者前驱。”
“这天下,戴望、史龙节、赖颐、杜恭真、还有本镇大帅王遵之,哪个不是有独到之处,哪个不是或者惊才绝丽,或者深沉厚重,或者刚毅果决?又哪个不是作出大事来,这区区斩杀陈翔,并不突出吧!”周竹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竹儿说的甚是,如果仅仅这点,这种人天下多得是,只得一时气运,可王守田此人这段时间在汲水县所作所为之事,让我心惊啊!”
“开田亩,定民籍,祭龙神,杀山贼,平县治,这些事情都是深固根本的事,这事情虽小,可是你想想古时,什么人作这些事?”
见周竹脸『色』微变,田纪又提醒的说着:“运来运去,都由天地而定,就如我折一枝花,『插』在花瓶,这花虽然可灿烂,开上数日,但是终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王守田杀了陈翔我不惊,当上嗣子我不惊,甚至娶了宋家小姐我也不惊,这些都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一旦运去,只为人嫁衣。运来花开灿烂,运去就瓣叶凋零,何也,只是无根耳!”
“但是此子,在县里的所作所为,使我心惊,甚至转辗反侧,夜不能眠。若是花枝『插』在湿地里,你说有什么后果?”
“嘶,长出根来?”这几句话声音虽轻,在周竹耳边如平地了打了个霹雳,一下子就使他从新的高度看问题。
“不错,如是无根,花开如运来,运去就凋零,无所惧也,若是给他长了根,就气运深藏,就算一时花落,明年还会开花,这就和真人批示不一样了,到时候,无根的反而是潜龙了,这夺得基业就难了!”
“嘶,那义父何不和师门说说?”
田纪摇了摇头叹的说着:“我不擅长望气之术,再说这望气之术哪有这样简单,只有真人才可真正洞察,我也不过是在这里读书十几年,有几分心得,根据以前书中道理,看出些端倪来,却是很难说服师门。”
“说句大不敬的话,师门以玄学为宗,却是不肯听这世俗之道,说了也没有啥用,你记在心中就是了。”
周竹听了田纪的话,心中越是想变越是有理,原本他暗中,总觉得田纪过于热中名利,有些不屑,现在想来,却还真是读书读出了些真意。
就在这时,美『妇』人田氏微笑的说着:“饭不多言,菜都凉了,大家都快吃吧!”
二人一笑,田纪就又举起筷子。
就在这时,福田村中,道路上一片宁静,李四缩了缩脖子,继续向前。
李四是村里破落户,一直作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糊口,上次弄了一件瓷瓶,混了三两银子,吃喝了十天,现在又吃光了。
听说王家搬迁到了汲水县里,家里只剩几个临时雇佣的仆人,因此今夜便偷偷起来,心想破船还有三斤钉,这王家一贯为本地地主,总有些遗留的财物。
李四翻过了几个民家,到了王家门口,就想着要进去,突然之间,只听后面寒光一闪,一人压低了声音,说着:“大人,这里有人!”
这李四想也不想,转身正要逃走,这偷窃财物,在乡里都是不报官的,抓住就死打,打的半死,甚至有的打死了也没事,里长之类不会管。
李四吃过几次苦头,哪还想被打,就要逃走,才一抬脚,就手脚呆滞,全身颤抖,不敢动弹。
只见眼前站着二人,戴着头盔,穿了皮甲,手按长刀,虎目炯炯,凶狠的扫视着自己,这凛然的杀气,就使这李四动弹不得。
随着他们的报告,一个青年人上前,他没有穿官服,但是身着身着玄衣,长身玉立,脸若寒霜,正是执行命令的李显。
李显心情很不好,对于熟知政治的他来说,当然清楚着大帅的用意。
田纪是王守田半师,在礼法上,身份就很特殊。
师徒有着名分,也有着义务,如果不是所图甚大,田纪不应该这样做,王遵之老于权利倾轧,已经敏锐的闻出一些气息。
田纪和李家的关系,也隐瞒不了大帅,只是『乱』世中,这点蠢蠢欲动实是平常事。
李家一向恭谨,又是文官,不掌兵权,再加上这次已经向大帅摆明了态度支持少主,大帅虽然有点疑『惑』,但是还没有认为李家有着不轨之心,也许只是底下想攀炎附热的人自作主张。
只是现在在权利交接的关键时刻,大帅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田纪就撞到了枪口上了,大帅连审判也不审判,直诛灭满门,意思不但是敲打李家,也是敲打着整个藩镇上的一些人!
被派来干这灭门的脏活,李显还是第一次,这当然心情很不爽,这时平日丰神俊朗气度从容早就不见,盯着这个李四,吐出的话让人透骨生寒:“汝是何人,半夜三更,在此作什么?”
李四靠坑蒙拐骗过活,善于察言观『色』,一听李显这话,心知只要自己回答有半点不对,立刻就有大祸。
赶紧跪了下来,磕头说着:“小人只是村里穷汉,半夜起来,只是作些『摸』鸡的事,回去弄些吃的,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啊!”
说着,就连连磕头。
李显看了上去,只见此人贼眉鼠眼,心中就信了大半。
这贼眉鼠眼,倒不是所谓天生命格。
军中司法官,以及县里法曹司的功曹,无论长的怎么样,全身就带有一种肃杀之气,这便是常年浸润在律法中自然而然携带的法之威严。
同样,这等贼人,无论长的怎么样,平时都琢磨着偷鸡『摸』狗,见不得人,长期下去,就自然使人一看就觉得是“贼眉鼠眼”。
至于久居上位者,更是明显,这就是孟子说的“居移气,养移体”了。
原本李显不在意这种人,这不是他管辖的范围,放过就放过了,这时心情不好,又是秘密行动,心中不爽,一挥手。
后面一个甲士,更是以杀人为职业,见此毫不犹豫,刀光一闪,这李四的脸上,还在有着奉承的笑意,只见鲜血飞溅,头颅就飞出,滚在了地上。
这时,福田村灯火隐隐,万簌无声,李显令着:“上前,包围田家!”
“遵命!”周围甲兵应着。
此时,田家已经用完了餐,田纪和周竹上了书房,周竹准备把注释的《论语》从头到尾再读了一遍。
就在这时,田纪猛的全身一震,他猛的打开着窗口,站在窗前,身躯挺直。
远处,并无异样,只有一些狗犬之声。
“怎么了,义父?”周竹抬起头来,见得田纪身体在微微发抖。
“快,快下去,不要点灯和熄灯!”田纪拉着周竹就走,一缕灯光从门缝漏出来,直到了下面。
“夫君?”这时,田氏正准备抱着孩子去睡。
“村里杀人了,我祭的樟柳神,已经报了警兆回来了,有大祸临头,快,周竹,你抱着孩子出去,出田家。”
周竹大惊,说着:“义父,那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走不了,快,你身有命格福气,只有你才能走得掉,你若挂念我一丝情谊,快带着润儿离开,给我田家留一线香烟!”
周竹这时,见情况的确不对,当下也不说话,抱着润儿,说走便走,幽灵一样,从小门暗影处掠出,越过小道,闪入了对面竹林之中。
第三十三章 就义(下)()
樟柳神不是神,是鬼魂,并且是一种身世极为可怜可惨的鬼魂。
这是小孩死后的鬼,被术师驱使,能在一定范围内有着灵应,对血腥和杀气最为敏锐,田纪就养有护体,因此才知道大祸临头了。
果然,周竹才跑出去,只听“当”的梆声传到,却是一更到了,有更夫出来敲梆了。
就在这时,三声鼓响,火把齐明。
田宅前,点起了大把的火把,穿着皮甲的甲士排列成阵,还有着数个弓箭手等候,火光中,甚至还有数骑巡查左右,田宅周围被围的滴水不漏。
李显佩剑,左右分列着四个甲士。
下面,是一个队正,此人戴头盔、披着铁甲,虎背熊腰,眸中凶光,只听一声刀『吟』,长刀出鞘。
这种长刀厚背薄刃,寒气『逼』人,正是军中利器。
凭着樟柳神感应,田纪心中一惊,除非身着重甲,骑着宝马,不然的话,面对这阵,谁也难逃,炼气士修有法术,能惊世骇俗,但不能持久,拖上片刻便难逃劫运。
就在这时,李显已经喝着:“里面的人听着,大帅有令,立刻出门受擒,给汝一刻时间,若是不然,格杀勿论。”
心中却是苦笑,出来受擒,也是死。
倒也不是大帅英明神武,滴水不漏,只是大帅只掌这一府四县之地,再加上十数年经营,查出这类倒是很快的事。
说来说去,就是地盘太小了,若是整个蜀地,就不一样了。
在田宅中,田氏已经抽出了长剑。
长剑在蜡烛中,反映着光,田氏低声说着:“夫君,现在怎么办?不如我们冲出去?”
蜡烛和灯光照着田纪的眼,田纪一时间心情翻滚。
这事被大帅知道,使他心中一凉,惊觉自己的确卤浪了,只是自知道了王守田如此所作所为,心就焦急起来,『迷』糊了。
现在甲兵已经包围了住宅,生死就在眼前,是带着家人冲出去,还是束手就擒?
身为炼气士,冲出去虽然九死一生,但是倒也未必没有一线机会。
可是如果举兵对抗,那就是赤『裸』『裸』的造反,『性』质就严重了。
大帅大怒的话,不但会追究责任,更会直接影响李家,影响师门。
为了师门,现在也不能直接反抗,至于为之冒的风险,那就是义无返顾了。
闪电一样的思考后,田纪低声向着妻子说着:“是我耽误了你……不过为了师门大义,不可卤莽动手,先出去听他说些什么,只消他们不立下杀手,料亦无妨,等以后再作打算。”
只要稍微缓冲一下,就想必有人求情,听了这话,他的妻子也点了点头,丢下剑来。
田纪镇静了一下,亲自开门,说着:“汝等何事?”
“伸手向前走!”李显却是不答,又叫的说着。
两人依言上前,到了场前,在灯火之下,李显举手一挥,带了二个甲士举步上前。
田纪看了上去,发觉是熟人李显,这李显虽然不是李承业的家族之人,不是一支,反而是文阳府知府李刚是一族,但是总算姓李,拉得上些关系,并且日常交情都不错,不由心中暗喜,对妻子低声说着:“我上前和他问话。”
说着,就上前,到了几步,站住了,讶然叫着:“咦!是你?李大人?”
李显走近,低问问着:“田先生,你怎么这样糊涂?传得这些不应该说的话?现在大帅问罪来了。”
“李大人,这事也许有些误会,还请大人允许我向大帅申辩,想必就可水落石出。”田纪拱手为礼,诚恳地说着:“若是能如此,大人援手大德,不敢或忘。”
自己私塾十数年,门生遍地,甚至教导过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