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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布思如此周密,以三关声势之弱来造成这一伏击之正中无误,他,究竟是谁人?
任何奥秘,都有谜底;任何问题,都有答案。
幕拉开,上场的人就要现身。
无论多重要的角色,到非现身不可的时候,无论多神秘,还是要现身;否则就不是重要角色了。
一直等到幕落的时候……
屏凤旁,出现了半张脸,半张脸就比别人一张脸大。
然后又出现了半边身子,半边身子也比别人整个身子壮。
然后是手,然后是脚……
这人终于出现了。
铁一般的衣服。
铁镌一样的双手。
铁镂一般的脸容,绷紧无一丝笑容。
铁塔一样雄壮的人。
萧秋水几乎是呻吟般的叫出了一声:
“朱侠武……”
那人用铁一般无情的声音说:“我是朱侠武。朱侠武才是朱大天王。”
一刹那问,萧秋水完全明白了。明白了为何朱大天王始终能掌握院花剑庐和权力帮的战况,为何朱侠武跟左常生之役里假装拼得个两败俱伤,明白了他家人为何能逃过“权力帮”的围剿但却逃不过朱大天王的魔爪……因为朱侠武就是朱大天王!
——而父亲居然请朱侠武来助守浣花剑庐!
朱侠武之所以迟迟未发动,为的不过是“天下英雄令”,但父母亲一定瞧出了些什么,才将“天下英雄令”藏在飞檐上,引致朱大天王因得不到而痛下杀手……想到这里,萧秋水的胸膛就激烈地起伏起来。
——朱侠武既是“朱大天王”,左常生就一定是朱大天王的人,他们俩的一场两败俱伤,是早就预谋好了的!
——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居然还与胡十四、诸葛先生,并列“天下三大捕”之一!
——难怪一个擂台,就出动到朱顺水;他原来只是朱大天王派去夺“天下英雄令”的幌子而已!
朱,侠,武!
朱侠武向燕狂徒脱了一跟,冷冷地道,“楚狂人,你已完了。”
燕狂徒喘息,不能作答,朱侠武狞笑道:“燕狂徒,就算你强运功疗伤,也没有用了,我在武夷山之役,便在一旁觑出你破绽之所在,只是那时以我的武功,攻不倒你,这些年来,我就留在这一击上,你的武功却退步了……打败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燕狂徒道:“你的一拳一掌,确是打在我的罩门上……我是完了,不过你也给我内力反震,一双手已不能灵活出击……秋水,还不快去把此恶除了!”
朱侠武道:“多年来,你、我、李沉舟,鼎足三分天下,除了武当、少林等较讨厌难缠的门派外,武林中谁与我们争雄?而今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你又让我放倒……现在只剩一个李沉舟了……凭这小子,出道还早,哪里是我的对手,我让他一双手却又何妨!”
萧秋水上前一步,戟指大声道:“朱侠武,你专施奸计暗算,卑鄙无耻!”
朱侠武大笑道:“什么卑鄙?什么无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赢,总要动动脑筋,这又有什么可说的!”
左丘道亭满手是血,颤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朱顺水,又指着朱侠武,颤声道:
“你……你才是……朱大天王……那……他……”
朱侠武哈哈笑道:“他只是傀儡,他是人前人后所以为的‘朱大天王’:而我就是幕后策动,真正的‘朱大天王’!”
项释儒痛苦地道:“朱侠武,我听闻你为保护岳大夫人,而在浣花剑庐前为‘一洞神魔’所伤,没料你……竟然就是朱大天王!”
朱侠武大笑三声,每笑一声,如雷一震:“我曾立下毒誓,若不能成天下第一人,使不露原来身份!恶名天下播的事,不如在谋得大权后,则天下又有何人敢有微词!”
燕狂徒强忍痛楚,道:“满口胡柴!猪狗不如,哪配称人!”
朱侠武脸色一变,大步行向燕狂徒,冷如硬铁地道:“燕狂徒,你这是找死……”
忽听一人大喝道:“站住!”
朱侠武很想继续向前走,并动手杀了燕狂徒,可是这一下喝声,却凛然有威,连朱大天王如此坚强的人,也不得不停下来。
喝咤的人是萧秋水。
朱侠武高萧秋水足有一个头,这个铜浇铁铸一般的人,竟为萧秋水的气势而慑住。
——仿佛朱侠武是臣,而萧秋水是王。
萧秋水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亮出他的古剑“长歌”。
这时朱侠武的心里乱成一片。这年纪轻轻的人,就象是他是主宰一般,亮剑向他走来,而他自己却该死……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他因及时省悟了这点而急了起来,可是毋论怎么急手脚都似有千钩铅铁一般,举不起来。
朱大天王当然不致于怕了或服了萧秋水。但不知道这是一种极上乘的武功,便是“忘情天书”中的“君王”一诀。
萧秋水举剑齐眉,容庄神凝,剑尖凝在半空,遥指朱侠武。
——这是“王者之剑”的剑势。
朱侠武心中一直告诉自己:动手,动手啊!避开,闪开呀!可是手足偏生不听话,脑子里也昏昏沉沉起来。而这时萧秋水的剑已如箭在弦上。
就在这时,一人闯了进来,叫了一声:
“义父!”
叫唤的人是“铁龟”杭八,他恰好在此际闯了进来。他埋伏在山后,准备朱大天王杀退这些人时,再来个前后夹击,杀个清光,却见众人进帐已久,毫无动静,便进去探头一看;见萧秋水剑指朱大天王,朱大天王却毫无准备的样子,所以便叫了一声。
由于他才刚进来,萧秋水的“君王”剑势之始,他全未看到,他武功虽低微,却反而没有制碍,这一叫,朱大天王立时醒了!
萧秋水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也立时加快,疾地刺了出去1
朱大天王立即撒网。
他的铁网卷住了长剑。
“君王一剑”虽然大无畏、无可拒,但是铁网如山,罩住了剑锋。
朱侠武用力一扯,他自信以他浑厚的内力,不但能把萧秋水扯过来,而且足可以把萧秋水裂为两爿1
但他不知道这年轻人最强的也是内力。
朱大天王奋力一扯,并未能将萧秋水扯过来。
萧秋水稳如山岳。
朱大天王正想再扯,但他的双手隐隐发痛。
他击中了燕狂徒一掌,但是燕狂徒布于脸上、胸膛的内力,也反击得他双臂有七条筋络受伤,两条筋络折断!
所以他一扯未动,再扯力便衰,萧秋水已抽回宝剑。
高手相搏,又怎容得对方稍有缓迟?
萧秋水全身化作一片剑光。
只见他越舞越急,舞到最后,漫天风雪,都似一条无形的风线,串连在一起,而萧秋水成为那旋风的中心,那千百朵雪花飞舞,舒卷住人影——然而那一剑始终未出!
朱侠武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压力,铺天盖地的涌压而来,他额上隐然有汗——他现在才知道,他以为这可轻易解决的青年人,有多大的实力!
——而他双手仍在麻痹之中!
他绝未料到打倒燕狂徒后,却还遇上这等强敌!
这一下先声尽失,气已馁了。
而且他从来未见过这种武功,竟然把风雪吸舞成了他的剑招。
他当然不知道萧秋水使的就是“忘情天书”十五决中的“风流”诀。
萧秋水这一剑就是“风雪之剑”!
“风雪之剑”,终于出手!
就在这时,那借大的帐篷,似抵受不住狂风怒雪,轰然坍倒。
朱侠武拿着大帐篷就是一卷,罩向“风雪之剑”!
他手中的铁网,变成了这面宛似能罩天地的大帐,朱大天王的神威,还是难以攫夺的。
朱侠武就象一个天神,舒卷着一张能拥天地的大网,要将萧秋水包起来扔出去!
但是天地无情,却遮不住漫天风雪!
眼看萧秋水不见了,被帐篷裹住了,但又骤然间,天地间发出“丝丝”裂帛之声,萧秋水的长剑已划破布篷而出!
剑光寒。
剑光映雪。
远处山意朦胧、远水浩渺,山寨犹被白雪铺霜,但天地寂寂,朱大天王已不见。
朱侠武已走。
只留下重创的项释儒,左丘超然和燕狂徒倒在地上,纵连朱顺水,也不见了,在萧秋水力战朱大天王时,杭八已将朱顺水救走。
萧秋水居然将雄霸武林、威震中原的朱大天王打跑了。
朱大天王决定要走,有三个原因:
一,他一上来就轻敌,所以尽落下风,不走可能自讨没趣。
二,他的双手受伤在先,若再打下去,武功打了个折扣,不一定是萧秋水之敌。
三,他完全摸不清萧秋水的武功。朱侠武要出手时,早已把对方武功家底、招数背景,摸得一清二楚,没有九分九的把握,是绝不出手的。
就是这对付燕狂徒的一拳一掌,也花了二十余年的时间研究、观察、精研,一直到今天,布好了局,设计好圈套,有了八分的把握,才敢出手。
他一直以为萧秋水只是浣花剑派的一名剑手,没多大能耐,就算后来萧秋水名噪一时,连杀他要将多人,他一直也以为是“无极先丹”之助,以及八大高手的传授。
这些,他自信自己还可以轻易应付得了。
他一直不知道燕秋水的武功,竟是那么高深莫测。
因为他不知道萧秋水已学得了“忘情天书”。
朱侠武是稳重的人,反正他可以断论燕狂徒已死定了,目的已达,纵牺牲一个山寨,也是值得的,所以他立刻撤退。
——等摸透了萧秋水的底子,再来跟他决一死战!
“别管我们,快追!”
燕狂徒如此喝了两声,一口鲜血似箭般吐了出来。
也因为燕狂徒的吐血,使萧秋水反而决定了折回来。
燕狂徒这时已奄奄一息;他历尽伤残,历遍数次盘肠大故,到了今日,终于日暮崎峨,无法再承受得起朱大天王处心积虑,又沉猛至斯的一击。
他此刻已骨折肺碎,只凭听觉辨识,目已不能视物。萧秋水扶起了他,觉得他不再是那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反而是一位可怜的老头儿而已。
他心头一恻,只觉燕狂徒的身于微微发着抖,他才瞥觉到风雪那么大,这老人就趴在雪地上,他自己有一身武艺,不觉寒冷,但对于一个功力全被击散,命在垂危的老人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掌力一催,将一般暖流,直送到燕狂徒体内会。
燕狂徒紧咬的牙关,终于能张开了:
燕狂徒第一句就说:
“你没想到我不可一世的燕狂徒是这般下场吧?”
萧秋水无言。他年少的时候,有过各类幻想;燕狂徒已成为神话一般的人物,他万未想到居然能在这儿为燕狂徒御敌。
燕狂徒见他没有作咎,径自道:“其实我早已想过了。无论你多有名,多厉害,到头来不过是白骨一付、黄土一坯!”
燕狂徒又问:“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杀朱大天王?又为什么要先赴临安,阻止岳飞入京?更为什么多管闲事,要促使少林、武当交换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