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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突刺,理应不能命中,惟此时旭日普照,光跃大地,照得萧秋水手中那物灿然一亮。
萧易人的眼也为之一眩,尖声叫:“天下英雄令!”
心里怔得一怔,而右手受伤,左手使剑不便,缓得一缓,那令牌的尖牌,已刺入他的心口!
萧易人是何许人也!他在未识朱大天王之前,已经是领袖群伦的青年俊杰,机智过人,应变神速,被刺中的刹那,所有的神经一齐刺痛,他就利用剧痛的刹那,全力一吸气,倒翻了出去!
黑衣飞飘,他倒翻出擂台。
只要能安然落地,再图报复。
但就在这上下之间,人在空中之际,忽然一道人影,迅若流星,刀光一闪,所中萧易人,萧易人狂嚎,剑向反后刺,噗地把背后的人刺得透明窟窿,两人一齐呻吟,滚落下地去。
萧易人辛苦挣扎,向后看去。
——是齐昨飞!
齐昨飞的九环大刀,仍嵌在他身躯内,他可以感觉到那刀刃是何其酷冷,何其无情。
齐昨天喘息着,用得雪大仇的狠毒眼睛盯着他,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苦脸。皱眉、歪曲着脸肌,艰辛地道:“你暗杀这么多……兄弟…我……暗杀……你……”
说到这里,目光逐渐散乱,萎然倒毙。
萧易人却还没有死。
他的感觉就如把一柄烧的的刀子浸在烧酒里一般。从前他年少的时候,还不懂得什么叫欺诈的时候,曾经因为向往古城一种叫做“烧刀子”的酒,豪气霓生。杀了大奸大恶的人之后,也曾和一班意气飞扬的年少酪酊一番,不醉不散。“烧刀子”当然不是这样酿制的。可是现在他却有醉醺醺的感觉,可是很痛苦,那烧的的刀子,就炙在他体内……
齐昨飞的九环大刀,还遗留在他体内……唉,实在不该那么大意的!
他朦胧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切似乎都馒了,歪曲了;他的三弟奔下台来,惊愕、伤悲、夹住他,但不是真正碰触他,他知道他自己伤得太重,已气息奄奄,不堪一触了。
……他看着他弟弟那张双眉斜飞入鬓。凛烈的眼,还有一张多情的嘴,以及唇上渐形成浓烈得意如眉的胡髭……他这个“长不大的老三”,也踉他一般,留有小髭了,而且比他还清扬有力……他忽然觉得很伤心,他,挨了这许多年,筹画了这许多日子,因为际遇不好,他就要死了,一切都要过去了。一切都变成属于他这个弟弟了。他很不甘心……
人物综错,衣鬓恍惚。他忆起青年时,踉弟弟下榻,三人在房里纵论江湖事,立志要做大事,兴奋得一夜未眠……远处有鸡啼声了么,暖风好寒,是催促他上船了吧?
他不禁说:“好寂寞啊……”
晨霞艳丽绚烂,漫天涂抹,晨鸟翱翔,青山犹沉沉……然而萧易人,却,死了。
萧秋水的泪眼望天。
他这个自小最崇拜的哥哥,临死前,说了一句和章残金死时一模一样的话。
“好寂寞……”
这世间走到极峰,悟到最彻,活到最后,难道部只剩下了寂寞?
萧秋水不知道。
因为他还没有活到最后。
他的鼻血流着,鼻骨被打伤,腰侧被斩伤,在以后他亡命的岁月中,他的鼻子易打喷嚏,容易过敏,一直都没有好过,腰脊也容易酸痛,一方面是伤未能好彻底,一方面也可能是纪念他的哥哥吧……他未来的生命里,还充满了无数次跌倒,无数次至亲友朋的出卖,但他却能忍辱咬牙负重苦拼,终于都重新站起来……
岁月苍苍。萧秋水的鼻子。腰脊,还是不好。
萧易人死了。
没有人再上擂台了。
诸葛先生用沙嘎的声音,喊了十次,还是没有人上台挑战。
——萧秋水是实至名归。
事实上,谁也没有打败萧秋水的信心,何况,台下的赵师容与朱顺水那两关,谁也过不去,这“盟主”之位,试问又有谁敢当?
于是诸葛先生宣布:“萧秋水为‘神州结义’中‘长江大会’之武林盟主,号令武林,天下效命,共抗金贼,锄强易暴,共赴国难……”接下来是交奉大印玉玺和令旗锦帜,并宣誓为盟。萧秋水一生中,也不知见过多少人誓约,尽管说得轰天动地,但要背义弃约时,真是连眼睛都不多霎一下。但他只是像台上的戏子,戏演到哪里,他就尽力去演好他而已。倒是宣布后的欢声雷动,几千人一齐发出来,可堪惊天动地,尤其李黑、胡福,施月、林公子,铁星月等含泪欢呼,雀跃再三,情义深撼,萧秋水内心中也激起了千堆雪,他曾经在这世上只剩下唐方了,但是到了如今,他连唐方也失去时,真是寂寞如雪,冷冽,而在春阳下连形迹也未曾留下。而这一下子,欢声雷动下,他着实有一阵生死无憾的昂奋。可是一句冷冷的话,打断了他的热血:“萧秋水,盟主你自当你的,天下英雄令却要给我交出来!”
“谁说的!”擂台下的铁星月咆哮道。
“我说的。”
说话的人是朱顺水。
第八章 擂台下的擂台()
“盟主归你萧秋水,天下英雄令归我朱顺水,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你不干涉我的,我也不干涉你的。、qunaben、”
朱顺水摆明了态度:“今晚高手如云,我是知道的,但是其中有多少是老夫手下,诸位可知道么?”
萧秋水忽然有一种感觉。场地宽但太拥挤,他却觉得天地苍茫,就算是拂晓,也是空茫一片,而他没有所依,没有了家人,除了尚生死未知的萧雪鱼,没有了牵绊,天地间,任他一个伤心人,独来独往。可是隐约却有先贤先烈,为神州开路,近人道上有勇将国士,在为国杀敌……他豁然肯定了他该作的了。他站了起来,高大如神。
“你不配。”
朱顺水目光收缩,厉笑,骤然一拍手掌。
一人座声疾闪而出,手中七点星光飞出,
萧秋水虽然伤重,但是并非伤到不能闪躲!
他避不过,是因为他不敢置信,这人也会向他下毒手!
他中了五镖。
镖一射入萧秋水身躯,即倒射回来,随着鲜血激喷——他虽没有闪躲,但全身灌注了护身功力!
他目眦欲裂,吼道:
“你——”
放冷镖的人竟是重伤毁了半边脸的唐肥!
朱顺水大笑道:“天下英雄令,我还配不配拿?”
萧秋水双目瞪视,毫不畏缩:“你不配!”
朱顺水脸上一阵抽搐,怒笑道:
“你以为我是谁,告诉你……”朱顺水如苍天一枭,狂笑道:
“我是‘铁锁横江’朱顺水。”
此言一出,特别运用内力发话,全场中除了那威猛老人外,连赵师容都被震得霍然站起,有人几乎摔倒,大部分的武林中人震退了几步,更有人当场震得全身麻痹。朱顺水眯着狡诈的眼睛,问:
“那么,”他满怀信心如狐狸般笑道:
“我还配不配?”
萧秋水平视着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他说:
“你,不,配。”
鸦雀无声。
除了剥剥的火炬未熄前的燃烧之声外,数千近万的人海中,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朱顺水犹如鹰雕,瞅住萧秋水,然后举起了他鹰爪一般的手,轻轻地抓在擂台上的一根柱上,犹如拾起一只精致的茶杯一般。
然而那一人围抱般粗的柱子,立即摧枯拉朽般霉了,哗啦啦地倒下来,牵动整个擂台,一阵山摇地动的声响,尘上飞扬,擂台全塌了。
这只是朱顺水左手一捏之力。
这下连大永老人、地眼大师都变了脸色。
朱顺水双目如毒刃,盯住萧秋水,全身无风自动,一字一句地问:
“我,还,配,不,配?”
萧秋水这次没有答。
他反过头去。
他问唐肥: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做,对不对得起方姊?”
“为什么要背叛唐门,而投入这老匹夫手下?”
唐肥愣住。她那阴阳怪脸还来不及答,朱顺水只觉得一阵血液上冲,脑门炸地轰然一声,一种莫可名状的愤怒,使头上毛发根根竖起!他旋地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他那一击,能不能杀得死重伤在身的萧秋水,始终是一个谜。
但他那一击,忽然被人化解去。
用轻轻一拂化解的。
而且用的是袖子。
水绿色的袖子。
天下只有一个人能用如此轻曼的力道以及如许曼妙的袖子来消解朱顺水的“长江出闸”。
赵师容。
赵师容盈盈笑,吟吟笑。
朱顺水脸色铁青,厉声问:“你要救萧秋水?”
赵师容没有去答他。却向萧秋水道:“你说得对!”她那风华绝代的笑意却带忧悒:
“他哪里配!”
朱顺水简直被气得快发疯了。想他纵横七海,独霸武林,几曾似今日,先被一个后生小子蔑视,再让一个女子奚落过?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居然唱了首《黄河曲》,打了个呵欠,伸了伸懒腰,看来所有怒气都消尽了,回复到原来的样子,霍然道:
“原来李夫人也想要‘天下英雄令’!”
赵师容见朱顺水居然能在如此愤慨下恢复冷静神定,心下也不禁暗暗佩服,忍不住说了一声:
“果然是朱大天王!”
朱顺水微微一点头道:“李夫人过奖。”
赵师容化解那一招时,一种淡郁的香味,袅入萧秋水鼻中,连伤痛也似清凉多了,眼前一花,出现了如此一位高贵雅淡的女子,不禁心中一声赞叹,但随即想起与唐方谈论女子(萧秋水与唐方交往时。乃无话不谈,上至天下大事,下至对不识女子之评头论足,曾谈得相知相洽,头头是道),心中一酸,旋向唐肥厉声问道:
“阿肥,你这样作,伤不伤方姊的心?”
唐肥见萧秋水居然身中五镖不倒,真如天神一般,心里暗暗发寒。晨曦下,她半边脸被利斧劈得鲜血淋漓未去,而鼻子又被铁星月失手打得稀烂,看来犹如地府中的肥罗刹,甚是恐怖!
“我本来就是朱大天王的人!”唐肥强充倔悍,咧嘴道:
“我是朱大天王安排在唐门‘卧底’的人,目的是查明唐家近五十年来不出江湖争霸之真相。”唐肥怒气冲冲地道:“而今为了杀你,暴露了身份,你还想怎样?我唐肥可不怕!”
萧秋水讶然。“难道你不是唐家的人?”
唐肥涩笑道:“我是什么人?我那么肥,哪家要我?”她痴笑起来,状若癫狂:
“我要跟随朱大天王,作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方才有人看得起!”她一面笑,震动创口,脸颊上鲜血又涔涔淌落,狰狞无比:
“就算欺师灭祖,也在所不惜!”
萧秋水望着她,蓦然打了一个寒噤。他现在才感觉到身上的伤口,一齐作痛。
“唐肥,你真不是人。”
林公子骂。铁星月更气得龇牙露齿,他对唐肥,本已动了真感情。
“唐猪!你——”
唐肥“格格”而笑,一面笑,一面摇,肥肉不住颤抖着,忽然笑容一敛,道:
“你不知道人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