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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夫人手按额角,希望能从噩梦般的情境中,获得暂时的清明。
但不管怎样,她都没有别的选择。
飞梭贯空,很快消失在茫茫天际。
日月移转,几度明暗转换,伍夫人已经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真界度过了几个日夜,距离目标还有多远?
飞梭坚持的距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近得多,只飞出了大概三千里,就不得不降落下来。
这时距离北荒的南方边界还有数万里的距离,温阳没有再跟上来,不知是他的帮助到此为止,还是力不能及。
伍夫人宁愿是前者。
人生地不熟,伍夫人一行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也不知是从哪里露了风声,一众北荒修士就像是嗜血的食人鱼,闻到血迹之后,蜂拥而来。
伍夫人几乎以为一行人成为了北荒的公敌。但想想分光祖师,这也是应有之义。
大难之时,可见人心。
相较于不惜与同门决裂,帮助他们的温阳,她培养了数十上百年的护卫,反而露了真形。
也许是因为十方真宫的名头太大,给他们的压力太强的缘故,飞梭落地后逃难的第二天,人心已经躁动。
第三日,一名护卫在与本地修士的冲突中死亡,这成了一个致命的诱因。
一夜之间,共计八名护卫,就已经散了一半,再有一日,剩下的两名护卫,甚至是生了叛逆之心,引来本地凶徒,要将他们一网成擒。
若非护卫首领拼死断后,她们母子二人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如今,在这茫茫黄天之中,只剩下她们母子两个。
偌大的北荒,几乎全部都是十方真宫的势力范围,虽然宫中也有温阳这样的正直之人,伍夫人却没有办法寄望于虚渺的道德和正义,惟有昼伏夜出,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向着南方艰难跋涉。
在太都云界,伍夫人也算是出身名门大户,一辈子养尊处优,伍斋更是自絮衣玉食,虽然修炼艰苦,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在生死一线上,来回翻滚。
对他们母子两个来说,这无疑是想也想不到的劫难。
可在这样的逆境之中,母子二人倒是都激发了骨子里的坚韧之气。
伍夫人不说,伍斋小小年纪,竟然也是硬气,在护卫首领罹难之后,几乎就不再说话,只是跟着母亲,长途跋涉,每日里除了赶路就是修行,如此十多天下来,仿佛就是换了个人一般。
伍夫人看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
不管怎样,他们母子二人都还活着,距离北荒的边界也是越来越近,而后方的追兵倒是离他们越来越远,得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本章未完,请翻页)这一夜的凌晨时分,伍夫人发现了一处峡谷,在平沙莽莽黄入天的北荒,当真少见,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条溪流,蜿蜒而去,不知通向哪里。
伍夫人已经是步虚修为,一段日子不进水米也无伤大雅,伍斋尚是年幼,食物水分却是万万缺不得的。
当然,伍夫人也很明白,水源地旁边是最容易暴露行迹的地方,为此她要有十二万分的小心。
花了大概半个时辰侦察,确定没有旁的威胁,伍夫人母子便进了峡谷。
此时已是白日,早前飞遁一夜,母子二人都是困倦不堪,但这里绝不是休息的好地方,说不定就要碰到哪个到此歇脚的北荒修士,那时候可就麻烦透顶。
哪知怕什么来什么,也就是刚收集了一些清水,半空遁光连闪,从峡谷之上飞过,伍夫人心头一颤,也不管究竟是谁,背起伍斋,不敢飞离,一时间又找不到好的藏身之地,只能是借着树枝岩石掩映,遮住身形,隐匿气机。
幸好这些人并没有在此停留,大概真是过路的。
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伍夫人才半松口气,却是愈发不敢在这儿多待了,也不顾得洗漱,匆匆收集了些清水,便循着事先已经寻好的路径,准备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可是才行了不到百步,背上的伍斋便陡地一僵。
对爱子的反应,伍夫人自然最是敏感:
“斋儿?”
“娘亲有人!”
伍夫人心头骤激,自家孩儿都看到了,为什么她一点感应也没有?
循声扭过头去,却见峡谷半高处,有一棵青松侧出,扭曲盘转,虬劲有力。
便在松盖阴影之下,正有一人,面若冠玉,素白衣袍,倚树而坐,手持书卷,神清气秀,极是雅致。
感应到伍夫人的目光,此人神思仿佛刚刚从文字中出来,有些意外,随即便是微微一笑,长身而起:
“壁立十丈,尽挡黄沙莽莽;溪没足胫,可洗万里风尘。二位当是远来辛苦,可暂洗漱一番,以解困乏。”
此人倒似是此峡谷的地主一般,尽显好客之情。
伍夫人心中古怪,然而被其眸光照住,莫名就是垂眸,正看到溪水倒映的面目。
她出身大户,最重形容气度,然而多日来辛苦奔走,哪还顾得上洗漱,此时可谓是蓬头垢面,有生以来,都没有这般狼狈过。
这淙淙溪流,刹那间就有着无穷的诱惑力。
可是多日生死线上挣扎,她的意志力更有精进,一怔就是回神,不理会形貌问题,只是强抑不安,平静问询:
“这位道友”
白衣修士竟是行了个道礼:“贫道许清澜啊,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说话间,这位白衣修士看到自家衣着,哑然失笑,飘然转身,刹那间清光绕体,衣袂翻飞。伍夫人母子眼前都是一花,再看时,哪还是什么白衣秀士,分明就是一位玉白道袍的
女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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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后记之二(三)()
=〃('〃
清泉三沸,茶叶飘香。 。。
伍夫人如在梦中。
原本是要亲将孩儿送入十方真宫,光宗耀祖,却不想转眼就是沦为宫中强者欲除之而后快之人。
多日以来,挣扎求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哪知莫名就在这幽谷之中,茗会友,谈玄论道。
伍斋陡然一个放松,又伏在她膝头,沉沉睡去。
当然,说是“谈玄论道”,还不如说,是那位绝色女冠,徐徐引导她说起这几日的变故,并分析其中奥妙。
“九玄真阳魔体,本是九玄魔宗一部旁门炼体之法,本身没什么,只是魔门炼体向来被视为下下之法,施为起来也甚是血腥,需要炼化成百上千名童男精血,恶孽甚重,修习之人不多。分光的‘九窥魔瞳’本是天魔大道,转修真阳魔体,其实是走了弯路
“然而这部法门,却有一种修补受损形骸的妙处。我曾听说,当年九玄魔宗举宗外迁,开辟外世界时,曾到过一处火行世界,其中火焰,专损肉身,九玄魔宗上下,多有受此劫者。或许,分光便是其中之一罢。”
伍夫人想起,简紫玉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更是信服。
其实,本来安稳平静的生活,因为简紫玉的一番话,顷刻祸从天降,就算伍夫人明知只是提前诱发之故,心中也难免耿耿。
此刻听得许清澜娓娓道来,前因后果,罗列明白,尤其是“童男精血”“血腥”、“恶孽”之语,更让她明白,自家孩儿糊里糊涂进到十方真宫,会是怎样的后果,那份怨尤也就如烟而逝。
不过,新的疑惑又随之而来。
“我在太都云界之时,所听闻者,十方真宫是真界第一等的名门大派,宫主幻荣夫人虽出身魔门,却早已破门而出,拜入余祖门下,功勋卓著。这些邪魔外道,怎么能入得宫中?”
“任何门派,都有磊落之辈,但也有卑劣之人,只看能否正本清源而已。”
朗朗话音,却非出自许清澜之口。
伍夫人一惊又一喜,起身回眸:
“温阳真人”
尾音忽断。此时的温阳,依旧如初见时冷冽沉静的模样,然而玄色衣袍多处裂痕,被血液浸透多处,脸上也有一道血痕,想来是经过一番苦战方才寻来。
他却是面不改色,眼神幽深,向伍夫人点头示意后,便盯着许清澜,不曾稍移。
伍夫人觉得两人之间,似乎不是太对味儿,忙插言道:
“温真人,这位是”
“贫道许清澜,温真人,请坐。”
许清澜却不像之前对伍夫人母子一般,亲和知礼,自顾自盘坐在地,只是随手一指,请温阳入座。
温阳并不在意,女冠气度迥异俗流,不论拘礼与否,都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意味儿。
他性情虽是刚强,却非是古板之辈,如今大战连场,虽遭重创,却是一泄多年来的憋闷,正是气势昂扬,无所顾忌之时,当下就坐在溪畔,看女冠素手冲茶,坦荡荡讨了杯茶喝。
热茶饮下,温阳心境又有舒展,叹息一声:
“这两劫以来,宫主己经不大管事了。”
这是解释,又像是感慨。
只是,许清澜和他的看法截然不同,也并不掩饰:
“物必自腐,而后虫生。”
这一刻,温阳手中捧着尤有余温的茶杯,眼神却是寒若霜雪。
许清澜则是悠悠哉为他再分杯茶出来,言语亦是从容不迫:
“十方真宫自北荒起家,接手的是当年大梵妖王的势力,一直发展至今,‘十方’之号,就缘自此处,更不用说贵宫主的出身,骨子里就有魔门的印记。”
温阳答得极快:“世事移易”
许清澜回得也不慢:“移向何处?易为何途?我只记得,当时魔门掀起的一场浩劫刚过,事败之后,魔门诸宗都过得很是艰难。贵宗主或许是看重一点香火情份,也许是要迅速壮大实力,开了口子,使得魔门修士大量依附。有的甚至是整宗靠上来。
“特别是九玄魔宗,本来是魔门诸宗里面的佼佼者,最初不愿在其界受窝囊气,举宗外迁,但由于决策失误,在开辟新世界时损兵折将,连宗门内的自在天魔都赔了进去,无奈之下,举宗依附十方真宫。是十方真宫极重要的一股势力。
“诸界之中,另一个如此合宗并派的,却是魔门东支。如此十方真宫、魔门东支,一在界内,一在界外,天下魔门派别,莫不望风景从,依附其下,比之当年,元始魔宗分裂之时,还要来得势大。如此岂不正是魔门气象?”
温阳如何听得这些话,眼中寒意大盛。
许清澜只是垂眸砌茶,态度随意:
“余意以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实是有其来由。当初幻荣夫人脱离余祖而自立门户,在修行上,一直以‘存理灭信’为目标,要彻底脱离天魔体系,当然,也许包括要脱离余祖。
“为此,她这数劫来,一直是兼收并蓄的态度,一方面自上而下,调整天人法度;另一边又设百途堂,推衍基础。现在谁也不知道,她究竟走到了哪一步,只是,万般外象,总有因由,仅就当前宫中的情况来看,似乎不容乐观。”
许清澜评价幻荣夫人不以权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