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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余慈继续扭头四顾,脚下随之移位,羽清玄知道他应有所得,也不多言,将残碑放下,紧随在侧。
两人在废墟中兜灰兜兜转转,行了约千余步,忽在一处倒塌的亭台之侧,柳暗花明,见到了一方灵池。
灵池之中,竟然还蓄着约三指深的清波灵液,其上更有两株白莲,此时已然近乎凋谢,但已缺了数瓣的莲花,丝毫不见萎靡之态,仿佛只是被人摘了半边,依旧洁白如玉,与池水自成一体,不受池外湖水冲刷影响。
这是一处聚灵之地,就是虚空剧烈变故之后,依旧留存,气机封闭得很。其角度偏斜,又有废墟遮掩,亏得余慈还能寻到。
此间的灵液、莲花都非凡品,若是入药,都有妙用,站在池边,荷香微透,又有灵气滋养之功,很是怡人。
不过,余慈却不是对着它们来的。
吸引他过来的,是在荷香之外,另一种常人难以察觉,但对他来说,更加浓烈的香气。
天人异香!
“哦,是妙相留在赤阴身上的那种?”
羽清玄的话,让余慈微窘,不过很快就被意外所得的惊喜和疑惑淹没了。
能够在这里,查觉到线索,当然非常好,也给了余慈很好的思路。
不过,这里怎么会有?怎么能够留存?
要知天人异香只会沾染到生灵身上,灵池中这一株异种莲花,勉强也算是吧,不过话又说回来,留在此间的香气,是“再传”之香,那么问题来了:
谁会对一株莲花“发情”啊!
余慈只觉得莫名其妙,一旁羽清玄了解情况后,观察片刻,沉吟道:
“应不是那等理由,你那位旧识的天人异香,乃形骸神魂交织并作而成,传播的法子虽然诡谲,却也不会脱离了这个基础。若有人染上香气,又将身心烙印寄托在某物之上,或可为之此处,大概就是利用了寄魂通感之术。”
那么,又是谁,会对一株凋零的莲花用“寄魂通感”之术?这株莲花上又有什么奥妙?
余慈发现自己抓住了关键。
“羽宫主可否追溯源流?”
“我试试看。”
羽清玄方一点头,秀眉便是微蹙,与之同时,余慈也生出感应。
但见灵池之中,那株白莲无风自动,香气散溢,更有毫光射出,使得灵池周边,光彩迷离。然而细看去,那光却又不全是灵池莲花所发
上面!
余慈猛抬头,只见赤金光芒,如一**日升腾,扩散开来,刹那间扫荡这片水域内的一切黑暗,耳畔又有龙吟道唱,与光芒合流,自眼耳灌入,竟似能洗炼形骸神魂,激得体内元气跃跃欲动,几有破劫冲关之感。
“这是什么?”
羽清玄同样仰起头,轻声道:“龙变梵度天的投影。”
余慈一时无言,龙变梵度天,那是北方八天之属才对,怎么投影到此间?
况且,若按照八景宫的垂直分布,那已经是四梵天之属,极度接近三清、大罗天域,就其重要性而言,似要远胜过前面的玄胎平育天,和此时的虚无越衡天。
上清三十六天虽然是四方排布,但这种上下分界,还是有些痕迹。其与八景三十六天本就是互相影响,其中还要算上佛门十法界,关系复杂得很。
余慈现在没兴趣参详里面的学问,他眯起眼睛,尽力穿透那赤金光芒,寻觅其中奥妙。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没那个必要。
赤金光芒渐渐变得不那么刺眼,呈现出一处虚空轮廓,具体如何,由于投影的扭曲,看不出个究竟,可是,几乎正抵在眼前的那一座恢宏垂立的天门,虽是虚影,却也让人为之凛然。
天门之上,有神明异兽之像,罗列自有规矩,不知是何材质的门扇牢牢封闭,自然便有森严之规,透过不可计的虚空距离,直抵过来。
“这应是龙变梵度天里,直通三清天的门户。”
羽清玄给余慈解释了一下,但很快闭口,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在巨门之下,竟还立着一人,相较于顶天立地的门户,着实不成比例,然而其白衣温婉,秀逸出尘,只要移目过去,便很难移开。
余慈微怔,失声道:“白莲?”
羽清玄也有些恍然:“她就是白莲?”
余慈上次见得此人,还是在北荒,其实也没有正面打过交道,只知她是大黑天佛母菩萨身边的近人,此后也再没有见过。但不久之前,也从朱文英那里听说了,他被陆素华追杀时,却是蒙白莲相救,支撑了更长时间,算起来,两人算是有一段善缘。
不过此时相见,立场已是对立。
白莲分明也是看到了他们,或者说,就是专为之而投影过来。她盈盈行礼,合规合度:
“羽宫主、渊虚天君,大黑天佛母菩萨座下白莲,见过二位。”
“”
此时,余慈更想说一句:幽灿,你可真大方!
白莲无疑是大黑天佛母菩萨一方的重要人物,她竟然能够登堂入室,进入龙变梵度天,幽灿怎么可能不知情?再想想湖底大妖身上的未来星宿劫经的痕迹,余慈不得不“佩服”幽灿的选择:
他自己的位置在哪儿?
眼下不是叙旧时间,也不是究根问底的好时机,余慈也懒得寒喧了,径直便问:
“幽城主不在?”
“招惹了羽宫主、渊虚天君还有各宗精英强者,已经遁去。”
余慈和羽清玄对视一眼,这里头,味道不对啊。
更没想到,白莲直接说透了:“菩萨已与幽城主分道扬镳,此中究竟,或许天君想知道?”
我更好奇你在做什么!
余慈腹诽一句,又暗询羽清玄,是否能够定位。
羽清玄摇头,这个投影,无疑是白莲预先做好的准备,手法别致,再加上目前虚空结构的混乱局面,就算是她,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梳理清楚。
白莲静立在云端巨门之下,龙变梵度天似乎还吹起了风,赤红的气流飞卷,都在她脚下,愈发衬得她飘然欲仙。
余慈盯她良久,方道:“既如此,就请道友明示吧。”
“此间半座太霄神庭”
“半座?”
白莲对余慈打断她发言,不以为忤,稍顿便续道:“正是。据幽城主讲,太霄神庭乃是他本劫之初,在湖底发掘出来,花了数十年时间,借水世界巫神灵水渗透,才蚀开外层禁制,得以进入四方八天区域,但核心处的三清天与大罗天,便如这座紧闭的门户,还在重重禁制之中,没有破解,故而只是半座。
“按照幽城主与菩萨的协议,在双方联手开发十年后,不管结果如何,这半座太霄神庭,都要转手过来,交易的时间,就是诸位湖祭之时。”
余慈面色冷峻,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庆幸的心思。
明明是上清宗的根本重地,却在外人手中来回流转,但凡是上清一脉,都等于是被人在脸上狠抽了一巴掌,要高兴才是稀罕事儿。
况且,在幽灿手上,和在大黑天佛母菩萨、在罗刹鬼王手上能一样吗?
他还注意“联手开发十年”的字眼儿,也就是说,在本次天地大劫后不久,两边已经勾搭上了,不,时间可能更靠前!
混帐在他与罗刹鬼王交手的时候,那边分明已经将这处根本要地入了手,怪不得,连续几次冲突,都是虎头蛇尾,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这是把他当猴子耍?
羽清玄瞥他一眼,冷静追问:“你们得以占据此地,幽灿又得了什么?”
“自由。”
白莲同样是神色从容,徐徐答道:“幽城主上一劫末,强渡劫关,成就地仙尊位,然而中间是借用了巫神的精髓灵水,惹下了后患,自那以来,便只能在洗玉湖底,压制伤患,却还是免不了被巫神灵水同化之厄,甚至已经难有人形。这种情况下”
“未来星宿劫经!”
“不错,确切地讲,是罗刹大人与菩萨同参的三际经,才是对症之法。”
原来如此!
余慈终于是恍然大悟,刹那间,夏夫人的巫胎、葛秋娘的巫胎、幽煌的作为等等一些线索,都串联起来。
怪不得呢,幽灿原来已经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必须要用巫胎转世这样的法子,重启修行之路。
幽煌折腾了这么久,就是给他创造机会。
但不知为什么,幽灿最终竟没有选择“巫门正统”,而是选择了与罗刹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萨合作,用这法子,或许就略去了怀胎十月、再成长起来的相对漫长的时光。可是
幽灿也真有胆!
余慈也看过三际经,自然明白,这门经义,固然是神妙无方,却是标准的“神道依附法门”,类似于碧落通幽十二重天,前面还好,到了后来,就必须要敬奉大黑天佛母菩萨,借信力渠道,方能继续。
幽灿堂堂飞魂城之主、上古大巫血脉、巫门第一人,是标准的巫神后裔,难不成要背信吗?
对此,白莲的解释是:“幽城主确是天纵之资,借三际经参悟出改形换质、纯化血脉的全新法门,脱了束缚”
白莲的回答,完美地解释了余慈的疑惑。
这确实是有可能的,比如余慈之于碧落通幽十二重天,也没有落入无量虚空神主的窠臼之中。
可问题在于,余慈所参悟的法门,是没有无量虚空神主“加持”的,而三际经背后的大黑天佛母菩萨,可是活脱脱的大能,更别说背后还有罗刹鬼王,真的能让幽灿如愿?
余慈不以为然。
不过,这个问题是不可能深入下去了,余慈调整了下心绪,冷笑道:
“那么就是说,幽灿和你们分道扬镳,临走前还坑了你们一把我理解得没错吧。”
白莲垂眸不语。
“那么,你们又在这儿做什么呢?”
“天君与我教牵系极深,关心倒也正常,只不过,在此间的大多数人,未必与天君一个想法。”
“哦?”
余慈早就察觉到,受那气象恢宏的投影吸引,原本在虚空乱流中颠来倒去的各路修士,倒有半数,被陆续吸引过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有小部分被听了去。
白莲竟然没有任何遮掩之意,出现这种情况,怕是她有意为之。
一直以来,都深藏在西南六蛮山、大雷泽深处的黑天教,终于要走上前台了吗?
也是,自从妖魔大军冲出大雷泽,扫荡西南、南海,剑指东海之后,黑天教这个习惯了隐匿的庞然大物,已经是正式亮相,又有什么可忌惮的?
楚原湘的大笑声起:“其实,我的好奇心,与渊虚天君的可能比较相似,但要更贪一点儿,如果这位白莲道友是吧,能把事情讲全了,当然最好不过。”
这位同样精通虚空神通的强者,在虚空乱流中,自然也要从容得多,赶过来的修士里面,有三分之一都是他带来的。
余慈回眸,不知何时,邵天尊也静静站在不远处,某处楼阁残垣之上。
倒是李伯才以及手下的剑修,不曾见得。
这还只是在余慈视野之内,也许还有一些人,出于谨慎或者更阴暗的考虑,躲藏在这片混乱的虚空环境中,伺机而动。
虚无越衡天这边的修士,越来越多,白莲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对楚原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