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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大人——值班辛苦啦。」透沙柏笑说。
名为凡的男子外表很年轻,还像个大学生,戴着土土的粗框眼镜,剪了个离流行很远的短发。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把手放在膝盖上,用不带感情的声音说:「你才是。宗教至上主义者的案子很难受吧?」
「我希望以后不会越来越多。」透沙柏说。
「如果人们拒绝承认宗教在这些案子里推波助澜,就会。」凡仍旧是面无表情:「我们该跟那些有更多这种问题的国家合作,增加我们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我国对宗教引起的问题反应太迟钝了。」因为本地过去没有这种问题要处理,大战后才慢慢出现的。
透沙柏说:「如果有一个盒子。」他做出一个捧着盒子的动作:「里面放着一些饼。吃了那饼,就永远不会再产生饥饿的感觉。但是代价是,从此以后只能吃从这个盒子里拿出来的饼,别的食物吃了就像是吃到不能吃的东西一样。饮酒像是喝硫酸,吃肉像是咬到碎玻璃,吃蔬菜像是吞塑料……你会吃那个饼吗?」
「不会。而且我们单位里没人会吃那种诡异的东西。」
透沙柏摇摇头表示他的答案:「我刚刚看过的那个人,他就吃了。而且他从此以后认为,这个世界没有酒、没有肉、也没有蔬菜。在他看来,我们这些吃其他食物吃得津津有味的人,都是怪物。一旦吃了那个饼,不管那个盒子上有没有写应该杀光每个不吃饼的人,他迟早也会觉得需要建立起一个只有那个盒子,没有别的粮食来源的世界。当每个拒绝吃饼的人在他眼里都成了怪物,该怎么做是很明白的。」透沙柏顿了一下,又说:「我小时候都以为,世界上那么多世界起源和造人神话的意思是,世界上每个民族是不同的神造的。我一直都以为,这些神一定会像仙道和佛觉教的神一样,互相帮助守护他们的子民,就像邻居家长互相帮忙照顾小孩一样。我从没想过会有邻居『抢孩子』的事情。对别人生养的孩子说:『你爸妈是假的,我才是你真正的爸妈。你不该孝顺他们,应该全听我的。』多卑鄙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如果我们不想总有一天,要为了避免孩子被其他人当怪物杀掉,强迫喂刚出生的子女那个饼,我们必须为人类除掉这个诅咒。把那个盒子给砸了,并且教育世世代代的人,永远记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可怕的盒子,一旦看到类似的东西,就要砸了它,一块饼也不能留。
「这东西绑架了人类的感情、绑架了人类的思想、绑架了人类的文化,凌虐人类的心智,被绑架的人还得了人质综合症,觉得这东西其实是良善的。
「他们相信自己不可能逃过地狱,于是就维护给他们机会上天堂的家伙,不管那个地狱根本就是同个家伙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不是人质综合症是什么?」
凡没再说什么,他沉默了大约三十秒,专注在他的工作上,然后说:「有奇怪的讯号进来了。」
「唔呣?」透沙柏边啜饮可可,边用奇怪的音回应。
「透沙柏,帮我看一下窗户。」凡说。
于是透沙柏走到窗户旁边,外面是看不到星光的黑夜街头,十分平静。
「没什么东西——」
透沙柏话还没说完,猛烈的爆炸就在他们屋子的外墙上炸开,整扇窗户的景色都被翻滚的火焰给盖过。冲击波把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下桌面。透沙柏也被炸到后退两步,可可整杯脱手,摔在地上。
第182章 _大哉问的其中一答()
【作者警告:本章是全书最啰嗦的一章。不看啰嗦部分的读者可以直接往下拉,看最尾巴的地方发生什么事就好。】四点四十五分。
玺克人在坟场,坐在管理人的亭子前面,写给舒伊洛奴的信,这同时也是他最近研究垛洲文化的心得:「我不认为能有一本书里包含了全世界的道理(或说真理?)。顶多像是《易经》那样,把世界变化的法则简要的写下来。
「也就是说,不可能有『读了一本书就什么都懂了』这种事。
「我国的古籍都是这样的。读一本没用,还要读很多其他书,在生活中增长经验,累积自己对世界的了解,才能真正明白那本书里在说什么。
「我曾经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我才发现,这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不是每个人的常识。
「有好多我以为当然的事情,其实都不是常识。我曾经以为,那些认为只有用『人们都只从同一本书里取得智慧』这种方式,才能为世界带来和平的人,是像阿塔塔莫普普那样有意为之的。
「但现在我知道了,那竟然是某些人的真理。而且,他们还同时要求别人具有跟他们一样的『真理』。
「要知道他们认为什么是真理,必须先知道什么是『不证自明』。这是一个垛洲文化的重要词汇。这个词汇属于褒意的范围。
「我们文化里从来就没有『不证自明』这个词,连相近的都没有,我只能透过范例去了解这个概念。(这个翻译不是我指定的。原文照字面译应该是『自我证明』,但的确具有不经证明的涵义。)而他却是垛洲文化评论一个东西值不值得推崇的重要依据。真理就是『最不证自明之物』。他们嘴上说的定义是:无需证明也不能证明,肯定是对的。或者说,他自身就既证且明了他自身是对的——证和明应该是两件(经常连续发生的)事,在这个词里却被混为一谈了。
「还有其他引申用法,但这里只谈基础概念。
「不证自明最初是出现在古典时代的数学理论中。『不证自明』指的是『平行线就是平行线』、『直角就是直角』之类,不能写出式子证明对或错,只能说一看就是对的的情况。数学继续发展后,发现事情没这么单纯,于是出现另一种概念『公设』。
「之后,垛洲人把『不证自明』也拿来应用于文化上,他们那种用法我无法苟同。『不证自明』在使用于文化上时强调他不得被证明的一面。于是试图证明,无论是打算支持、推翻还是单纯的验证、印证、佐证,研究其可信度,都是亵渎,都是不可以作的事。
「应用在文化上时,除了『对的就是对的』(对的事物不证自明的证明了自身是对的)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说『因为如此,所以是对的。』因为一旦有了『因为』时,那就是『证明了是对的』,而非『不证自明是对的』了。这就算是亵渎。
「在不能说『因为如此,所以是对的。』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允许人说『因为并非如此,所以是错的。』
「不证自明不允许人们下判断。一旦搬出不证自明,就只能无条件认同。
「阿塔塔莫普普会说不证自明在文化领域的意思是:不管你拥有多少反证,只要我说了就是对的。由于不需要证明,任何东西都不可被挑战或推翻,因此先说先赢。谁有发言权谁就是对的,谁没发言权谁就是错的。
「我看到那些人的书说,天赋人权是普世价值,普世价值是不证自明的。
「阿塔塔莫普普会说:那些人的『普世价值』,意思是『把我的价值观普及到你的世界。』
「在实务上,显然阿塔塔莫普普的定义才是真的。这种惟一真理的世界观并不符合我观察到的世界。」
几年前,在艾太罗魔信里,阔略曾经对玺克说过:「爱那些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太简单了,谁都愿意这样做,就不值得去做!」
在那之后,在世界的尽头,苹果之梦的分店里,玺克告诉瑟连:「如果我有力量,我会保护那些愿意对弱者伸出援手的好人,让他们繁衍增加,这就是正义!」
当时那些对话,阔略是不允许有「因为所以」的,玺克是重视「因为所以」的。
玺克的思维是理所当然的,阔略的是不证自明的。
在现实生活中,在写文章、口语,乃至于翻译之时,理所当然、不言而喻常常会跟不证自明混淆。会有人想表达理所当然时用了不证自明这个词汇,也会有人想表达不证自明时用上了不言而喻。
要分辨究竟是辞不达意,衍伸用法,还是真的就是要传达这个概念,一个重要差异在于:
在理所当然里,现实情形证明了这实际上是有益的,会使一件对的事更加理所当然;现实情形证明了这实际上是有害的,那这件事就不是理所当然对的。
在不证自明里,在现实情形证明了这实际上是有害的之后,仍然坚持应该这么做,可以使这个不证自明更加强化;若现实情形证明了这实际上是有益的,这件事就不再像不证自明那么崇高而值得为之奋战了。
玺克继续写:「他们所谓的『直角就是直角』这个问题,在我们的文化里称作『不言而喻』(此语非褒非贬,是中立的),仍旧不是不证自明。因为我们仍然可以判断一个锐角不是直角,那么直角必定是符合了观看者脑中某个足以排除锐角的定义(某个不能用文字写成的定义),以此证明了他是直角。他只是『因为符合锐角的定义,所以这是锐角。』的证明过程没有化为文字,不是不经证明的。
「这世上也没有自我证明的东西。任何东西如果没有人类在,他就不会在人类心中是什么东西。比方说『牛叫声就是牛叫声』这是自我证明的吗?否。因为牛叫声不会证明他是牛叫声,是人类在自己的脑袋里判断他是牛叫声。肯定有都市小孩能把牛叫声听成别的东西。既然对牛叫声而言人类的脑袋不是他自己,那他就不是自我证明的。他们认为那是自我证明的情形,我们称为『昭然若揭』(此语亦非褒非贬,坏事好事都可能具有这种性质)。只是非常的容易判断,不是没有判断。
「不言而喻、昭然若揭,乃至于显而易见、无庸置疑,都不是不证自明的。
「跟我们还要求要合理的『理所当然』相比,『不证自明』根本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我觉得在文化领域勉强还称得上不证自明的,顶多只有『吃喝拉撒睡的重要性』,而就连他也并非不证自明,而是没做到就会死的『可印证』的。」
在诺皮格˙史桑被艾太罗魔信安全人员就地正法之后,废死团体在艾太罗魔信的大门上挂了写着「你是因为政府想转移人民注意力的戏剧性演出而死。」的海报。任何一个稍微有在正视现实的人,都知道这不符合诺皮格的情况,但他们毫不犹豫的说这就是诺皮格的死因,这正是因为他们认为废除死刑和诛杀令是不证自明的事情。虽然他们满口论述,但他们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尝试证明诺皮格不该死,因为诺皮格不该死这件事是不需证明的。他们只是在找借口,好压制那些坚持「我们只认同理所当然」的人们。他们只是像播放唱片一样,把他们世界各地的废死同伴说过的「可以证明废死是对的的论述」,对着他们碰到的每个反对废除死刑的人播放。至于对方为什么反对废除死刑,反正废除死刑是不证自明的,他们并不真的关心。
这也是为什么阔略会说出一大串和诺皮格无关的论述,仿佛在念哪本论文。他是在轮播他听过的话。
最初他因为死刑有可能误判而支持废除,却在这之后接受了「这件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