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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记得苏措曾经借过他们笔记,私下找老师划重点,从不厌烦的给他们讲题理思路。人总是这样,坏事比好事更容易让人印象深刻。苏措不能假装不知道自己被孤立。她自嘲的想,你们不愿意见到我,我就不出现好了。好在她本来的习惯就是早出晚归,独来独往,现在还一样,生活规律没有变化。
这学期英语非常重要,有过级考试。好在实验室的工作不多,苏措每天就捧着英语在实验室里翻来翻去的做题。
刘菲关上所有的仪器,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那时已经快十点,苏措这段时间都是在实验室磨蹭到十一点二十才走,十点对她来说还相当的早。
“师姐你先走,我还有一会。”
等了半天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苏措抬头看到刘菲还站在那里,诧异的的问:“师姐你还在?”
“我最近听到了一些谣传。”刘菲背贴着墙壁站着,慢慢的说,“说那个大二的苏措清高孤傲,自负得不得了,以为自己多了不起,眼睛抬到天上去,学校里学院里的活动从不参加。然后被人集体孤立,都没人乐意跟你说话。”
“大概是有这么回事,师姐你消息很灵通。”苏措不在乎的笑笑,然后低下头,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英文阅读中。
“不是我消息灵通,我已经算是最后才知道的,”她叹气说,“关于你的新闻一向传得很快。”
刘菲跨近一步,担心的看着她。
“没事,我能熬过去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再说吧,”苏措微微仰起笑脸,“师姐,你该走了。”
刘菲俯身下来,脸颊轻轻擦过她的。她俯在她耳畔低声说:“阿措,圣诞快乐。”
圣诞节要到了?刘菲离开之后,苏措才意识到她说的好像是这个名词。她调出电脑上的时间日期,惊奇的意识到明天正是圣诞节,不过却没人告诉她。
原来一年又要过去了。
那晚苏措看书看得太晚,回到宿舍楼外才发现大门已经锁上。她不好意思叫醒宿管老师,迫于无奈,返回实验室,在沙发上对付着过了一夜。
清晨时分苏措重新回到宿舍,因为是周六,所有人都还在睡懒觉,窗帘拉着,光线很暗。她把复印的一沓笔记和每门课的重点放到自己桌上,然后去浴室洗漱。她竭力放轻动作,可她还是发现有人被吵醒了。
杨雪从上床探出头来看她,她眼睛很亮,神态从容,不像是刚起。
“我没告诉你,这段时间一直有很多电话找你,我记在那张纸上了。”这是若干天后杨雪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谢谢你。”
苏措轻声说。她抓起那张纸条,塞到羽绒服的兜里,再次准备出门。
“下周五晚上系里有活动,庆祝圣诞节和元旦,在学生一食堂,活动内容是包饺子。你愿意的话,可以来参加。”
“谢谢你。”苏措重复了一遍。
“你哥哥很担心你,找了你好几次。还有,昨天晚上,许一昊师兄在宿舍门口等了你很久,”杨雪声音冷冰冰,可是音调越来越高,几乎已经变成控诉,“可是你更绝,愣是有法子不回寝室。你骗我们也就罢了。可这么冷的天气啊你让人家在外面等。苏措你怎么做得出来。我真是小看你了。”
寝室里其他人也醒了。卢琳琳怯生生的插嘴:“杨雪,别说了。”
一片死寂中,苏措掩上门,离开寝室去学校里最破最偏僻的十七楼上自习。她不想再遇到熟人,然后被指责。这段时间她反正是做什么错什么,说什么也错什么,谁都能揪出她一堆错,然后批评她到哑口无言。
元旦节晚上,苏措按照杨雪说的地址去了一食堂三层。这里地大人多,很多班都在这里吃饭,举行活动,苏措观望一阵,看到本系和大气物理专业的同学们聚在墙边的几张桌子上,热热闹闹的包饺子,很多人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白面,笑声简直可以穿透墙壁。她踟蹰了一下,终于过去打招呼。
看到她来,每个人都些微有些吃惊。杨雪站在另一张桌子旁边,停止包饺子的动作,目愣愣看着她。
苏措一愣,她目光轻轻扫过每个人,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说:“我以为可以我可以来的。既然这样,那我先走,你们好好玩。”
她咬着唇快步离开食堂。
外面极冷,苏措骑车来到湖边,沿着湖边一圈一圈的散步,走累了终于坐下。湖上结了一层薄冰,冰面反射着清冷的月光。
如果不是刘菲出现,她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坐上多久。
刘菲一把拉她起来,一句话都没多问,径直说:“研究生院有新年舞会,一起去吧。”
苏措看到她一身盛装,疑惑的问,“可是我能去做什么?”
“吃东西。这个你总会吧。那里有一大堆吃的。”
活动中心就在业在湖畔,不过在对角,隔了一个湖,走过去不算远。它在那里亮得灯火通明,仿佛天上所有的星都聚集在了哪里,就像是小学生作文里写的:一闪一闪,好像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指引路人回家的道路。
研究生的新年舞会开的也是如火如荼,不过跟苏措以前参加的舞会不同,安安静静,动听曼妙的钢琴声萦绕耳边。到底是年长一些的研究生,的确稳重多了。
刘菲领着她在舞会一角落坐下,叮嘱她:“说是舞会,其实还不是相亲,你可要注意了,有可疑男子找你讲话,就叫我。”
苏措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是可疑男子啊。
舞厅里非常暖和,加上音乐轻柔,苏措忍不住快睡着了。到底没睡着,半睡半醒时她猛然睁眼,发现一张巨大的脸近在咫尺,距离太近他五官模糊成一片。苏措吓的向后一缩,手抚过圆桌,空空的纸杯咕咚滚下桌沿。
那男生退后一步,笑了,“你不用吓成这个样子吧。看你这么小,也在上研究生了?”
苏措拾起杯子。
“不是,我在上大二,刘菲师姐带我来的。”
“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师妹。可不可以请你支跳舞?”男生笑微微说道。
没来得及回答,刘菲提着裙子迅速走过来,很有气势站到苏错面前,白那名男生一眼,“不可以,坚决不可以。邵炜,你想都不要想打她的主意。”
那个叫邵炜的男生摆摆手:“刘菲,你也太伤害我的感情了。你怎么知道小师妹不肯跟我跳舞的?”
苏措笑笑:“我不会跳舞。”
“那你总会说话吧,”邵炜笑嘻嘻坐下来,“我们说话可以吧。”
刘菲目光不明的看他一眼,然后对苏措说:“他要是对你有企图,千万别客气。”看到苏措肯定的点点头,她急匆匆的离开,又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邵炜还真的很能说,从天上到地下,从岸边跑得到水里游的,没有他不知道的。苏措喝着果汁听他讲话,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这样下去吧,暖和的房间,嘈杂的人声,曼妙的音乐,有人在耳边滔滔不绝的讲话,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思考,不用担忧,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
“小师妹你是叫苏措是吧。”很久之后,邵炜才谈到开始问名字,“你挺有名的。”
苏措抿嘴笑笑:“我姑且把这句话当成了赞许吧。希望不是恶名,就算是恶名你也不要告诉我。”
“你很有趣。”邵炜一笑起来,脸颊上就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今天晚上你们学院没有活动么?”
“有的,”苏措说,“他们不让我参加,我就出来了。然后师姐就带我来这里打发时间。”
“开什么玩笑呢,”邵炜皱眉,“如果你都不去了,那活动还有什么意思?”
苏措看一眼他,微微笑了:“师兄,你为什么不去跳舞?”他从坐下开始这半个小时,已经有两三个女孩子前来请他跳舞,他都拒绝了。
“我去跳舞就没人陪你聊天了,你难道不遗憾?”邵炜这样说,他脸上带着调侃,“你跟刘菲关系很好?”
“师姐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邵炜追问:“好到什么程度?”
苏措看着他生动的脸,有点啼笑皆非。
“你现在还在弹钢琴么?”他忽然换了话题,“去年我听到过你弹琴,印象很深。”
舞厅光线不好,苏措瞥他一眼,发觉自己看不清楚他的五官。他耸耸肩:“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我。”
苏措看看墙上的表,站起来:“我要回去上自习了。”
“你还是不原意跟我跳舞?读书期间最后一次参加舞会了,三月我就毕业了。你真的忍心让我留下遗憾?”邵炜也站起来,不甘心的说,“你不会跳也没关系,我无条件带你,不收费的。”
苏措扑哧一声笑出来:“可是我非走不可了,至于遗憾吗,人生总会有的。”她的英语资料还在十七楼的自习室等她,再不回去,肯定要被管理员收走的。
苏措在舞厅外面找到刘菲,她正在同人讲话,语速很快。知道苏措要走,刘菲转身,轻轻短暂的拥抱她,然后立刻放开,一举一动仿佛都在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元旦节一过,期末也终于来了。每门科目都已经结束,苏措天天都去十七楼上自习,连实验室也不再踏足。她也从不去找老师答疑,加上回宿舍非常晚,所有人都觉得她就像失踪了一样,想见一面都困难。系里的同学差不多人手一份苏措的笔记,这时候觉得越发歉疚。
考试周也终于来了。苏措依然如故,在每堂考试前五分钟到场,每次必最先交卷离开,背着那只沉甸甸的书包,头发绑成两个马尾垂在耳畔,来去匆匆。她重复着这样的生活,直到熬到考试周最后一天。
最后一天的英文考试苏措依然是最先交卷。她是直接从十七楼过来考试,还有一堆参考书放在那里,交卷之后她回到十七楼。
十七楼人本来就少的可怜,前前后后的考试结束后,整栋楼更没了人影子。苏措走过安静的木质楼梯,来到教室里。她的本意是打算收拾好书回宿舍睡觉,可是不知怎的,在这古老的教室里,古老得只剩下木质的地板和桌椅,她忽然不想动了。外面阳光很好,洒满半个教室。她在阳光里坐着,感觉暖洋洋的,仿佛世界都不复存在。
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冬天天黑得特别早,五点多已经看不到光,寒气也随着黑夜的降临肆无忌惮,从窗户里的缝隙涌上来。
苏措背着书包去一食堂吃饭。
前几天下了雪,室外很冷。夜空无云,一轮寒月悬在黑沉沉且一无所有的天空上,孤孤单单,看上去让人感觉更凉了。
六点多了,食堂里没什么人,也没有剩下什么菜了。大概是为了庆祝新年,食堂布置的非常华丽,中间的空地那里还放了一盆高大的冬青,上面挂着五颜六色的彩带,看起来有种难得的喜剧效果。
食堂的大师傅怜悯的看着她:“应该早点来吗。”
又冷又硬的饭吃到一半,苏措觉得有几个人影挡住了光。
该来的果然挡不住。不过学校这么大,随便出现一下就被人抓到,自己的运气也实在太好了。苏措想,难怪有人说自己很有名。
苏措略微抬个头,微微笑着说了句“你们考完试了把”然后低下去继续吃饭。那张苍白脸上的倦色看的苏智既心疼又恼火,他一把扯着她站起来:“这段时间你给我玩什么失踪?很好玩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