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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人愿意与她讲?便赶紧答到: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一番摇头点地,头上的珠玉凤冠跟着一阵叮叮作响。
“你这性子,倒有些像少时的我。”那女子见了她笨拙模样,微微一愣,叹说了一句。又嘴角挂笑,收起泪珠子,捏了手帕子,低头下去,从锦绣腰封处解下一块配饰来,轻轻搁至喜桌上,转头对她说道:
“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要娶亲,他们都瞒着我,怕我来砸喜堂,其实,我是……真心想来道贺,沈大人于我,有救命之恩,师生之情,我自是终身难忘的……只是来得仓促,没有备下什么礼信。这是我出生时,父亲便赐予我佩戴的墨玉,四国间只有这一块,送与你作贺礼,祝你与他……”
这边话未说完,便听得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有个娇俏冷傲的女子声音传来:
“我倒要来看看,沈哥哥挑的这新娘子,是怎样的三头六臂模样?”
杜清巧顿时头大如麻,这豪门恩怨,是不是太多了些?难道时兴直接踹开洞房门,围观新娘子吗?看着抢进来这少女杏眼圆瞪,气势汹汹,她不由得想要起身站起来,转头撇了一眼桌旁那人,却见那女子气定神闲,端坐不动,又使眼神示意她坐下,稍安勿躁。
杜清巧便退了回去,沿着床沿坐定了,强忍着不动声色,只当……看戏吧。
“表姐姐,原来你也在啊?”那少女看清了房中二人,突然忘记了对新娘子的探究,对桌旁的女子,似乎更感兴趣。
“芙苏,你喝醉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那女子依旧端坐桌旁,出言呵斥。
“只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吗?”那叫芙苏的少女冷笑一声,身形蹁跹,果然像是喝了酒的样子。
“柳芙苏,替陛下存些颜面。”
“呵,陛下的颜面?你们谁人又想过,替我存些颜面?”
“你的颜面,靠你自己去挣。”
“长公主殿下,若不是你怀了私心,从中作梗,今日这新娘子,又怎么可能是她……”
这两位洞房来客,你一句我一句,一句比一句骇人,杜清巧听得直想捂耳朵,她可以不听吗?
桌边那女子本还想说什么,突又有些厌倦的神色,见她微蹙眉头,扬声朝门外喊:
“青鸾,进来,让她安静些,别惊扰了沈大人的新娘子。”
便见得一侍女模样的女子,闪身进来,也没看见她如何动作,只略扬手在那未反应过来的少女脑后一敲,那嚣张呱噪顿时住口,晕倒在地。
桌旁的女子挥了挥手,示意那个叫青鸾的侍女将地上的人拖带出去,又转头对杜清巧说道:
“我也该走了,今日真是抱歉,惊扰了你的大喜。那柳芙苏是只纸老虎,你无需理会她。且开年就进宫做陛下的妃子去了,有宫规约束着,她伤不了你的。”
像是怕她忧心,一边说些宽慰她的话,一边站起身来,轻移步子,要往外走。
才走两步,突然止住身形,有些迟疑。杜清巧寻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天啊,门边站着那人,一身新郎官喜服,衬得玉面生辉,却是满脸寒意,那是她的夫君吗?他是在生气吗?
第三十章后悔一辈子()
“大人着这喜服,真是……好看。”夜云熙刚起身,便瞧着门边那冷脸之人,朝她怒目相向,仿佛今日这喜庆,与他无关。她心里有些发怵,太傅大人很少生气,可一旦发怒,就如雷霆,她总觉得,自己如同老鼠见了猫。
“昭宁殿下,你来做什么?”沈子卿不理她的哈哈,抬脚进来,冷声问她。
“我……我来……看看新娘子。”先前在这新娘子面前,她一直端得……很好。来时一路上都在想,她数年痴心,被沈子卿就这么瞒天过海,一门急就亲事,给硬生生了断,像似生怕动作慢了,又给她搅浑一般。她就觉得这人未免太轻看她了,自己总该要做点什么才行,像柳芙苏那般,醉酒撒泼,其实她是不屑的,平白失了气度,丢了颜面。要做,就要做些让他哑口无言的事。
等后来进了这喜房,那满目静谧喜色,说来也怪,确实让她安静了下来,觉得自己真的能够……放下。可此刻,这人怒气冲天地赶过来,八成是以为,她是来砸场子,或是为难新娘子的吧,那眼神,恨不得将她马上……扫地出门。果然,那天神又朝她怒语相向:
“现在看过了,请回!”
那说话语气,怎么跟八辈子的仇人似的,她不过就下了一次药而已,且还未遂,怎么就将他得罪得如此深了。夜云熙也是有些倔劲的,她几时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过。
于是,他越是强硬,她便越是执拗,他要误会,她亦懒得解释。本来是想要走的,此刻却想跟他卯上。索性略仰了脸,笑意嫣然,娇俏央求:
“新娘子看过了,可我还想……与新郎官说说话,行不?”说话间,恍惚如从前,在太极殿书房,与他争辩,一通歪理瞎掰,非要说得他摇头认输,才作罢。
“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我前头还有事。”那人却无她一样好心情,说的有些不耐烦。且就在那红锦帘幕边站定了,丝毫不挪动,等她说话。
“这……”夜云熙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旁边新娘子,那正主儿正滴溜溜一双大眼睛,将她与沈子卿轮番打量。夜云熙突然觉得,这场面,怎么如此……荒唐滑稽。
未曾想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杜御史家的千金真是个纯心的妙人,只见她怯怯地站起身来,试探着说了句:
“要不……我先回避一下。”
“不必!”沈子卿抢声说道,杜清巧又怯怯地坐了回去。
“也是,哪有新娘子挪地方的道理。”夜云熙跟着讪笑,又去看沈子卿,言下之意,你若不怕我说些荤素不忌的,尽管就在这里好了。
沈子卿终于转身朝外走,夜云熙回头朝新娘子一笑,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出了房门,门口本是一群窃窃私语的姑娘婆子,突然齐齐噤了声,低了头,拿眼神余光偷瞄二人。沈子卿铁青着脸,于人群中走过,夜云熙也跟着视而不见,只听见行走间,自己衣裙悉索。心里有些叹气,今日这事,终还是闹得有些大了。
待转角进了边上一间小书房,沈子卿将房门一关,转过身来,看着她,神色隐忍,不言不语。
夜云熙看着那克制模样,赶紧开口说话,生怕说得慢了,那人一怒之下,将她当众扔出沈府去。
“我今日来,真是来道贺的,我把那块墨玉……送给你夫人了,你若不信,等下可以去问她。”
看见沈子卿神色一凝,怒气似乎消散了些,她也就定了神,接着说下去:
“腊八节那日,那药……是下在我喝下的那盅茶里的……后来只得在冰水里浸了些时候,这十几日都在床榻上将息着,前两日才起得来。只是太医说,寒气入了心骨,以后恐怕……子嗣困难……”
她终还是将这些话说与他听,虽说有些矫情,可实在无人能说,也实在有些委屈。这人,无论她多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准备放下之时,总还是让他知晓吧。
“我今日来,真的无意纠缠大人,只是想与新娘子说几句话,看看她的性子品貌,看看她,是否是大人的良配,看看她,能否照顾好大人……”
夜云熙突然觉得,她是真的放下了,放下了尊严,放下了骄傲,放下了那种强求的执念,只剩下仰视他的姿态,一如初见,觉得他眼神清澈,才华灼灼,坚毅如高山,深厚如大海,一颗少女初心,不求拥有,只望他安好,愿他珍重。
“可后来,大人进来了,我便想着,还是……道一声别吧。兴许,以后……难再见。”夜云熙说的有些艰难,见着沈子卿的脸色……不太好看,便赶紧深吸口气,将后面一句说完:
“开了年,我想跟柳河洲,去西域。”
话音刚落,已是声音哽咽,她今日真是太没骨气,不知是不是这身子不太康健的原因,那种惆怅忧伤,总是填得她心里发胀。
再去看面前那人,方才关了门,就一直立在那里,丝毫没有动弹过,那面上的神色是……她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大概是深深的痛苦与极力的克制缠绕在一起,便是那副模样,薄唇在微颤,还有那喜服宽袖下,亦在抑制不住……颤抖。
刹那间,她明白了,接着便是心如刀绞,泪涌如泉,流了满面。
她以为他是被她纠缠得怕了,才想要一劳永逸地,摆脱她。如今看来,他的确是怕她,他怕的是,与她靠近,与她独处,他怕的,其实是他自己的心!
初时,她明明看见过,他眼里的温柔,所以,赶着上去,想要靠得更近些。可他却开始千方百计躲她,避她。于是,她越发纠缠,只为去证实,那不仅仅是她的幻想而已。那些锲而不舍,死皮赖脸的过程,如同去拈一枚镜中花,捞一轮水中月,耗尽心力,却又手中空空。
如今倒好,当她放下的瞬间,猛然抬头,却突然间看清楚了——那痴心执念,一心想求的东西,一直都在,可是,仍然,永远求不来,得不到。
这个人,宁愿另娶他人,然后,用一辈子去后悔,去想念,也不会,放弃一切,来与她执手!宁愿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然后,在寒夜里忍受剜心之痛,刻骨相思,也决不会,随心逐愿,任性一回,去做他想做的事!
越是看得明白,越是凉意袭来。她还能说什么,你若无情我便休!你的家国,我都成全!遂两步走上前,想从他身边绕过,出门去:
“请大人移步,我该回去了,你与我,还是不要独处久了,免得空惹些闲话。”
见他立着不动,夜云熙便兀自从他身侧绕过,伸手去拉门。
那人突然转身,一把从身后将她拦腰抱住,止不住地颤抖,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她如跌入一个美妙却不实的梦境,浑身温暖,却是脚下虚空,担心下一刻的无尽跌落,遂任由那泪,不住流淌。
“昭宁……”那人艰难地出声唤她。
她挣扎了转过身去,拿手指去碰触那人颤抖的薄唇,柔声静气地说道:
“大人,请……什么都不要说,您的心意,我已知道,我把它刻在心里,便足够温暖,足已让我度过今后所有的艰难,祝愿您跟夫人白头偕老,一定要开开心心,长命百岁,等着我回来……看您。”
她用了敬称,放下了中间的恩怨,抛开了变调的缠绕,只回复初见时分,那满腔仰慕的少女纯心。
“大人着这喜服,真的很好看。”一边努力冲他笑了笑,一边替他理了理喜服上的褶皱,末了,抬起袖子去抹了一把那满脸的泪水,然后,转身,拉开门,抬脚走了出去,不再回头。
一路疾走,那红得跟核桃似的眼睛,让今日本就热闹的沈府,亦当成了热闹来看。夜云熙也不在意,后来青鸾跟了上来,将斗笠面纱替她遮上,她也由她。
她只觉得,步伐轻盈,身轻如燕,心中有种从未有过的宽阔与快慰。柳河洲说得对,她真的是有些笨,强求不来的,放下便是成全,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
没有谁,会是谁的唯一。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