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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弘扬一曲唱罢,也就收起了吉他,没有再唱下去的意思。
我向他问道:“对了,你也是去绵阳?还是中途经过而已?”
“去绵阳。”钟弘扬回答道,轻轻叹了口气。
“你去绵阳干嘛?”陈安琪也随口问道。
“民间表演,听说是丧事。主人家还算阔绰,我一个人也能拿到800,点歌另算。”钟弘扬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陈安琪的目光有些古怪,问道:“不是吧?我们老家村里刚好有老人去世了。”
我看到钟弘扬眉头一跳,手很不自然地攥紧了吉他:“他们家里请的是不是鸿飞演艺团?”
妻子回答道:“这个不清楚,反正老人叫邓友明。”
钟弘扬的脸色僵住了,让我有一种很大胆的猜想。
他将目光偏向了窗外,神色很复杂地开口道:“就是邓友明。”
“无巧不成书,看来今天要见面了。”陈安琪轻轻叹了口气,一手托腮轻声道。
这种事在四川农村是很常见的,不管做寿还是丧事,有点条件都喜欢请演艺团来热闹一下。
主要就是农村的思想,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如果不把这些事搞得很热闹,好像就会被别人看不起一样。
事实也的确如此,总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什么“哎呀你看某某家啊,他妈去世了都不请演艺团大办一场。”
“就是啊,村长家里都花了三万请演艺团,还放了烟花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红白喜事”这个说法,白事也搞得像很开心一样,算是农村的陋习吗?
我不得而知,但似乎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而一旦同是一个村的人做这种事,基本就希望大家都能到。送份子钱还专门有人记账,然后给交份子钱的人递一包烟、一条新毛巾之类的东西。
如果主人家都通知了,还有人不去的话,那就得记上一笔。
“我办事情他不来,下次他家里有事我们家也不去。”
许多人还会查看份子钱的数额,并把本子保留下来。你这次送我500,那下次你办宴席的时候,我也送你500。
基本就是这样的情况,把人情往来搞得像做生意一样,很迷,但却不可避免。
我看得出来,钟弘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情突然变得很低落。
半点巧遇大学校友的喜悦都没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甚至觉得他似乎想溜。
不管怎么说,动车还是很快到站了。绵阳和蓉城的距离并不短,但动车的速度着实不慢。
车站附近,往往都有各种三轮车和两轮车,算是“野的”,大概算是野生的士的意思。
眼看我们出车站,顿时有不少黑车司机上来打招呼,操着带绵阳口音的四川话:“喂,帅哥,到哪儿哦?”
“美女,坐车不嘛?两轮摩托,还有把遮太阳嘞伞,兜风巴适得很。”
毕竟是三个人,我也就摆手不理会他们,转而找了辆面包车。
妻子抱上地点后,黑车司机直接要价200。
我一口答应下来,对这种“低消费”的观念已经不强了。
钟弘扬张了张嘴,似乎想砍价,但最终还是算了。
司机惊讶地看了我们一眼,随后生怕我们反悔似的,让我们赶紧上车。
200这个价格其实完全不合理,估计就是听到要去乡下农村,不太想去,所以抱这个价格让我们打消念头。
但既然我200都愿意出,看在钱的份上,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单。
初始在城区的路况还好,后来到了乡镇公路就是一路颠簸。我和陈安琪,甚至连她父母所在的城镇住处都没有去,而是直赴她乡下的老家。
毕竟岳父岳母也说过了,要到乡下过端午节,顺便也陪陪老人。
来到村口之后,司机说前面的路太烂了,没办法开过去,让我们就在这里下车。
其实都是借口,五菱宏光这种神车的底盘,会过不去乡间铺好的碎石大道?
对不起,我觉得这种车上秋名山都没问题。
但反正也没多少路了,我们也就在这里下车。
我付过车费之后,面包车便掉头离去。
钟弘扬执意说要付他那一部分车费,我连忙推测,说都是同学不用那么客气,再说相见就是缘分。
反正到最后我也没收他的钱,钟弘扬也只能作罢。
“对了,邓友明的家怎么走?”他找不到位置,只能向陈安琪问道。
“你顺着左边这条小路走到尽头,然后左拐。”
“那边有一片鱼塘,田埂上有甘蔗那里对过去,被包裹在一片橘子树的平房,就是邓友明的家了。”妻子对自己老家还是很熟悉的,信手拈来。
“谢谢。”钟弘扬笑了笑,向我们挥手,“那我就先走了。”
“嗯,一会见。”陈安琪也冲他挥了挥手,毕竟我们要先去她的老家。
在钟弘扬走后,我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妻子一同走在乡间小道上。
“老公,你还记得路吗?”陈安琪问了我一句。
我看了看身前的道路,叹了口气道:“不记得了。”
真的,只来过一次,而且记忆太遥远了。
能够再次走到这条路上,甚至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记清楚了,以后要常来的。”妻子捋了捋鬓边秀发,冲我笑道。
我心里一暖,“嗯”了一声。
陈安琪的老家是翻修过的,贴了瓷砖的三层小楼房,看起来还不错。
听到狗叫的时候,我莫名还有点紧张。
嗯,等会要怎么跟岳父打招呼呢?
第六百零八章 老年痴呆()
陈安琪老家的那条狗,都已经不是我初来时候见到的旺财。
这是一条有黑色斑点的小狗,妻子叫它“小白”,它就不咬人了,只是一个劲摇着尾巴,把铁链拉得很长,直想往陈安琪身上扑。
“小白?这个名字还可以。”我笑着说道,觉得和自家的小黑蛮般配的。
事实上我还是更喜欢她家之前那条狗,因为它莫名地和我亲近,见到我就摇尾巴,还要蹭我让我摸它。
说起来好笑,甚至有点讽刺。但那会真的就是这样,陈安琪的家人没有一个待见我,反而是他们家养的狗不会觉得我穷,要跟我玩
嗯,扎心了,老铁。
“旺财呢?”我随口问道。
“死了,活了十三年多,寿终正寝。”陈安琪轻轻叹了一声。
我也就没说话了,没想到两次来陈安琪家里能间隔这么久,连旺财都老死了。
莫名的感慨是怎么回事?
我只能归咎于时光这东西,总是有它独特的魔力。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陈安琪高声喊着。
但似乎效果不大,我和她都走到坝子上了,爷爷还在旁边喂鸡。
“耳朵背了。”妻子小声说了一句,而后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声,就像扯着嗓子骂街一样。
瞬间把我都给震慑住了,没想到她还有这么生猛的时候。
陈安琪的爷爷满脸都是沧桑的皱纹,如树皮一般粗糙,甚至还有触目惊心的老年斑。
这一嗓子终于让他听到了。
爷爷放下手里装着谷子和苞米的铁盆,颤颤巍巍地向我们走了过来,目光有些呆滞,嘴角还有滴落的口水。
陈安琪让我把东西放在客厅,她去扶着爷爷。
我放下东西的时候没看到奶奶,也就出了门,走向爷爷。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陈安琪爷爷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
“爷爷,你没有女儿,我是你孙女啊!”妻子都无语了,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女儿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爷爷自说自话,笑得很慈祥。
可是完全没有在听陈安琪说了什么
“哦,这个就是你儿子吧?哎哟,都长这么大了啊。”爷爷又看向我,让我脑海里炸响了滚滚天雷。
我听得头皮发麻,哭笑不得道:“爷爷,我是你孙女婿啊。”
“外孙,你说啥?大声点,我听不见。”他爷爷掏了掏耳朵,偏过了身子,侧耳对着我。
我张了张嘴,觉得有些窒息,说不出话来。
陈安琪叹了一口气,告诉我说:“爷爷年纪大了,有点老年痴呆,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也不瞎,怎么都能看出来了。
“奶奶呢?”陈安琪又问道。
“你奶奶去邓友明家了,今天在他那里吃饭。”爷爷笑着,口水又从嘴角滴了下来。
看样子也不是很严重的老年痴呆,有些事情还是弄得清楚。
陈安琪轻轻叹了口气,从包里取出纸巾,为他擦了一下。
“你陪爷爷一会吧,我去把牲口喂了,等会一道去邓友明家里。”陈安琪说着,就去鸡棚那边拿喂牲口的铁盆了。
我拉着爷爷到一边坐下,向跟他老人家唠会嗑。
但他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感到很绝望:“外孙啊,你老实说昨天不在家,是不是去偷看张寡妇洗澡了?”
我足足懵逼了半晌,这才濒临崩溃地说道:“爷爷,我是你孙女婿,不是外孙。”
“还有,我今天才来,连张寡妇是谁都不知道啊!”
爷爷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口水又流了下来,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道:“少骗我了!”
“村里哪个年轻小伙子,对张寡妇没有意思的?”
“别说是你了,就是我看了也忍不住啊。啧啧,那大胸脯,还有结实的屁股蛋。”
“我悄悄告诉你,你妈在喂牲口,你别告诉她啊。。”
爷爷神神秘秘地四下张望着,向我凑近了身子:“上次赶集的时候,我没忍住摸了一把张寡妇的屁股。”
我觉得整个人都快石化了。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苍天啊,谁能救救我!
虽然这么想很不合适,但我真觉得他就是个老流亡民。
以前我来的时候,虽然多少感觉有点这种端倪,但还不至于暴露得这么明显。
现在这个什么老年痴呆,我感觉完全就是放飞自我了啊!
还有,陈安琪真不是你女儿,我也不是她儿子啊!
这些话我也就只能在心里喊两句了,完全放弃了和他沟通。只能庆幸我刚才没在喝水,不然指不定一口喷他身上了。
所谓的为老不尊,大概就是这样了。
爷爷还在喋喋不休,跟我讲张寡妇那个身材肯定好生养,胯大不说,女乃子还那么大,女乃水肯定充足云云。
我已经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感觉整个人都在风中凌乱。
光是如此也就算了,我忍!
但他还没完没了了,谈到花钱这方面,突然就猛地一拍大腿:“哎呀!给忘了,我该装病的,让你妈多孝敬我一点钱看病,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僵硬而艰难地妞过脖子,很想问上一句:爷爷,你是魔鬼吗?
短短片刻的聊天,让我感觉被打下了十八层地狱,甚至开始严重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所幸陈安琪总算忙完了,很快走了过来。
看到爷爷在喋喋不休的对我说话,她顿时就笑了:“行嘛,看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