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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得看大局。”大郭说。
我笑道:“你这么讲,我只能说对。再跟你细说,就有煽动嫌疑啦。”
韩东林感慨道:“这些天跟出监队的犯人一呆,还真听了不少以前没想到的事情,底下是够乱的,咱在教育科算是风水宝地啦。”
大郭兴奋地说:“我早就打算出去以后写本书,麦麦这几天你多跟我聊聊,又能搜集不少素材了。”
我心里一动,笑道:“出去写?也该忘得差不离了,你没弄个日记什么的?”
“有备无患,我写了三本哪!估计等我开放时候,能写个五本八本的,出去一改,准能轰动。”
“带得出去?”
大郭神气地说:“没问题!白主任都审查过了,咱又没有反改造反政府的言论,都是正面的体验,还有一些就是对教育改造的合理化建议,老白说我的一些想法挺好。”
我沉吟道:“我倒是有一本读书笔记,是不是都得经过白主任审查啊?”
韩东林说:“不用,出监时候给办手续的张大爷看看就成,没那么严格。”
“还得搜身吧,听说出监挺严的。”
“一般严。”韩东林笑道。
大郭看着我说:“你别是有什么想往外带吧?”
“弄了一套恐龙玩具,给我闺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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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戗让你拿走,不过也说不准,张大爷挺随和的。”
我说我从小就怕警察,没做亏心事都胆小,进来这一回算治出根儿来了,这辈子也不敢犯法啦。
回来以后,就开始核计着怎样把笔记本们带出去。我开始把笔记本的封皮和所有空白页都撕掉,尽量减小厚度,最后试验着把它们放在衣服里的各个部位,想象着如果让我检查,会比较关注哪些地方,脑汁绞尽。
我心神不定地把笔记本重新藏好,觉得还是等有人开放的时候多观察一下形势,才更加稳妥。我知道第一个开放的犯人,是在初九走。
过年了,韩东林和苟组弄了一大堆喜庆装饰物,动员大家把整个号筒打扮起来,老四抢了两个大红气球来,挂在我们俩的铺边上。我看着气球上的两个大黄喜字直乐。
然后就是老套子,包饺子、吃肉,伙食一直改善到初七,大家吃得基本还算满意,傻青在我的铺底下收藏了半脸盆剩菜,说过了改善日,他还能过上上等人的生活。
除了被带出楼去看了场犯人的演出,这些天表面上还算平静。
不平静的是人心,每天大家都要掐指念叨:“还有几天几天就开放啦。”我晚上也开始睡不塌实,经常做梦,白天静下来的时候,也不断想着出去以后的事情,没有头绪。
初九,隔壁一个犯人早早就来串门子了,喜气洋洋地给大家发烟,这小子马上就变成“社会人”了。
八点半,外面喊他的名字了,这家伙高声答应着,拎起背包往外冲,在第一道铁栅栏口被撞了一下,后面的人笑着要他“踩住了刹车”。
不少人都在栅栏这边看,我挤到前面去,看着他进了第二道栅栏门外的一间管教室,然后又出来把背包提了进去,十来分钟后,随着一个略微有些驼背的老干警下了楼,头也没回一下。看不到他们在里面做了什么。
我扫兴地回屋,对老四说:“还有5天,老弟也杀出去啦。”
“嘿嘿,我还有三天。”四川得意地说,马上又被老四臭骂。
骂过四川,老四抓出几个橘子,递给我俩,一边剥着手里的一个一边朝外走:“耍两把牌去,头回家捞一把。”
老四一出门,四川立刻开骂,扬言出去以后攒几个老乡在监狱门口等着暴砸老四,我只笑,不搭理他。傻青嘲笑了他几句,四川立刻叼着烟过来,两个人嬉闹着滚在一起,突然“啪”地一声脆响,老四床头的气球炸成了碎片。
看着嘴上斜叼着烟的四川,傻青乐得前仰后合:“傻逼!我看你怎么把气球给他拘上!嘿嘿,等老四一回来,马上咚咚咚!新年快乐!哈哈。”
四川气喘了一会儿,破罐破摔地往自己铺上一坐说:“日你娘的,这你就高兴了?大不了不回家了!”
我只看着他笑,也不表态,让他在那里心神不宁。一直到吃午饭时候,老四才兴冲冲回来,进门就笑:“大丰收!宰了他们两条烟!”
我笑道:“你这里可遭殃了?”
“咋了?”
我笑着说:“我一弹烟屁,把你大气球给炸了,弄个满天大喜。”
老四这才发现自己床头空了,也不犹豫,手里的烟往前一探,“啪”!我的气球也爆了,老四大笑道:“我也让你漫天大喜不得了嘛!”
“算你狠!”我笑道。傻青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结局很不满意,四川则感激地看着我,刚才老四进屋的时候,他的心肯定开始狂跳了。
尾章 出监队 第九节 探路
作者:哥们儿
每天都看着有人办手续,喜洋洋地从这里消失,不知道飘向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进墙来。
走的人都象新郎官一般欢喜,不论外面等待大家的是什么,自由总是个巨大的诱惑。而从这里,从这惩戒罪恶也豢养罪恶的大墙里,除了怨恨和恐惧,他们不能带走任何东西。我没听到一个人说过想再回来,大抵也就是这个原因把,估计真正“洗心革面”的并不多,他们只是害怕回来。能够“害怕”就足够了。
出去以后的未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先要出去,出去!
自由的门缝向我敞开得越来越大了,我每天都在胡思乱想,没有一个确定的思路,只有喜悦弥漫,虽然有时候那喜悦显得迷惘,未来一片空洞。偶尔想起中队里的人,感觉也淡漠,似乎不曾相识。
心里只想着快走,快走。
四川更是闹心,要不是被老四压制着,怕要被他烦死了。
笔记本的事,是我的一块心病,我也不隐瞒老四他们了,我不太相信在这个时候,还有人会去检举,我的人缘还没混得那么惨。老四说:“得看运气,我以前开放,有的管教什么也不管,也有那把儿嫌的,特把自己当回事儿,恨不得把裤衩里都给你翻一把。”
我苦笑道:“这事儿还真难办,按理咱有言论出版的自由啊,他们管不着,可到时候跟谁讲理去?我不能让他们给写个扣押条,然后再举着《宪法》回来打官司吧。”
屋里人都很热心,帮我设计了各种逃过检查的方案,结果是弄得我越来越没信心。还有一天,四川就要开放的时候,我说:“到时候你把背包打得大点儿,我去帮忙的,直接送你到老张屋里,看看他到底检查到什么程度。”
傻青提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方案:“不行你把它背下来,出去就默写不得了?”
当时我好悬没抽他。
转天早上,四川擦着黑就起来了,在那里打背包。老四骂道:“你他妈闹什么心?赶着戴孝帽子去?”
我其实早就醒了,躺在那里想墙外的世界。
这几天陆续地放人,弄得大家都浮躁起来,每个人的新生活都要破土了,心在最后的包装下面痒得难受。所有的喜悦、渴望以及不安和迷惘,都空前地饱满起来,每个人的心里,恐怕都和我一样杂乱吧。
草草吃了早饭,四川就不断地扒门了望,终于喊名字了,叫了三四个人,却没有他。四川急了,跑出去喊韩东林:“韩组,还有我哪!”
“没有你的名字!小黑板上没有你的名字!”
“不对!你快给我查查,肯定你们记差了,我自己绝对记得没错!我12号进来的,11号开放,绝对没错!”四川心急火燎地咋呼。
韩东林也不敢怠慢了,赶紧出去跟张老头核对,最后跑回来骂道:“你他妈诚心捣乱是吧?你档案上就是明天开放!”
我们立刻大笑,记错自己开放日期的人,还真是稀罕物。老四更是不放过攻击的机会,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妈大老早起来折腾大伙,敢情还是虚的!”
四川脸色通红,激动地说:“我自己的日子还能记错?我把生日忘了也不能把开放日忘了啊!”
最后才闹明白,这小子是12号进的派出所,在狗笼子里关了一宿,13号才转的看守所,那一天没有给他算上。韩东林笑着说:“你赶紧让你家里去派出所开证明,再到法院去补充鉴定,还能给你找回来一天。”
我说:“要不,就等出去了,要求国家赔偿,一天也不少钱呢,比打工划算。”
四川气急败坏地骂天地君亲师,一直骂到污蔑国家政权和全人类前途的高度,最后在一片笑声里,气鼓鼓地重新铺床寤被,躺上去唉声叹气:“日他妈的,今天我哥哥还来接我呢。”
闹了一出洋相,转天上午,我替他拎着背包,送到管教室,进门就看见清瘦和善的张老头,我笑道:“张大爷过年好。”
“普通话说得挺好嘛。”他把我当四川了,四川赶紧挤到前面:“是我开放,昨天就耽误一天了,今天再叫人顶了,我不冤死?”
张老头弄清我的身份后,立刻赶我回来,我心有不甘,还是乖乖地折进栅栏门,我对张老头的感觉不错,也希望能给他一个好印象。
韩东林随手把门锁了。我站在那里不动,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韩东林笑眯眯在旁边守着,也不催我。
一小会儿,四川就出来了,把背包提进去,韩东林解说道:“检查背包。”
“嚯,带这么多破鞋干什么?”我听见张老头咋呼道。
“都是人家不要的,回去还能穿。”四川说。
“行了,打好了吧,身上没东西吧?”
“就几封信。”
“走吧。”
张老头押着四川出了屋,四川灿烂地笑着,回头说:“麦麦,外面见!”我挥挥手:“保重吧哥们儿。”四川一定在庆幸能比我先走一步,不然把他留在老四手里,岂不度日如年?
韩东林我们俩一块往回走,韩东林说:“看着别人走,这心里越来越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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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出一口气:“明天我也走啦。”
回了屋,我就开始料理后事,把不要的衣服全堆到傻青铺上,叫他挑,老四说:“给我留个电话吧。”
我爽快地给他记了个号码,那是我进来以前用的手机号,早已经停机了。
我又对傻青说:“青哥什么时候到城里了,找我喝酒去。”
傻青笑道:“我长这么大就进过一次城,还是坐的警车。”
老四抱怨道:“奶奶的,出监队就是不好弄酒,要不怎么也得喝喝。”
说着话,我已经穿上了游平他们送来的衣服,皮夹克的毛领子叫我的脖子感觉到某种陌生的温暖,傻青一边急着下铺,说要把我的皮鞋打得亮亮的,我一把把他推了回去,弯腰把双脚塞进新皮鞋里,形象一变,感觉立刻就不同了——墙里墙外差的只是一套皮囊吗?
老四笑道:“人靠衣服马靠鞍,马上就没有劳改味了。奶奶的我就不信了,要给我一身警服套上,不比他妈监狱长精神?”
试了遍新,我又换上了囚服,开放前是不准穿便装混充“社会人”的。
现在就盼天黑。吃了晚饭,又发愁睡不着觉。
揣了两盒烟,到各屋转了转,又跑大郭那里打了个招呼,聊了个把钟头,禁不住我的吹捧,大郭终于把他的日记捧出来给我过目。
翻开日记本,我险些掉铺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