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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节骨眼了,风口浪尖上还喝?”我唏嘘道。
赵兵一眨巴眼,笑道:“给林哥接风啊,广澜哥说这叫越是危险越向前。”
日本儿老谋深算地开脱着:“越是这时候越安全,出乱子往往是和平时期。”
“收工!”外面传来小杰的吼声,我赶紧拉门出去。
回了屋,老三问我日本儿又给我扇什么阴风了,我说日本儿跟我沟通呢,探探我又没有惦记他那个狗窝的心思。
我不打算让老三知道我和日本的谈话内容,尤其关于那本乱帐的事儿,保不准老三就拿日本儿练一手,最后把我给带进去。我希望日本儿最终能以为在我身上这个宝押赢了,那我以后在他那里就真的可以如鱼得水,老三和日本儿的个人罅隙不该影响我的做事原则。在目前这种混乱局面里,日本儿这样的人是不方便得罪的,我暗中把何永给他引进门,就已经害他不浅,但我既然根本不再惦记库房那个位置,跟他再玩下去意思也就不大,光图个快感的话,弄不好象林子似的哪天来个乐极生悲就惨啦。
关键是这个时候不能再掺乎事儿,带头挑事儿的勾当就更不能干了。
去厕所刷牙的时候,看见赵兵还在屋门口溜达,屋里一通喧哗,二龙正在喊着:“主任算个鸟?有你有我在,这里就是咱们的天下。他要敢让你干活,我就敢打他流水线底下去喝尿!”
我小声笑道:“还继续呢?”
赵兵看一下屋门,笑道:“刚来劲儿。”
临近子夜,“人头”那边的酒局才散,老三一直惦记着,看人声一息,立刻提了一兜慰问品过到林子屋里,只呆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高了,喝高了。” 老三笑道:“听说,进去的那几个都过来了,背回去俩。”
看来这酒喝得热闹。这帮家伙胆子也邪了,要是管教发神经,大半夜进来负责一次,还不立刻给关回去?
晚上起夜,正看到林子在厕所吐,酒气冲天。我犹豫了一下,过去给他捶着背。林子迷糊着眼回了一下头,含混地笑了笑:“老师啊。”
“喝太多了。”我说:“给你拿口水漱口吧。”
林子晃了晃脑袋:“没事儿,没看我连烂货儿都没叫嘛……你拉还是尿?”
我一边掏家伙一边说:“小的。”
林子干漱了下嘴,吐出一口脏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往外走。
我草草地收了小便,扶他一把说:“我扶你吧。”
林子迷迷糊糊一笑:“你也以为林子不行了,林子呆得起!”
我叹气道:“林哥,我替你别扭。”
“好兄弟,林子心里有数……明天,啊,就是明天,我跟你一组穿网子去,呵呵,照顾兄弟点儿,别跟他们学……监狱里没他妈好人!”林子一折身,照墙上喷了一口黄水。
第五章 搅局 第一节 含沙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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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信林子会下组干活,没想到转天一出工,林子还真的让霍来清给搬个小凳子,挤我们跟前来了。
林子回头看满处乱转的胖子:“胖子,狗拉巴巴哪?找地儿干活去吧,没看我都坐这了么?”
胖子转动两下脖子,大咧咧问:“小杰呢,小杰死哪去啦?给我安排个地儿。”
“哦,还花线吧,你还缝花线吧。”小杰敷衍道。
“喝,法宏两天没见更红了啊,小脸蛋跟我这Gui头似的。”林子先开玩笑,好象是老朋友了,并且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
周法宏在我们的笑声里,惭愧地说:“呵,可能嘛!你倒霉了,我能越活越美?林哥真小看我了。”
林子笑道:“甭你妈骗我啦,背后骂皇上,你是第一个。”
周法宏正笑着辩解,二龙转过来喊:“林子,你有病啊,这呆着干嘛,走走,库房。”
林子笑道:“我跟法宏沟通沟通,我老怀疑是他谍的我。”
“哎呦,我有那素质吗?”周法宏笑着往后一缩身子。
二龙笑着说:“要是那样,等不到你出来,他的狗头早斜着眼在工区门口挂着啦。”
林子站起来,一脚踢翻凳子,在工区里大喊:“别让我逮着你影子,鸡芭给你打屁眼儿里去!黑我?!”
二龙笑一下,先走了,林子也向库房去,顺路拍了一下柱子的脑袋,笑着说:“就傻柱子跟我好!”
胖子回头看一眼林子的背影,干张一下嘴,回过头来,慢慢缝起了花线。霍来清喊:“胖哥,你还真干?”
胖子苦笑道:“坐下了,还能再起来?”
“先摸两天,林哥一句话,你又摇了。”霍来清得意洋洋地说,一边不忿地拿眼撩了小杰一下。小杰装没看见,只在嘴角挂了抹冷笑。
何永笑道:“吓我一跳,我以为林哥真下线儿干活来了。”
棍儿说:“你懂个屁呀。”
一会儿朴主任来了,把林子叫进了管教室,一直谈到打饭。
看着主任绷着脸出去的背影,老三小声跟我说:“林子玩意高啊,往灰网那里一坐,心里明白着哪,就看二龙和主任咋办。”
“其实他也担心胖子闹腾,搅得他被动,这么一坐,就把胖子也谎下生产线了,然后他借二龙的嘴再离开,胖子只能焊在那里焊着了,他不敢也不能咬林子的边儿啊。”我笑着说。
“其实二龙昨天就肯定跟他亮明了,绝不让他干活,既摆了个义气,又省得林子给他添乱。”老三嘀咕道。
小佬说:“真折腾起来,二龙跟林子还不定谁占上风头上哪。”
老三白他一眼:“大脑简单,俩人能明着折腾吗?这叫政治。你以为是在外头打山头抢地盘哪?当不当大杂役对他们谁都无所谓,只要混得舒坦就行。再说谁不明白二虎相争必有一伤,闹大发了,政府再一掺乎,两败俱伤啊。”
我说:“看意思主任也不想动林子。”
“动个屁,咱主任才是个窝囊官儿,跟上边不敢放屁,跟底下这些硬磕的杂役,也没大闹儿,他呀,也就图个安稳得了,对林子,现在最大的动作就是赶紧安抚,心里不定多怕他折腾哪。”
“要是老耿问起来呢?”小佬问。
“老耿是大队长,跟咱五大总统似的,能管那么细?那他也太不会当官了。”老三差点又诋毁小佬“头脑简单”。
林子和二龙他们一起吃过饭,溜达出来,先喊了一声:“国子!”
国子正自己在离我们不远的案子旁坐着,赶紧应一声,站了起来。我突然才想起,好象很多天没注意国子了,在意识里似乎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似的。自从林子报了减刑,他就不怎么言语了,每天在工区也是蔫不答的,溜边上一坐,不象以前那样偶尔跟着杂役咋呼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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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问:“怎么不去吃饭?”
国子尴尬地笑笑:“吃了,好歹吃了口,食欲不大。”
“操,为兄弟这事烦呢?”林子笑着坐在国子边上。
国子嘟囔道:“打你一进去,我就没跟龙哥一块吃,全是他们的人,就甩我一单拨儿,没意思。”
林子莫名其妙地一摇晃脑袋:“操!你心思太重点儿了吧?晚上过去啊,别等喊。”
“算了林哥,我就自己吃吧。”
林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站起来,有些宽容地惆怅道:“随你大便。”
老三看林子往这里看,就笑着招呼他过来坐会儿,林子笑眯眯过来,聊了几句淡话,又进生产线跟大伙乱打了一通哈哈,有些意气风发的样子。我估计林子是想调整自己的位置和形象了。
老三看着国子的后脑勺,低声笑着对我说:“看了吗?快走了,不想掺乎事儿了,褪套儿一个。”
我笑笑,没说话。国子月底就开放了,不想再惹什么不相干的麻烦也是正常的。当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变成铁蒺藜的时候,抛开它自己挣扎也是明智的选择,更何况国子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踩到河床,岸边就在不远了。
其实我倒觉得自己很理解国子的处境,一个标榜讲流氓义气的“生意人”,为了自己混得舒服些,跟林子屁股后头卑微地媚笑着,慷慨地奉献着,已经在精神上经济上都感觉疲惫了吧。
林子和国子心里都有杆称,都明白他国子这个小弟和胖子不可同日而语。
国子也不会不知道,他跟老三、日本儿也不能比,而老三或者日本儿也不能跟他国子比。
一个个利益集团纠缠在一起,独立并且瓜葛着。一荣俱荣的时候,谁也不愿意被甩下,一损俱损的时候,谁也不甘心被扯上。我想这样的道理,他们谁都不比我短视。
林子晃了一会儿,站在小杰边上不动了,小杰讨好地冲林子一笑,林子也做出笑来:“嘿嘿,嘿嘿!”笑得小杰局促不安。
林子说:“紧张什么?脸怎么红了?”
何永替答:“容光焕发。”
林子和我们一起笑,接着问:“怎么又黄了?”
何永当然不甘怠慢,立刻回答:“防冷涂的蜡!”我们嘻嘻哈哈起来,小杰也笑道:“怪逼啊。”
林子笑道:“何永那是不求一帅,只求一怪,好路子!林哥喜欢,哪天我高兴了再砸他一番,何永——时刻准备着啊!”
何永回头道:“林哥你才不舍得砸我,无怪不成才,林哥爱才如命。”
“你那张嘴,横竖使唤,以后少偷老六点儿网子就行了,老六哭得眼球儿都掉啦。”我们一起笑起来,何永也笑,辩解说没有那事儿。
林子笑道:“操,你们谁拉什么色的屎我没注意,可你们心里那小九九,我明白个底儿掉!我就是懒得搭理你们得了,搁我刚来那阵儿的脾气,打折那小肋条就能码半拉工区啦!你们还跟我玩花屁股?哈哈。”
各色人等乱乱笑着,跟林子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小杰也笑起来,捧着林子:“林哥那是把你们当人看哪,谁要不往人道上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子笑道:“小杰啊,现在你是工区的大拿了,林子倒霉了,落魄了,我那些弟兄靠你照顾了?”
“那还用你交代?”小杰一脸江湖地责怪道。
“不过这该打该骂的,你也甭客气。”
小杰直了一下腰说:“有你这话我就更放心了。”
“不过这该怎么打该怎么骂,该谁打该谁骂,你也有着点分寸。”——林子还是满面春风地说着:“大家都是来改造的,都是混刑期的,个找个的舒服没错,鸟奔高枝落嘛,关键是谁也别挡了谁的道儿,这条条大道通罗马,不用非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钻楞不可。”
小杰的笑开始尴尬,嘴里说着:“没错,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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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来清在脑子边上把网圈鼓捣得乱响,示威似的。广澜和崔明达坐在后面的案子上抿着嘴乐起来。
第二节 玩儿悬
几天后,龚小可突然被调离检验,去了库房当学徒。对绝大多数犯人来说,这些变化当然是无关痛痒,象林子说的:大家都在混刑期,个找个的舒服,龚小可有门子,在检验干的不爽了,想挪个坑儿,碍别人什么事?
老三和日本儿两个人的心思肯定就不一样了。
龚小可一离开检验,和老三的紧张关系立刻松动了,而且好象在库房呆得也很舒心,脸上的笑容也慢慢舒展开了,没有了原先的郁闷气。
老三开始友好地喊他“二库”,言来语往中也没有了原来的排斥。龚小可偶尔就会来我们屋里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