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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打‘寻衅滋’了。”我替他说。
“‘寻衅滋’都打冤枉了。”老三兴奋地说:“要按我那计划,怎么也就弄个民事纠纷吧?家庭矛盾嘛!操我那老逼丈母娘的,她跟她那一家子狗逼都不给我作证,眼睁睁把我推进来啦!
“宣判时候我一看完了,心里气呀,就跟法官说:‘将来我得让我儿子好好上学,也当法官去。’‘——嗨你怎么说话哪?’我说我不是骂您,我这是仰慕您,家里有个懂法的,有个说话顶用的,还能让他爹把民事打成刑事?弄得那几个法官干瞪眼儿说不出话来,哈!”
老三聊啊聊,把一袋“大高粱”给聊完了:“不能再喝了。”
老三在铺板下面,做了一个巧妙的夹层,把剩下的一袋酒藏了起来。老三的手巧。
几天后,探听到二龙那里的酒没了,就把邓广澜叫来又喝了一顿,二龙和林子是不能请的,酒少不是理由,关键是级别差异。先前已经打点过,他们也不会多想——老三跟我解释。
喝着酒,老三不失时机,跟邓广澜紧拉拢,越喝感情越深似的,此后邓广澜在二龙屋里呆得腻了,就溜达过来和老三侃大山。老三的口才好,经历也丰富,说出话来,说书一般,把邓广澜哄得滋润,不觉也说了许多话,讲自己在外面怎么跨着区跟二龙认识,又怎么联手做“生意”,讲自己在里面怎么跟政府跟杂役做殊死斗争,哪怕不减刑,也坚决不屈服的英勇事迹。二人谈得贴心,大有煮酒论英雄之势。
越来越发现,王老三是个不甘寂寞的活跃分子。
他跟我说“实话”:
“我现在做的一切,就是奔两个目标,一是要活得舒坦点,二就是减刑,减刑是最终目的。”
“要是不看到那点阳光,我绝不摸这个劳改活儿,实在逼急了,疤瘌五后面跳下去的就是我。”
老三也越来越把我当知音了。除了我,他还要发展更多的“知音”,比如其他几个组长,比如跟杂役或者管教说得上话的老犯儿。他跟林子、二龙搭不上界,只能争取不被任何一方无情地打击或者抛弃,他要让他们的外围布满他的朋友。
其实老三这个人脾气不正,他看谁好,就跟你无微不至地玩温暖,他要看谁不顺眼了,那黑脸一翻,嘴一张也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把你家里老的少的一网打尽。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并且引以为“可爱的缺点”。
但他不敢跟比他权利大的杂役来脾气,他背后强调:“要不是被那张减刑票钓着,看你三哥含糊谁?”
他看不起林子:“我在外面风光的时候,他还是液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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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看不起二龙:“他也就一辈子混流氓道了,除了黑吃黑,象我老三一样放下屠刀,他还未必挣得来一口干净饭吃。”
有时候,被二龙他们耍笑得太窝囊了的时候,他也看不起自己:“看你三哥还象个爷们吗?不就几年刑期,不就一个脑袋嘛,豁出这个刑不减了,折腾起来看又怎么样?”
我不很明白他怎么这样相信我,敢把这些大不讳的话说给我听,可能他相信自己的察人能力,并且可能他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听众,把自己心里的压抑释放一些出来吧。
第六节 交流与隔阂
接见时和家里谈了耿大队,我也说了这里关系复杂,到处是陷阱,也不想往上争了,就塌实干活吧。父亲倒很支持,并一再嘱咐我要“顺其自然”,不要强出头,有什么困难首先要依靠政府。
带了两本书给郎队送过去了,一本是尼克松的《领袖们》,一本是领袖讲演集。郎队当然高兴。当时朴主任正好撞见,脸色有些不太舒服,我就受了传染,觉得心里也不舒服起来,朴主任会怎样想?他会思量:是郎队要的书,还是麦麦主动送的?如果他知道是郎队主动要的,可能会在心里嘲笑一番,如果他以为是我主动巴结郎队,似乎就不妙了。
别扭。又是不能主动解释的别扭。
不过转天居然让我逮着一个变相表白的机会。
朴主任喊我到工区外面去。当时库房边上正在建一间新的临时办公室,过一些时候,朴主任他们可能在工区里要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朴主任先问了一下我最近的情况,生产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思想上有什么想法没有?我说:“谢谢主任关心,都挺好的,大家对我也不错,活儿也不累。”
“那是你手快,不然也不轻松啊。”朴主任笑道:“最近可能有一些小调动。以后厂家给咱的花线都是毛头儿的了,要单独分出几个人去烫线头儿,这个活儿预计比较简单,也相对轻松些,我准备把你安排过去。”
我心里美,知道是耿大队开始发挥作用了。
“不过跟杂役们一商量,他们说你是头道工序的主力,一下线儿,怕得乱一阵子,后来我想,你还是在灰网那组。”
“破,这不等于没放这个屁吗?”我心里骂道。
“不过烫花线那边的几个人还得归你管理,这样你的负担就更加重啦。”
“那是主任信任我。”我几乎带着哭腔说。
朴主任笑笑,继续说:“所以嘛,得跟你的灰网减点数,先少减点,看看新来的几个里面能不能培养出快手来,到时候把你减下来的定量安排下去,也让他们能承受才行。”
主任是大喘气,还是懂得讲话的艺术不得而知,反正最后这结果让我欢喜。
现在,凡是没有失聪失明的,都知道耿大队是我“姐夫”了。或许,朴主任的新动作,未必是耿大队的吩咐或暗示,而是他的主动出击吧,不然,这样的生产调节,根本不会提前跟当事者打招呼,直接办理就是了。
我刚要回去,看朴主任脸色好看,不禁灵机一动,半开玩笑地问:“郎队是不是要升官啦?”
朴主任当即很在意的紧张了一下:“谁说的?”
“要不他赶嘛让我给他进书,还净是领导艺术一类的?”
朴主任笑了起来:“那是郎队追求进步呢。”
有了和朴主任的一席谈,顺便又把误会解释清楚了,心情舒畅地回了工区,灰网穿得更加顺手起来。
何永在一旁愣愣看了我一会儿,终于说:“老师你也太狠点儿了吧?”
我笑道:“看我快了?现在又不是搞竞赛能者多劳,是定量劳动,早完早歇,我有毛病啊,能早休息非跟这儿耗着?”
何永环顾一遭,恨恨地笑道:“行,哥几个都够拽,就棍儿哥还够意思,傻柱子跟老门就甭提啦,我不完活儿他们坚决陪着。”
门三太笑道:“这就叫阶级感情。”
“我要能快干,孙子等你!”傻柱子话一出口,惹得大伙都笑起来。
何永冲缝合线儿那边喊:“广澜哥,弟弟快撑不住了,拉兄弟一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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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广澜正拿缝合线编什么手工玩意,回头笑着鼓励道:“永弟,哥哥相信你,坚持吧!”
小杰过来冲何永吼了两嗓子,何永唉声叹气地抄起网子穿起来。小杰一走,他就问龚小可:“这傻逼在你们中队行么?”
龚小可笑道:“凑合事儿,二把刀,一直让我们大杂役压着,怀才不遇似的,哭着喊着过这里来了,不还是老二?不过比在三中时候能咋呼多了。”
“等我抽个空,提讯提讯他。”何永刚说完,周法宏就笑起来:“呵,真是我徒弟啊,嘴也够臭,逮什么吹什么。”
“操,你算个鸟啊?”何永不屑地白了周法宏一眼。
“我没教你穿灰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要不怎么叫‘师父’哪?”
俩人言来语往一番,最后动起手脚来,并没有真急,还是玩笑着,都试图把对方制服。小杰远远看见了,骂着走过来,我赶紧叫两个家伙住手。小杰到跟前时,二人已经平静下来,只是还不服气地拿眼神互相挑逗着,小杰就近踢了何永一脚:“你他妈不服说是吗?非得等我动你不成?”
何永回头笑道:“别呀杰哥,我就怕挨揍,从小让胡同里那帮孩子给吓大的。”
周围传来几声笑,那边还有人夸张地“哈哈”了两下,广澜也回头看着,无声地咧开了嘴。
小杰的脸板得更生硬了,大叫一声:“站起来!”
何永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一副委琐的可怜样:“杰哥,我真的好怕,我错啦。”大家又开始笑。
小杰恼怒地扇了他一个嘴巴,何永正投入地表演着,被打了个冷不防,当时脸上一热:“操你妈的,跟我玩出奇制胜是嘛!”说着,一把揪住小杰的脖领子,挥拳就打。小杰也是没有想到他敢还手,腮帮子上挨个结实。当下两人滚在一起。
后来何永占了上风,把小杰骑在身下,正暴睁着眼扬拳要打,被林子在库房那边一声喝住,小杰也算机灵,乘机翻身,扑扑两拳把何永打得抱起了头,林子大骂着喊停,招呼他们两个一起过去。
两个人起来扑打了两下身上的土,向库房走去。二龙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到近前,林子并不搭话,先一拳端在何永肚子上,远远看何永猫下腰去。
“炸毛儿是吧?有心气我陪你单练!我看咱是缺乏交流!”何永声音很小,似乎在跟林子谦虚着,林子一脚把何永踹趴下了,反手从墙边抄起一根木棍,轮圆了打在何永背上,何永叫一声,没有反抗的意思。二龙只说一声:“一次管够!”就反身进去了,“日本儿”还在门口扒着头,咧着嘴笑。
何永刚站起来,林子手里的木棍“啪啪”又是两下,何永“哎呦”了两声,刚挣扎要起,被林子当时踹倒,照屁股上打得疯狂,何永终于叫喊着让林哥“饶命”了。
林子把木棍一扔,喊他起来,一个满分的勾拳又打倒:“在别处耍惯了是吧!刚才那是给你热身,晚上回去再见,滚!干活去!”
何永一瘸一拐地回来坐下,咬牙切齿地说:“林子咱服,那个小杰!走着瞧!”
邓广澜回头笑道:“傻弟弟,你就省点事儿吧,来日方长,现在折腾,不净看你吃亏了吗?”
何永忿忿地埋头干活,手有些哆嗦,鼻孔里渗出些血来,也不去擦,久了,在那里结了个痂,日本武士一般。
第七节 惊魂观摩课
一个礼拜以后,来了批新原料,花线果然是两头飞毛儿的,需要烧一下,用手撮成尖状才好缝活儿。各条战线上手最慢的人,都被扒拉下来烧花线,灰网组的柱子和门三太也被清除了。棍儿也蠢蠢欲动,被林子骂住。
林子宣布,由我兼管烧花线的那帮人,一共不过5人,转天广澜也加入进去,还开我的玩笑:“老师现在你是我领导啦,多照顾啊。”
同时,我的定量被减少了50套,也就是说,每天可以比以前少干将近5个小时。谁都明白这个变动是怎么回事,都不点破罢了。
在灰网干得挺好的龚小可被分到下一道工序了,而且,朴主任专门嘱咐道:“尽快掌握啊,每道工序都得掌握。”龚小可欣然领命,我有些费解,但猜得出这里面肯定有文章。
而且——据说是小杰的主意——生产线上的劳动量又做了新的调节。每组在保持定量的基础上,先干完的鼓励继续干、多多干,组长每周都要把个人的劳动成绩报给库房,由日本儿交小杰向朴主任汇报,按他们的说法,这个成绩将直接和改造积分挂钩,将来,比别人多干出来的部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