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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女的视线越过她肩头,竟愣愣盯住她。李莫愁恐她分神,叫道:“师妹小心!”
小龙女却同时叫出声来:“浪迹天涯!”
她话音未落,金轮法王陡然发难,也是踏出两步,长臂一伸,铁轮往小龙女肩头砸去。
他这一招原是因为李莫愁在他后方之故而使出,一面可以与李莫愁拉开距离,另一面也可逼得小龙女后退。她的轻功路数金轮法王已清楚得很了,只要她一动,后面跟着的便是金轮法王一招接一招的后招,想再逃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李莫愁手中捏着的那一式“一气化三清”剑尖将将抖开还未成型,听了小龙女的话还未及细思,脚下自然又迈出两步调过腿的姿势,竟将金轮法王与她拉开的距离补了上来。她手中长剑斜指,随着上步转腰,力道越来越强,直指金轮法王背心,倘使他执意要使完这一招,便不可能不受重创。
可他面前是小龙女直劈下来,后背一招自下而上,面前一招从上到下,他前前后后的路子都已不通。
旁人瞧得却是心旷神怡,两人身姿清俊爽利,这一击配合得天衣无缝,浑然天成,看在黄蓉这等武学行家眼中,更是觉得加倍漂亮,不禁击掌赞了一声:“好!”
见金轮法王落了下风,郭芙从旁边捡起一把蒙古刀来,对武修文武敦儒道:“武家哥哥,咱们也上!”
黄蓉一把拉住她,喝道:“芙儿,胡闹什么?!”
郭芙才撅嘴道:“那大和尚眼看要败啦……”
黄蓉道:“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打得过的。”
郭芙道:“龙家姐姐也没有比我大多少么!”
黄蓉道:“别没大没小的。那李家……李少侠与我同辈,龙姑娘是她师妹,高了你一辈,你该当叫前辈。你想有她那样的功夫,需得少玩多练,再练个十年吧。”
郭芙顿足,两颊鼓得像个包子一般,气鼓鼓地不再言语。二武瞧师娘说得这般凶,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过更是心惊,暗道:她怎么会使我全真派的功夫,她使得为何如此纯熟?和师父比起来,只怕也是不分轩轾……没有十年寒暑,怎得如此精纯?她当时为何不使出来?否则我小命还在么?
金轮法王受两个险恶招数的夹击,只来得及将铁轮收回,护在前胸,忽地在两剑交错之际侧身,靠着铁轮,硬生生在两人剑尖中间挤出一条通路来。
只听嗤地一声,他背后的衣服已给李莫愁划破,三人瞬间错身。这两人的招式虽然精妙,金轮法王都并非没有破解之法。和两招合并起来,他却大感困难,挡左失右,顾此失彼,不知作何法破解,只知若要二人第二招赶上来,他便失了先机,定成败局,当下朝着李莫愁赶过去,朝着她背心砸下。
李莫愁赶上一步,将将躲开铁轮,背后疾风甚凉,她又向前走了一步,这才伺机侧身转过,谁知金轮法王紧握手中铁轮,挥将起来,便如达尔巴发狂之时一般,橫八下纵八下地逼得李莫愁节节后退。
李莫愁无法力敌,金轮法王的轮子也不像达尔巴的金杵一般只挥一面,是以难以闪躲得多,她脚下急退,绕柱躲过一击,法王的铁轮不及收势,生生嵌在柱子当中,震下房顶许多灰尘来。
见他失了武器,李莫愁一剑刺出。法王毫不迟疑侧身避过,一掌挥出,李莫愁无计可施,伸手在他掌心一按,即刻空翻向后,落地后仍后退数步,将余下掌力卸去,左臂仍感酸麻。
她二人会推动桌椅挡路,金轮法王自然也会,他左足挑起一张翻倒的桌子朝李莫愁踢去,尔后接连不断地掀桌踢出,似是也已将她的轻功路数看明白,桌子所至之处都是她必经之路,也是不得不躲之处。小龙女只觉得桌子凳子没甚威胁,便没去接应,只平举长剑,严阵以待。
武家兄弟看金轮法王只片刻间落了劣势,转眼间又回到上风,面皮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游刃有余,齐齐咽了一口口水,一个道:“咱们幸好没跟上去,否则不是送死?”
另一个道:“师母,咱们快走吧。咱们连武器都没有,等他们输了,哪还来得及?”
黄蓉只是皱眉挥手,并未理会二人。
第62章
杨过心中老大不以为然,心道连郭芙这样的小丫头尚且还捡了蒙古人的刀准备帮忙,你二人男人大丈夫,岂可说没有武器就逃命?黄蓉的竹棒在他手中,余下三人的武功则不值一提,能助二人一臂之力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武修文看着形势急转直下,不由得又催促道:“师娘,那和尚要抓的可不就是你?你怎可不走?”
黄蓉岂不知高手过招性命相搏,一招不慎便是身死?听他这么说,心中烦躁不已,低声喝道:“你们师父天天教你们‘侠义’,现在叫你们说侠义是什么,你们谁答得上来?她二人为助我脱困而以性命相搏,现在处了下风,我们便要一走了之?你们学的是什么侠、什么义?”
金轮法王倒也不急着进攻,一边挑动桌凳,一边用铁轮将自己护了个严实,防止小龙女凭借轻功突袭。小龙女正要招呼李莫愁同时发招,谁料竟然见她被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她出口唤道“花前月下”,适逢金轮法王同时发难,李莫愁仍是没有回应,她的剑已然刺出,手腕微动,剑影横斜,只瞧得金轮法王眼花缭乱。法王武功原是一力降十会的道理,这样的招式并非不能破,陡然脑后扑来一阵利器裂空之声,竟是杨过以打狗棒为剑,凌空击下,果真像是银盘当空,水银照地。
他本以为赶走了李莫愁这劲敌,便可专心对付小龙女,这时却有个少年能立刻递补李莫愁的空档,心中嘀咕道:中原武林确乎不可小觑,郭靖不过三十多岁,已可与我匹敌。方才那叫李耽的少年也可压住达尔巴的风头,现如今就连这两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也有如此功力,我当真小瞧了天下英雄。
小龙女口中“春意阑珊”、“西风残照”、“细斟北斗”、“塞下秋风”连珠价似地叫出来,杨过听她喊什么,手中就出什么招式,一瞬间杀得金轮法王措手不及,只守不攻。
这一下形势又见逆转,武家兄弟瞧着只觉目眩神迷,竟不知这邋遢的杨过还有这样的本事。瞧此人衣衫破烂,但身姿潇洒,稳重之中又带着一股灵动之气,与那谪仙般的白衣姑娘身形交错,更是相得益彰。武敦儒忍不住要叫好,给武修文一把拦住。武修文目指郭芙,见她全副心思都已放在了杨过身上,两人齐齐斜目杨过,从鼻子里哼出响声来。
法王平素里智慧朗照,只慌了一瞬,接了两招,便知这少年武功比方才那年长者差了许多,手中拿的也并非利剑,只是一根竹棒,只要避开穴道关节,便无甚威胁,当下也并不放在心上,勾过最后一张桌子,一脚朝着小龙女踢去。
小龙女只得朝旁闪去,但只耽搁这一下,便见金轮法王手中铁轮化作一团灰光朝着杨过扑去。铁轮急转,竟寂然无声,想来是铁轮转的急,以致其中小球相互追赶不上之故。杨过大惊失色,他身后不远处便是黄蓉了,这一招他自是躲得,黄蓉却躲不得,犹豫之间,轮子已扑到了面前,他咬咬牙,忽地头朝下倒立过来,双脚往天上一蹬,竟给他蹬中了轮子。
黄蓉见杨过的腿在蹬中轮子的一瞬里大幅扭曲,跟着自己在地上撑着回旋了几圈,翻身落下,两足两手着地,口中鼓了两下,心中忽地升起颇为古怪的感觉。又见他额上净是汗水,起身过去将他拉起,柔声道:“过儿,你小小年纪,真是难为你了。”
杨过摇摇头,面色凝重,道:“郭伯母,我助你导顺真气。”
李莫愁虽被桌子挡得严严实实不得出来,空隙之中仍可见一翩翩少年与小龙女二人并肩作战,配合无间,又想起昨日酒宴之上,杨过道“自是为了龙姑娘才出手相助”,心中无明业火呼地烧了起来。
可她一面又觉得烧得并无道理,哪个小郎君喜欢小龙女,小龙女又会喜欢哪个小郎君,她并无权置喙,最多替她留意她看上的小郎君是不是那么靠得住,是不是又是负心郎——若是,就悄无声息地了结他——既然已有万全之策,她又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杨过不来相助,金轮法王排山倒海般的招式便都落在小龙女一个人身上,她一个人拼尽全力接了两招,长剑险些被震飞。她心中愈急,见李莫愁许久没有动静,还以为她受了伤。
其实离李莫愁被金轮法王用桌子锁起来不过只是片刻之间,她与杨过一同出了五招,她自己一人接了四招,却是时时在生死线上游走,仿佛过了一个时辰似的。忽听桌子“笃笃”作响,木片随即破裂四散,李莫愁冲了出来,当先瞟了小龙女一眼,瞟得她眉眼弯弯,欲唤一声“师姐”,又想到她现在是男装打扮,只得把这一声“师姐”收了回去。
李莫愁手腕微抖,剑尖朝下,嫣然一笑,轻声道:“清饮小酌。”
她果然似提壶斟酒,小龙女却是剑尖上翻,竟是指向自己的樱唇。
这又是一上一下,间不容发,金轮法王想不到解法,只得又拔起避开,欲以一力降十会,李莫愁不等他喘息,又叫道:“扫雪烹茶!”
小龙女听得两字便知是何招式,出剑更是迅捷,逼得金轮法王招式出了一半又不得不回防。二人均觉之前的憋屈气一扫而空,忽尔同时叫道:“池边调鹤!”
小龙女目中泛出异彩,随即偏开头去看那金轮法王,若有若无的笑容仍留在嘴角边,而那异彩也仍留在李莫愁的眼中。二人或并肩而战,或越过金轮法王而四目交汇,口中同时低吟,手中“松下对弈”、“抚琴按萧”、“月满西楼”、“明河共影”一招招使将出来。招式名称虽同,模样却是殊异,奇就奇在二招相互呼应配合,一人总将另一人身上的破绽补了去,厉害的杀招却是层出不穷。
金轮法王越打越是心灰意冷,暗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我在西藏怎能想到世上还有如此诡异所思的剑法?唉!我井底之蛙,可小睹了天下英雄。
他心中越是气馁,手中招式越是散乱,败象渐显。龙、李二人到最后却越来越是纯熟,两人只需一个眼神、一个点头、一点微笑,便知对方要用哪一招,而一人潇洒,一人曼妙,眼神时时相会,道不尽风流旖旎。
林朝英情场失意,在古墓中郁郁而终。她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最后将毕生所学尽数化在这套武功之中。虽开篇明说是要克制全真派武功,但对王重阳始终情意不减,写到最后一章之时,幻想终有一日能与意中人并肩击敌,因之这一章的武术是一个使玉女心经,一个使全真功夫,相互应援,分进合击。林朝英当日柔肠百转,深情无限,缠绵相思,尽数寄托于这章武经之中。双剑纵横是宾,携手克敌才是主旨所在,然而在所遗石刻之中却不便注明这番心事。
她二人虽然共同研习心经中的功夫,但一人情伤苦深,一人情窦未开,着实体会不到祖师婆婆二十载柔肠百结。李莫愁虽然凭着十年江湖经验猜了个大概,却因先已言明二人不可能做情侣而不便多说多想,直到方才情急之下奋不顾身以剑招解围,更没时间去想二人到底是何关系,只知掌门师妹不可有事,因而反而对自己所受威胁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