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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是本座的人了,要死要活都由本座决定,你们说话当心点。”孟长夜扔掉手里的兔肉,满脸戾气。
嚯,竟连这蠢钝不堪又残暴不仁的狗皇帝都下得去嘴,将军您口味未免太重了吧?众人皆惊,对上他锋利如刀的视线却又不敢开腔,只得狠狠瞪了狗皇帝几眼。
有姝虽然不痛不痒,但为了刷主子的好感度,便往他怀里钻了钻,额头抵在他肩膀上轻轻撞几下。这副模样像极了窝在主人怀里撒娇的狗崽儿,令孟长夜心软如泥。他重重捋了一把少年的头发,沉声道,“别怕,有什么话只管说,有我罩着你。”
刘温终于认输了,把图退回去,请教道,“姬有姝,你给我指点指点,我着实看不透这张图。”
“这是一张三维立体图,需要用特殊的技法才能堪破。”见刘温张口,他连忙摆手,“不要问我什么是三维立体图,以你的学识,我就算解释了你也不会明白。”
这话说得委实倨傲,但配上他淡然的表情竟无端令人折服。刘温心中惊疑,越发觉得眼前这人神秘莫测,与淳帝那傻蛋简直毫不沾边儿。而且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他对自己的学识相当自信,倘若让他装疯卖傻,以至于弄得国破家亡,对他而言应当是奇耻大辱,不能生受。
胡思乱想间,少年已举起画,又把自己的食指摆在他鼻尖前,吩咐道,“目光散开,越过我的手指看后面的云水纹,专注一些,慢慢来。”
刘温不知不觉成了斗鸡眼,惹得有姝低笑,“说了不要看我手指,越过去看画。”
孟长夜却盯着他腮边的梨涡久久不放,目光极为灼亮。其余副将见他煞有介事,在好奇心地驱使下也凑了过来,凝目细看。哎呀妈呀,头晕!不过片刻,已有几个人捂着眼睛躺倒,另几个已肯定这张图是假的,大伙儿都被狗皇帝骗了!
当刘传山抽出佩刀,准备发难时,刘温却惊叫道,“看,看见了!这张图竟浮出来了!怎会?”他伸出指尖一摸,分明是平的,然而看在眼里却实实在在是凸的,且形状像一条山脉。
“这是盘龙山。”主子上一世曾一统天下,有姝自然见过完整的山河图,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地形。他把上图重叠在下图中,取了一根未燃尽的木棍,把正确的路线用箭头一一标注,说道,“这样再看,路线与地形是不是吻合了?”
“对对对,吻合了!老天爷,这张图究竟是谁画的?竟巧夺天工到这种程度!”刘温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啧啧称奇,“若非得了你指点,便是叫我对着这张图琢磨一辈子,也琢磨不出啥东西!将军,您也看看!”
孟长夜一脸的与有荣焉,接过图略看片刻,也发现端倪,然后交给众位属下。其余几人都是大老粗,又加上天色昏暗,篝火摇曳,竟看了好几个时辰也没结果,但又不敢怀疑将军与军师的判断,只得等到明早天亮再说。
在他们不断哀嚎揉眼的空隙,刘温低不可闻地道,“姬老弟,你这具身体里似乎住着两个人啊,你自己没感觉吗?”
果然如此!有姝反射性地去看主子,见对方略微点头,手里的木棍就掉了下去。一体双魂?究竟是哪个缺德鬼干的缺德事!
第103章 陆判
听了刘温的话,有姝总算明白自己为何莫名其妙成了晋国皇帝。他得了道家传承,自然有办法把身体里多余的魂魄移出去,这便捡了一截木头,又跟主子要了一把匕首,默默雕刻起来。
“你在干什么?”刘温好奇地凑过去,眼看脑袋快碰到少年额发,却被主子用力拽开,差点扑进火堆里。娘的,果真被美色迷住了,别又是一个昏君吧?
孟长夜压根不理会军师的感受,大脑袋往少年肩膀上一放,用醇厚如酒的嗓音问道,“你在干什么,怎么一点儿不着急,反倒有闲心雕刻木头。”
有姝被主子喷出的热气熏红了耳朵和半边脸颊,不禁缩了缩肩膀,低声道,“我打算刻一个木头小人,再把淳帝的生辰八字贴上去,施展移魂术将他弄出来。说了你可能不信,但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我的,不是淳帝的,他是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用了我的身体。”
“慢着,你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不等将军反应,刘温已惊叫起来。他方才那番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他不信神佛,自然就想不到鬼啊怪啊那些事。他本意是想告诉少年他脑子有病,得自己个儿加以控制。但少年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常理,不惊不乍倒还罢了,他竟随便捡了一根木头刻成小人,说要把身体里的另一个魂魄移出去?当真没发疯?
“你们知不知道淳帝的生辰八字?”有姝不答反问。
“把淳帝的魂魄移到这根木头上,他还能活吗?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刘温伸手拦了一下,表情十分纠结。作为一个无神论者,他的反应已足够淡定。
有姝向来把自己的身体视为神殿,极为保护,却没料这座殿堂某一天却被一个孤魂野鬼占用了,且还做了许多天怒人怨之事,叫他如何不气怒?外界对淳帝的贬损也等于是对他的贬损,说他残暴不仁倒还罢了,竟又形容他愚钝不堪。有姝打死也没想到,“愚钝”这两个字竟会安到自己头上,简直是奇耻大辱!在主子跟前,他或许是个任打任骂亦死心塌地的狗崽儿,面对旁人,却也是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
淳帝强占了他的身体,他为何还管他死活,于是干脆利落地摇头,“木头本是死物,移过去自是活不成了。我闹不明白他怎会进了我的身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若非他鸠占鹊巢,原本早就该死。既如此,我何不送他一程?”
他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刘温,目光依然如天空般澄澈,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残忍的味道,偏这份残忍竟又暗藏几许天真,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时又不免被深深吸引。刘温不敢与之对视,转而去看将军,却见他眸光灼热,双拳紧握,仿佛正压抑着什么激烈的情绪。
孟长夜的确被吸引了。他原以为狗崽儿性格怯弱,极为需要旁人的呵护,临到头却发现他只在自己面前才会那般,对上外人竟格外狠辣。瞅瞅他现在这副天真懵懂却又冷心冷肺的模样,真是够劲儿!
心里似火烫一般难耐,他忍不住伸出手,把人抱进怀里响亮地亲了两口,一口烙在脸颊,一口直接印在唇上,眼见方才还态度倨傲散漫的少年竟一点一点红了耳根,然后垂下脑袋缩着肩膀,羞得往自己怀里钻,他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娘哎,原来将军方才没开玩笑,竟真的看上淳帝了!一众将士膛目结舌,还有几个扶额扭脸,不忍直视。虽然淳帝长得漂亮,但那性格实在太难伺候了!将军若是压他、打他、骂他,倒也罢了,但眼瞅着将军把人当宝贝一样抱在怀里不撒手,大伙儿难免心中难安。
几员副将频频冲军师使眼色,却见对方摆手,表示无能为力,只得暂且认了。
刘温打死也不相信少年懂得移魂,还当他脑子已经坏了,在胡说八道。孟长夜却大喜过望,亲了两口不算,紧接着又亲几口,见少年脸颊被自己粗硬的胡子扎出许多红痕才作罢,心道改天得把胡子刮了,免得伤了狗崽儿。
“那个死太监,你过来!”他一面摩挲留了十年的胡须,一面冲蹲在远处的常顺招手。
常顺诚惶诚恐地跑过来,“将军,您有何吩咐?”
“你知不知道淳帝的生辰八字?”
常顺从小伺候淳帝长大,自是清楚,虽觉得有些不妥,却不敢忤逆,乖乖报了一串年月日。有姝立时记入脑海,末了放下刻了一半的木头小人,向刘温讨要文房四宝。
“嚯,你这字儿当真漂亮,练了得有十几年了吧?”赞叹是假,试探是真。什么叫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体,醒来就亡国了?倘若这具身体打小就被淳帝占据,那他与世隔绝十几年,理当是个懵懂稚儿,又哪里会写字,会看图?刘温起初已经相信他与淳帝是两个人,但在他搬出所谓的“一体双魂”的解释后,反而不信了。他倒要看看淳帝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孟长夜虽然没读过书,但脑袋瓜子却比军师更为活络。军师都能看出破绽,他如何不知?不过无所谓,只要少年还能恢复成狗崽儿的模样,他就什么都能容忍,换做淳帝那厮,早一个巴掌抽飞了。
有姝将制作移魂符所需的材料写在纸上,让主子帮着置办齐整。他非得把身体里的野鬼弄出来,然后扔进火里烧掉不可。
“这都写的什么?你给我念念?”孟长夜盯着单据,颇为傻眼。
有姝愕然,“你不识字?”
孟长夜被他看得面红耳赤,所幸有大胡子遮掩才没露出窘态,吞吞吐吐道,“略,略微识得几个,但太过复杂的就有些抓瞎了。你也知晓,我自幼跟随乞丐流浪,后又落草为寇,最终入了行伍,哪里有机会念书。”
“是了,以你的情况的确没机会识字儿。”有姝心疼不已,忙道,“不过没关系,日后我来教你。你总有一天要称帝,届时颁发政令,批阅奏折,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叫人看了笑话。你那么聪明,定然一学就会。”
平日里,刘温没少督促将军念书习字儿,对方却找来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仿佛念书习字儿是天下间最痛苦的一件事。但眼下,淳帝甫一张口,他竟就答应了,表情还喜滋儿喜滋儿的,看着着实碍眼。
刘温心下不忿,却又暗自颔首。什么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了。将军执拗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淳帝倒好,轻轻勾勾手指他就颠颠儿地迎上去,只要他能教将军上进,留他一条性命未尝不可。军中没有女人,故而龙阳之事多有发生,养个把男宠又不稀奇,刘温等人也就不会加以阻拦。再者,淳帝曾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主,现在却得雌伏于将军身下,说起来竟莫名觉得爽快。
孟长夜把单子交给属下,命他明早去采购东西,然后把少年圈入怀中,低声道,“不如现在就教我识字儿?”
“好,拿笔墨纸砚来。”有姝坐在他两腿之间,感觉屁股后头膈着一根硬物,耳朵越发红得滴血。
“军中的笔墨纸砚都是有数儿的,写坏了浪费。你就拿一根棍儿写在地上,一个一个教我。”孟长夜边说边捡起一根木棍,在地上划了几条道道。
有姝心想也是,接过棍子徐徐开口,“这个法子好,比较节省。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不会我就先教你这个,会的话我就从三字经开始教你。”
早就会写自己名字的孟长夜在众位副将的盯视下厚着脸皮摇头,“不会,你写给我看看。把你自己的名字也写上,我要学。”
“那是自然。”有姝飞快翘了翘唇角,然后在地上整整齐齐写下两人的名字,又画了一个心形圈起来。若是上一世的主子,定会知道他这是在变相地表白,暗喻二人永结同心,但性格豪爽粗放的孟长夜却似乎一无所觉,正埋头研究。
“这是啥意思?”他指着外面的心形,目光略微闪烁。别以为他是大老粗就好糊弄,这眼瞅着像是一颗心嘛!狗崽儿究竟想干什么?众目睽睽之下勾引自己?未免忒主动了些!
然而腹诽归腹诽,他心里却极为痛快,偏脸上还要假装懵懂。与他比起来,刘温几个是真懵懂,理所当然地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