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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灵雨闻言收起了担忧,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罗烈,罗烈搔了搔头,差点忘了卢家人极其护短,慌忙补救道:“我说的是随性!随性!”
“不过寒昭这是往哪里去?再往前走便是桃林了。”罗烈见卢灵雨的表情完全没有缓和的倾向,只能笨拙地转移话题,不过看起来比他的补救有效得多。
顾寒昭扫视了一圈,未见赵掩瑜便避开人群往边缘找去,抛下身后的喧嚣,沿着山间小径往深处走去,小径旁原本稀疏栽种的桃树变得密集起来,等他意识到时,已经置身于一片桃花林中。
桃花开得正盛,顾寒昭拂去落到眼前的桃花瓣,乱花迷眼中他依稀在盛开的桃花树下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循着顾寒昭来的方向转身,四目相对。
顾寒昭只觉得时间定格在了这里,他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忘记这一瞬,眼前是注定要与自己执手白首的那个人。
赵掩瑜的兴趣在岐黄之术,而不是吟诗作对,见那些才子准备大显身手便趁姐姐赵无瑕被团团围住时跑了出来。阴差阳错间来到这里,见桃林风景怡人便停下欣赏了一会,却不想却碰到了寻来的顾寒昭。
透过层层落下的花瓣,赵掩瑜第一次正视此生的顾寒昭,入目便是一片白,只是这白却不会让人觉得刺目,白色的衣袍细节处用银线绣出暗纹,在日光下若隐若现。赵掩瑜的目光向上,最后定格在了那人的脸上,这人容貌出众,极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让人有些不敢靠近。
赵掩瑜想着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让这人带自己出这桃花林,只是刚近一步便觉得有些恍惚,依稀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遇到这样一个人。
顾寒昭见对方恍惚,三两下走到赵掩瑜对面,舒眉一笑:“这位公子,在下顾寒昭。”
赵掩瑜看着对方的笑颜竟觉得双脸发烫,呆呆看着对方不知作何回答,等顾寒昭又叫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地答道:“幸会,顾公子,在下赵掩瑜。”
顾寒昭见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起了戏弄之心,指尖沿着赵掩瑜的鬓角滑下,最后捻起一瓣落在肩上的花瓣,嘴唇贴着赵掩瑜的耳边,略带戏谑道:“幸会,赵公子。”
赵掩瑜瞪大双眼,因为顾寒昭的动作呆在了原地,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两步,脚底一滑,差点跌坐在地上,顾寒昭见自家媳妇差点被自己吓得坐在地上,非但没有愧疚而是拉住他的手毫无客气地大笑起来,好似要将重生以来的郁闷都发泄出来。
赵掩瑜望着被对方紧紧握住的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调戏了?
“寒昭这是在调戏别人?”因担心顾寒昭而尾随而来的卢灵雨掐着罗烈的手问道。
罗烈简直是欲哭无泪,没想到向来娇弱的妻子有这样的手劲,不敢抱怨只能小心翼翼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对,非礼勿视,现在要回避!”自语完的卢灵雨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拉着罗烈匆匆离开。
“这……这位公……子!你这是……做做什……么。”短短一句话,赵掩瑜却是磕磕绊绊地才说完,顾寒昭则是新奇地望着对方,原来紧张还会结巴。顾寒昭逗着对方,心中似乎有一扇门被打开了。
“我叫顾寒昭,叫公子实在见外,不如叫我寒昭吧,我也不客气地唤你掩瑜了。”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顾寒昭霸道地替对方决定了一切。
“不如叫我的名字试一下吧,掩瑜?”仍旧是满脸的笑容,赵掩瑜却觉得自己竟不敢反驳对方,最终挣扎了一会,便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对方的姓名,“顾……寒昭?”
这个名字就像是装满记忆的盒子,顾寒昭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便觉得一股涩意翻涌而上,握着对方手的力道也不自觉地加大,赵掩瑜则愣在了那里,不明白在叫出这个名字后的满足感是从何而来。
顾寒昭不忍望着他失神的表情,展露笑颜道:“掩瑜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会是迷路了吧。”
“啊?”赵掩瑜震惊地望着顾寒昭,眼中的疑惑清晰可见,你怎么知道。
顾寒昭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一辈子他何其有幸遇到了一个如此鲜活的赵掩瑜。
☆、第十章
“罗夫人。”卢灵雨拉着罗烈匆匆离开桃花林,刚踏出桃林便被叫住,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却全然没有印象。
“罗夫人,在下孙若愚。”那人走到两人跟前伸手作揖,翩翩有礼。
“幸会,孙公子。”卢灵雨唇角笑意不减,眼中却是生疏。孙若愚倒是不介意,与卢灵雨客气了两句便离开了,好似真的只是想来打声招呼。
卢灵雨觉得蹊跷,多看了他离去的背影两眼,见孙若愚也没有什么奇特的举动,只是与众多才子打过招呼后站在一位年轻公子身边,再一细看便见他们站的位置正是赵无瑕所在的小亭,那些才子们犹如众星拱月般将她围在中间。
“赵姑娘技艺真是出神入化,琴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那年轻公子身着一身白衫,袖口领口都缝上了白色的狐毛,虽华贵但在这初春时节却显得累赘。可配上他的病容,众人便心中了然。
这位公子正是之前与遥夜在一起的病弱公子,只是今日的他看起来比之前脸色更差了些。
“多谢卫公子,实在愧不敢当。”赵无瑕起身,微微一福,虽说得谦虚,但那神态却矜傲至极。
被称为卫公子的公子仿若没有发现她的神色,将视线转向琴旁放着的香炉,问道:“这香的味道甚是奇特。”
“这香名为冷檀。”卫公子问得突然,赵无瑕也未不满,淡色的长袖一甩,将香炉上的袅袅香气打散,一股清新的香气伴着悦耳的环佩铃铛瞬间蔓延,将人身上的浮躁压下。
刚刚被卫公子抢了先的才子们这才找到机会纷纷夸赞,只盼得到美人的眷顾,赵无瑕见众人反应有些得意,眉宇间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
“不知这香是何人所配?”卫公子等赵无瑕身边夸赞的才子们说完,才开口问道。
“是我所配,怎么,卫公子对香道也有研究?”赵无瑕脱口而出,毕竟还只是十□□岁的深闺女子,没有日后的心思深沉,见卫公子这话问得微妙,像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说出口的话也难免冲了一些。
“赵姑娘真是多才多艺。”一直沉默不语的孙若愚见状,开口缓和气氛,一时间又是一片赞扬声起。
“素闻罗夫人琴艺出众,不知比之赵姑娘如何,今日趁兴,不如比一比?”不知又是哪个不会看脸色的才子多嘴说了一句,夸赞的声音像是被突然掐断似,原本热闹的诗鉴瞬间寂静无声,众人的视线在卢灵雨与赵无瑕之间游移,显然也很好奇。
若是平时两人都不会在意这人的无心之语,只是那一日卢府的不欢而散,却让两人心中都生了疙瘩。赵无瑕向来最爱与人比较,最恨被人比下去,此时她指尖拂过琴弦却不发一语,算是无声地应战。
卢灵雨更是干脆,若是平日她或是推辞或是随性抚琴一首也没什么,只是她看不惯赵无瑕这样的女子,爽快地应战:“献丑了。”
顾寒昭带着赵掩瑜从桃花林里走出见到的便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形,知道的是斗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生死之战。
卢灵雨吩咐贴身丫鬟拿琴,对赵无瑕说道:“赵姑娘远来是客,便由姑娘先抚一曲吧。”
赵无瑕也不推辞,坐回亭中,纤纤玉指按上琴弦,第一个琴音想起,仿佛眨眼之间便来到了雪山之巅,银装素裹的世界有谪仙翩翩起舞,在白雪下不染纤尘,遗世独立。
伴着冷檀的香气,顾寒昭睁开眼睛,不得不承认,赵无瑕确实是才女,只是与卢灵雨相比,还是差得远。
双手离开琴弦,众人皆是闭目感受这琴音的余韵,似乎是不舍得回到现世。
“今日我怕是真的要献丑了。”卢灵雨走到赵无瑕刚才抚琴的位置,见丫鬟将琴摆好才坐下,指尖随意拨动了几下,只要懂琴之人都知道卢灵雨手中的这把琴是极品。就像侠客要有称手的武器才能发挥最大的能力,抚琴也是如此。
卢灵雨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琴弦却没有着急动手,只是缓缓扫视了人群一眼,在见到站在外围的顾寒昭一瞬忽然忆起了那日他在园中舞剑的情形。
“叮。”第一个琴音响起,铿锵有力,那日一时兴起所弹奏的曲子并没有多高超的技法,与赵无瑕刚刚所抚的相比,甚至可以说是乏善可陈。若是想赢对方选这首曲子并不明智,可是莫名的,卢灵雨还是选择了它。
曲终,人们似乎还沉浸在塞外黄沙漫天的风景中,最初的峥嵘辉煌都好似美梦一场,最终换来的不过马革裹尸,被黄沙淹没在茫茫在大漠中,但对那些人驻守边关的将士们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呢。
片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纷纷,但最终谁胜谁负却得不出一个结果。
卢灵雨应战只是因为一时意气用事,抚完琴见面前的这群才子们还在絮絮叨叨地不知道讨论些什么,便有些烦了。罗烈是最懂她性情的人,见她神色间有些不耐,便说道:“二人琴艺都十分出众,只是这意境不同,也不好比个高下,算是平局,以琴会友。”
“罗公子所言甚是,不知刚刚夫人所弹奏的是什么曲子,让人心生向往。”
“周兄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如今风头正盛的镇渊侯世子不正是罗夫人姑母的独子,这曲子如此悲凉壮阔怕是只有罗夫人才能弹奏出这意境吧。”
“正是正是,听闻世子今日也来到这白帝诗鉴……”
“现如今壑壁城的顾寒昭和顾家军谁人不知。”
……
卢灵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初的议论只是单纯的夸赞,到后来却变了味道,顾寒昭少年英雄,顾家军谁人不知,顾家……功高震主。卢灵雨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若不是自己一时冲动,怎会惹来这么多非议。
罗烈上前握住妻子冰凉的手心,昨日百家擂的事他们都已知晓。看今日情形,真的是有人针对顾家,卢灵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罗烈的衣袖,想要找顾寒昭却又害怕他此时的神情,这次是她闯祸了。
顾寒昭倒是看得开,只要别有用心的人在,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挑刺,既然再如何小心翼翼都避不过,还不如随性一些。
顾寒昭低头便见赵掩瑜眼神清亮,忍不住在他耳边轻问道:“你也觉得……顾家功高震主?”
赵掩瑜回眸,眼中的厌恶清晰可见,顾寒昭摸了摸胸口,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好难受。
“昨日的百家擂我看见你上台了。”揉了揉胸口,顾寒昭说道,“南泽与北渊一战死伤过半,对我们这些人来说马革裹尸是宿命也是最好的结局。我们可以舍弃性命,但绝不容许牺牲遭到质疑。”
两人站得离人群还有些距离,赵掩瑜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顾寒昭,迟钝如他现在才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贵公子,便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顾寒昭。原本高大的英雄形象一下就碎裂成粉末,他心目中曾崇拜的顾家少帅是个会调戏自己的臭流氓。
“掩瑜,多谢那日在百家擂上的仗义执言,明日请来卢府一叙。”顾寒昭仿佛没有看到对方震惊的神情,出言相邀,不等赵掩瑜回答便向自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