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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比力气并是不您的长处。”顾寒昭如实道。
即使知道是真相,凤明还是有些难受,顾寒昭见他失落的样子不忍,继续道:“殿下,您为什么要与他人比短处呢?”
凤明不解,望向顾寒昭,顾寒昭笑道:“学武之人并不都是力大无穷的。诚然有资质出众之辈,但也有天资并不出众的人。有些以灵巧取胜,有些以招数多变取胜,不尽相同。”
“师傅的意思是让我走其他路子?可灵巧……”凤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暗,只要他的右足还有缺陷他便会忍不住自卑。
顾寒昭摇了摇头,直言道:“殿下,您并不适合学武。”凤明并不是不聪明,只是太过于执着。顾寒昭继续道:“素闻殿下聪慧,对您来说学武只是为了强健体魄,文才是您唯一的出路。”最后一句话顾寒昭说得很轻,好似含在嘴里般,但凤明却听得一清二楚。
凤明抬头,第一次认真地琢磨对方话中的意味,在一个时辰前,顾寒昭在他眼中或许还只是一个被打压的侯爷,一个教授自己骑射功夫的师傅。那么现在他对顾寒昭的观感却变得很奇怪,首当其冲的疑惑就是对方为什么要与自己说这些。虽然没有想通,他还是坦然受之,毕竟对方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说得很有道理。
凤阳那里顾寒昭表现得要敷衍地多,不过又说了几句漂亮话,在边上指正了他的动作,只是看对方并不领情,他便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马上换上一副无奈表情,将自己因被嫌弃而略带委屈的神情展现出了十成十。
最后顾寒昭才向凤昱走去,凤昱的表情很认真,姿势也很标准,但他只是拉住弓弦迟迟没有放手。
见他身边没有人伺候着,顾寒昭也不再多做赘述,直接问道:“殿下的那十箭明明都可以射中的。”
凤昱握着弓箭的手一抖,箭便离了弦飞射而出,只是凤昱因受惊没用多少力道,箭矢飞了二十几步便栽落在地。
顾寒昭看了他一眼,又递了一支箭过去,道:“殿下连认真一次的勇气都没有吗?”
凤昱自始至终未发一语,对于他来说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当握住那支箭,将它搭上长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便如顾寒昭所说的,认真一次又如何,只是一次而已应该不会有关系的吧。
顾寒昭看着他眼中闪动的光芒压下心中的激动,即使心跳如擂鼓,他的面上仍未表现出丝毫。这个孩子像极了困兽,越是压抑爆发出来的力量越是惊人。
“殿下何不试一试呢?”顾寒昭仍旧不遗余力地蛊惑着,在凤昱幼小的心灵里预埋下一粒种子,只待时机成熟这种子便会生根发芽,到那时长成苍天大树犹未可知。
凤昱的全部心神几乎要被那句试一试填满,他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长弓,要将这些疯狂的念头压下。他的力气太大,以致于结实的木质弓箭上竟出现了裂痕。
顾寒昭握住他的手腕,迫使他松开手中的弓箭,这在周围人眼中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凤昱却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被握住的手很痛,但不知为何,自己握着弓箭的那只手像不听使唤般,迟迟不肯松开。
顾寒昭的双眸微亮,这孩子其实很好胜,但他隐藏地太好了,若不是自己心中已有成算,只怕也会被欺瞒过去。
“我。”凤昱的嘴唇开合,旁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但顾寒昭却明白,他心中的那扇门打开了,因为有人告诉他你应当争,你可以争。
顾寒昭终于松开了手,他点了点远处的箭靶道:“这一次一定要射中。”
凤昱点头,不再一味地低头将神情全隐藏在黑发下,而是第一次抬头挺胸地注视着箭靶。瞄准不过瞬息的功夫,他的箭离手之后便势如破竹地向箭靶飞去,五十步……一百步……
正中红心!
凤明放下手中弓箭望向那个向来没有存在感的十一皇弟,虽只有一瞬,他还是看清了对方的眼神,不再是平素的懦弱,而是充满了侵略性的,足以让他心惊的眼神。那眼神消失地太快,他几乎要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凤明脸上的表情莫名,或许他不仅错估了自己,还错估了很多人。
“很好!”顾寒昭毫不吝惜自己的掌声,不远处的凤明也慢慢走来,笑道:“十一皇弟很厉害!”凤昱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夸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然后突然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承袭自母亲昳丽的容貌,凤昱的笑容晃花了二人的眼。顾寒昭摸了摸下巴,心中想着,这样的容貌倒也没有委屈自己家的小明。
☆、第四十三章
顾寒昭每日早出晚归,尽职尽责地做一个武师傅。或许是他的一番话让凤昱开了窍,虽然在宫中的他仍旧是那副低调隐忍的样子,但冥冥中有些事却改变了,或许说,并没有改变,只是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只是凤昱的戒心仍是太重,顾寒昭望着远处弯腰射箭的凤昱摸了摸下巴,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进展未免太过缓慢。
凤昱瞄准远处的箭靶,心中早已百转千回,顾寒昭的示好很隐蔽,但他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可是对方为什么要向自己示好呢,自己只是一个不受宠爱的皇子,也没有母家的支持,甚至没有出色的才能,顾寒昭为什么独独对自己刮目相看。垂眸细想的同时他的手也继续动作,松弦后箭矢便如一道白光疾射而出,他见顾寒昭在箭尖没入红色草靶的瞬间对自己鼓励一笑。
回以一个客气有礼的笑容后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对面的箭靶上,将心中犹如的一团乱麻的思绪甩开,无论对方想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都不重要,自己只要保持本心就好。没有野心就不会受到伤害,更何况,他现在就连拥有野心的资格也没有。
顾寒昭没有想到自己这三四个月的示好竟然在凤昱心中引起了如此大的波澜,事实上,他比凤昱还要苦恼,凤昱这孩子在为生存而烦恼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与众不同的,就算南泽那个至高的位子也有一争之力。
天气转眼便变冷了,顾寒昭回府时衣袖被烈烈寒风卷起,寒气趁虚而入,饶是他是武人也有些经受不住了。
呵出的气体转瞬就化为白雾,刚回府中便见闻讯而来的赵掩瑜拿着暖手炉跑了出来,见他哈出阵阵白雾,慌忙将手中的暖手炉塞进他的手里。
顾寒昭心中一暖,想来赵掩瑜一直在等自己回来,否则不会这么快就从府中跑出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或许是前世他无怨无悔的等待以致于自己今世总会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还会在原地等他。
“天气冷,若是困了就早些休息。”顾寒昭关切道,想用手拂去他额间垂落的发丝,但想到自己犹如寒冰的指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不冷。”赵掩瑜答道,主动握住对方的双手,顾寒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很暖和。
“况且只有每日的这个时间我才能看见你。”赵掩瑜答道,心中却忍不住加了一句“和独占你”。
或许是因为对赵掩瑜的亏欠,两日后的休沐,顾寒昭便决定带着众人前往山中赏梅。此时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尤其是凤首洲郊外的青城山上,每年都会吸引诸多游人前往。
顾明宸也是第一次随父亲出门,被丫鬟们裹上厚厚的外袍,远远看去就像一个雪球,让众人忍不住想推着他去雪地上滚上一滚。
这个年岁的孩子本该最是娇嫩的,但前世孱弱的顾明宸在今生却拥有一个健康的体魄,其中最大的功劳自然归赵掩瑜所有。
三人窝在铺满了软垫的马车上,顾明宸乖巧地坐在一边数着赵掩瑜给他的小荷包里装着的麦芽糖。赵掩瑜和顾寒昭则坐在一张与马车连城一体的小几旁,两人闲来无事正在下棋。
顾寒昭虽对舞文弄墨没有什么兴趣,但在下棋上却很有天赋,便连卢宿阳都要甘拜下风。赵掩瑜并不擅此道,顾寒昭执白字又让了赵掩瑜数子二人才勉强战成平局。
两人一路下棋打发世间倒也不无聊,此时马车正好停了下来,赵掩瑜放下棋子投降道:“我永远都猜不透你下子的用意。”
顾寒昭将棋子收拢,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棋差一招,要不要再战一场。”
赵掩瑜毫不客气地打掉他捏住自己脸颊的手,气笑道:“不必了,我还是带着明宸赏梅去吧。”说罢抱起还在孜孜不倦地数糖的顾明宸下了马车。
顾寒昭摇头轻笑,眼中尽是宠溺,也乖乖下了马车跟了上去。
刚一下马车,顾冉升便凑上前来对二人道:“爷,公子,前边正好有诗会,正巧有几位据说南泽有名的才子在以文会友呢。”顾寒昭闻言非但没有什么兴趣甚至还觉得头大。他对文人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卢府和自己的好友都是算进文人里的。只是白帝诗鉴实在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南泽素来重文轻武,说不得遇到还要起争执。
顾寒昭见他满脸兴趣的样子扶额,轻斥道:“今日是来赏梅的,莫要再横生枝节。”说完便见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谢太傅带着三位未成年的皇子来到。
“三位殿下。”既然已经打了照面便不能再视而不见了,顾寒昭上前恭敬道,本来好好的赏梅顿时变了味道。
“侯爷。”谢太傅与谢丞相同姓,也是谢丞相的得意门生,他对顾寒昭还算欣赏,见他便客气道。
三位皇子好歹也叫他一声师傅,便也见了礼。
“不知谢太傅怎会与三位殿下在这里?”顾寒昭问道。
谢太傅道:“今日得了梅园主人的邀请,正巧这几日陛下恩典,便带着三位殿下前来看看。”
顾寒昭点头,想来这梅园的主人有些身份,竟能让谢太傅将三位殿下带出来。
“不知侯爷又怎会在此处?”谢太傅素来直爽,问道。
“与家人一同来赏梅的。”顾寒昭笑道,他现今与赵掩瑜无名无分,只能以家人一言概之,心中却是觉得对对方亏欠良多。
谢太傅见状也不再多问,只是出言相邀道:“这青城山梅花虽好,但最好的却在那梅园之中,侯爷有没有兴趣与我们一起去看看。”
此时拒绝实在不明智,顾寒昭本只想与赵掩瑜随意些,但见谢太傅相邀还是应承了下来,只是觉得对不起赵掩瑜。
赵掩瑜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担忧,没有出声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对他安抚一笑,让顾寒昭心下稍定。
竟能在青城山上修建梅园,想来这梅园主人非富即贵,但在知晓主人竟是太后兄长的时候,他还是受惊不小。
传闻太后兄长年事已高,极少管事,但是否真正如此却犹未可知,毕竟之前才传来五皇子要迎娶其嫡亲孙女为正妃的消息。连顾寒昭都忍不住赞赵皇后一句好手段,太后母家统共就这么一个得宠的嫡孙女,竟会许配给五皇子,这几乎可以说是宣武帝默认了将太子之位给五皇子。
梅园的名字极简单,就要梅园。园外看守的家丁见有人来便上前阻拦,但还算客气有礼。谢太傅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家丁弯腰接下,随即便将众人迎了进去。
这梅园极其雅致,各色的梅花伫立在园中,让原本只有白色的单调世界多了几分色彩。
“这红梅开得真好。”赵掩瑜上前,这红梅似血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