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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泽岚几乎要泪流满面,他忍了忍,把泪水憋回眼眶,才慢慢站了起来。
“私盐嘛,”太子继续道,“等事情了了,收归国有就罢了。魏氏因为私盐买卖赚的钱,也要赔回来。”
“哦。”崔泽应了一声。
似乎早料到太子会做如此决断。
“好了,”被太子临时起用的崔将军转过身去,“本将着人推了瓮城,太子殿下好给这什么小将领封赏吧。”
第311章 刺杀()
“什么?”屏风后面一个绛紫色的身影冲出来,把门口报信的人吓了一跳。
“梁王殿下息怒。”信使慌乱地跪下去,一头磕在大方砖上,当下额头便青了一块。
梁王一张脸隐隐泛着青白色,似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他急走几步,险些踢在信使的身上。
“怎么便没有成?”他惊怒交加,“这件事从谋划到实施,本王布置了一年有余,怎就败了?”
“是”那信使斟酌着词汇,“太子狡诈,以信鸽传讯,说是河南道府兵已经去救援。陈程的部下担心陈程暴露,所以不敢再做,做那件事。”
“废物!”梁王一巴掌拍在八角椅子上。
“还有”那信使继续道。
“还有什么?”梁王的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把那刚刚抬起头的信使惊得又缩了回去。
“还有,有人在叶城见到了文安县主林钰。”信使战战兢兢道,“看来她没有死。”
“不可能!”梁王摇了摇头,“她的尸骨是咱们自己人收敛确认的,不会有错。也因为她死了,那个苏方回,不是卖了命般为本王做事吗?”
“是是,”信使忙点头,“必然是有人看错了。”
梁王不再说话,沉默良久又问道:“北边如何了?”
“已经得了张掖。”信使道。
“本王知道得了张掖,辅国公呢?死了没有?”梁王脸上几分烦恼。
说起来,大弘朝东南府兵还没有动。西北兵马必须如闪电般进逼京城才可以,不然等皇帝调动东南府兵,北地那几万兵马,被吞掉轻而易举。
信使恨不得钻个地缝藏进去,今日他本该让下属来报这些事情的,因为每一件都不是好事。
眼看梁王神情阴沉,信使只好抬头道:“三日前刺杀事败,今日请了江湖上最厉害的,当得胜。”
梁王这才点了点头,眼中有了几分赞许。
“崔尚文也没什么了不起,毕竟是老了。”
“殿下说的是。”信使忙奉承道。
“好了,你下去吧。”梁王又换了阴冷的神情,“今日夜如果事败,你也不用再出现在本王面前了。”
那信使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梁王在厅内踱了几步,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月亮。
月光清冷,希望酒泉那边,乌云蔽日。
高高的旗帜在夜色中飘扬。
一杆红边黄旗,上书“弘”字,是大弘朝国之战旗。
一杆黑边红旗,上书“崔”字,是崔尚文喋血数十年换来的。
旗下一顶三丈宽行军大帐,帐外不时有巡夜兵士往来,今夜到处都很静,月光也怡人,他们虽然神情紧张,但是心里没有多少担忧。
帐内没有灯火,可是如果仔细闻,能闻的到淡淡的血腥味道。
这时候起了些风,凉风吹开了本就没有关紧的帐帘。月光趁势透进来,可看得到地面上躺着五具尸首。
人人着黑衣,人人喉咙破掉,咕噜咕噜呼吸不成,死了的时候,身下也才一缕浅血。
那是故意没有割到血管的缘故。
帐内还有一人站着。
宽大的身子,黑色衣装却没有蒙面,脸上神情冷淡,右眼皮一抹疤痕。
“让老师受惊了。”
他一边说,一边单膝跪地道。
床上的辅国公崔尚文这才缓缓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
“哟,”他似乎有些惊讶道,“竟然劳烦肃王殿下帮老夫守夜,这可真是过意不去。”
第312章 讯息()
崔尚文从简易的床榻上坐起来,摩挲着床头处的小柜,擦亮了火石。
帐内刚有星星火光燃气,帐外便有护卫靠近,小声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如此警惕,倒也算防守得当。只是这里面五个刺客和肃王李律却进来了。
不只进来,还刚刚悄无声息完成了一场厮杀。
“无事,你们退下吧。”崔尚文的声音响起,帐外侍卫略迟疑一刻,还是乖乖退去了。
帐内的李律已经抬手接过崔尚文手里的火石,点亮了蜡烛。崔尚文虽是睡梦中起来,然而衣不解带,连甲胄都穿的整整齐齐。
李律起身去把帐帘掩上,回过头时,无意间似乎看到崔尚文鬓角多了一缕白发。不由得心内微酸。
这位国公爷为大弘出生入死几十年,如今白发苍苍却重披战甲。他哪里是世人说的就会为儿子在太后面前流泪缠磨的老头,他是会为了大弘情愿马革裹尸的军人。
“你可算是没死。”崔尚文坐下来,缓缓道。
李律坐在下首,点了点头。
这一句话如同千言万语。
世人都认为肃王李律诈死回了敦煌,打开敦煌城门与突厥苟合,进攻大弘。
崔尚文这一句话,表明他还担心着李律的安危。
他清楚那回到敦煌的不是李律本人,他清楚李律做不出那样的事。
他信任他。
一如李律敢深夜潜入对方将帅营帐一般,李律也信任崔尚文。
“老师一切安好?听说您受了伤。”李律看了看崔尚文明显粗了一圈的左臂,神情依旧淡淡。
那是因为战甲之下,用布帛缠裹着伤口。
“没有的事,”崔尚文嘴角含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兔崽子,一波一波往营帐里冲。”
李律神情冷肃,“老师营帐四周防守得当,这天下再不会有第二人,可以像学生这样进来。”
“你还蛮自负。”崔尚文指了指地上的死尸,“难不成他们也是我的学生?”
李律难得地咧了咧嘴,“老师知道的,您的军营里有对方的人,并且这人必然身居高位。”
室内的气息凝滞少许,崔尚文叹了口气。
“我知道又怎样?就像你知道对方军营里那位‘肃王殿下’是假的,又能怎样?这一切如果是为了夺嫡,千军万马下百姓枯骨凛冽,赢的是李氏吗?”
李律没有说话,只从桌案上捡了个茶杯,闻了闻味道,倒了一杯冷水。
“出发之前我就觉得奇怪了,皇帝陛下似乎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梁王殿下又似乎有什么刻意要避让的。”
听到崔尚文提起梁王,李律脸色更是阴冷。
“皇兄心软,”他淡淡道,“就算学生我几次三番提醒,他都不为所动。如今心中也应该有个计较了。”
“是啊,”崔尚文眉头皱紧,“今日我便接到报讯,说义军围攻叶城,险些把太子”
啪的一声,李律手里的杯子掉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围攻叶城?”他站起来,一双手却抓着桌案侧壁,在灯火间微微颤抖。
若我说叶城将有危难,你信不信?
五天前,那姑娘这样对他说。
叶城的危难大过张掖吗?
他这么回。
李律觉得自己如同掉入了古书上描写的极寒之地从极渊。
从脚底,冷到心里。
第313章 行刑()
辅国公崔尚文面露惊讶之色。
若不是这张脸和声音语气以及若有若无的气息怎么也无法伪造,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肃王李律是另一个人乔装改扮的。
李律是他的第一个学生。
那时候崔尚文刚回长安不久,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宣武帝带李律来见他,希望可以让他做李律的刀法开蒙老师。
他没有教过孩子,不知道从何教起。
他自己的孩子还小,连他的刀都拎不动。
崔尚文想了半晌,说不如殿下你先陪刑部监斩官去监斩罪犯吧,如果见着那样的血腥还想学习刀法,老臣必然多多琢磨,看如何开蒙才好。
李律便去了。
他混在看热闹的百姓中间,站在行刑台下第一排。
结果好巧不巧,第一天就有人劫囚。
将要被斩杀的是个盗贼,闯入民居后被人发现,惊慌间灭了对方满门,连两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刑部三核斩杀,不容有失。
没想到这盗贼的同伙还蛮义气,竟然纠集了十多人来劫囚。盗贼刚被押在斩台上,围观看热闹的民众脚底便炸开了一串炮竹。趁着混乱,刽子手当场被人一箭射死。监斩官躲在令台下,手里的签子已经丢了下去,却再无人执行号令。
劫囚的人和官兵厮斗在一起,那些人为了制造更大的混乱,不惜推搡甚至砍杀民众。现场一片混乱。
五岁多的李律站起来,爬上行刑台,隔了一会儿,转身大声道:“犯人已死!犯人已死!”
劫囚的人正努力朝着行刑台靠近,恍惚中听到这一声略稚嫩的童声,抬头看时,见那盗贼头垂在地上,地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孩童的衣袖。
既然人已经死了,劫囚已经没有意义。
趁着那些人一愣神的功夫,官兵已经控制住局势,无辜的百姓才有机会逃离。
“你是谁?”监斩官官微职小,并不识得李律。
李律那时也未被封王,百姓更是不认得他。
浴血的小殿下站在旗帜下,身边盗贼的脖子尚在呼呼冒着血泡,他手里握着刽子手的大刀,神情淡然。
“本人居东宫,乃皇帝陛下第三子,李律。本皇子替天行道,为皇室正法,代刽子手行刑,若有违法度,可请御史言官上奏责罚。”
说完丢下兵器,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崔尚文后来听监斩官说起那一幕,形容李律是天生的将才,是可在血泊中守护大弘的皇子。
是的,守护国家,文人靠朝纲法纪,武人靠流血拼杀。
他似乎从四五岁起,就不知道惊慌为何物了。
可如今听说叶城被困,竟然惊成了这幅模样。
“殿下你是担心太子吧,”崔尚文声音温和,“我知道你待太子不薄。”
李律冷静下来,身子站直,淡淡道:“你不是说了,太子无事吗?当时除了太子,还有谁在叶城?”
崔尚文不禁有些感动。
是了,他的儿子崔泽也在叶城。
想必李律也是担心崔泽的。
“还有犬子,”他笑了笑道,“不过他也没事。”
“那么,”如果不是有师徒的名分,李律险些要气恼起来,“本王的未婚妻子,林钰如何了?”
第314章 如焚()
这一声问询把辅国公问迷糊了。
他也想过既然肃王是假死,那么跟他一起被判定死亡的文安县主估计也没有死。
但是肃王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应该在一起吗?
“怎么,那小姑娘没有跟你在一起?”
辅国公面露责问之色。
既然没死,你怎么不带上她呢?
李律神情讪讪,“她回了叶城。”
“应该无碍,”辅国公安慰道,“兴许如今已经和太子殿下一起,回了京城。”
李律却更是心焦,“一旦北地大捷,恐怕梁王会不择手段。京城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