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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侧头看过去,怕自己的眼神泄露太多情绪,又收了了目光,盯着手上的书籍。她心情意外的有些轻快,风轻云淡的,甚至有些小小的惬意。或许是因为过去两个星期已经把该哭的哭完了,该发泄的也发泄完了,在下一次的情绪爆发点累积起来前,她都显得少有的明媚。
纲吉和弥说了几句话,虽然之前弥犯病时一直无视着他的话,他的动作,甚至他这个人,但他还是能靠近弥,轻柔地拥抱她。可这会儿弥好了,眼眸里无波无澜,看起来很近又带着说不清的距离感,却是让他有些不敢靠近了。
也许这会儿才是弥真正的模样,没有被精神压抑下的疏离和平淡,没有抗拒时的尖锐和针对。只是这么漫不经心而带着微微自持,便有含蓄的风华潋滟而出,这才像是那个一手创建了白帮的女人。
明明是该有很多话该说该问的,他寸步不离地陪着弥渡过了那难熬的两个星期,从不奢求能凭此修复关系,可至少……他想弥能不那么冷淡,告诉他她在背负着什么不愿意说出来的事。可是弥挺直的背脊和淡漠的眼神凭空又拉出了大大的距离,纲吉察觉到自己的可悲,便也什么都不说,离开房间去处理公务。
弥看着门关上,嘴角极淡的笑被扯下,扫视了一眼房间里大大的双人床。她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全是纲吉一个人的气息,可是现在却加入了不少属于她的东西,演绎出另一种味道。弥吁了一口气,拿着自己挑好的书倚在了阳台的软椅上,就着清晨柔和的光看起书来。
“安纸。”感觉到有人接近,弥侧过头来朝来人笑,山明水秀的“吃过早饭了吗?”
戴着恶鬼面具的短发女人走过来,蹲在弥身边。她凝视着弥的笑容,伸手摸弥的脸,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说“他是对的。”
“又让你担心了。”弥执着安纸的手,放下手里的书“不过这可不能说明他送我来就是对的。”
安纸半跪着地上,伸手去抱弥,蹭着弥柔软的长发。她声音哑涩,却仍带着厚重的感情“姐姐。”
“我在,安纸。”弥浅浅的笑着,一路从心底染上眼角“我很好。”
纲吉回来的时候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脸色比出门时没好多少。弥把书搁在阳台的矮桌上,走进房间倒水。
“……弥。”进门后木木地站在房间里不动的男人忽然出声“我有件事想问你。”
弥闻言回头看了纲吉一眼,眼眸流转清润如水“嗯?”她开口回应,然后继续朝放水的桌边走去,慢吞吞地倒了一杯水。她的态度清淡平和不远不近,就像对待一个没有什么关系的人。
“你那三年的行踪隐藏得很好,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弥低敛着睫毛漫不经心地听着,浅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杯子里微微荡漾的水透明清澈,她都能看见自己印在玻璃杯上指腹的指纹。
“……所以我刚刚,去问了一个人。”
弥没有回头,还盯着杯子里的水。纲吉的声音低沉,带着隐隐的却藏都藏不起来的惶惶,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沉了沉。弥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勉强自己去想些开心的事,不要心情刚好些了就又抑郁起来。
“弥,我们是不是……”不能回到从前了?不能重新在一起了?弥根据自己的想法填着有些滞涩的声音后面的话,尽可能的保持着轻松。她拿起杯子又想再喝一口水,却听纲吉声音干涩继续说“……有过一个孩子。”
‘啪——’弥手里的杯子忽然滑落在地上,水到处溅起,圆润的玻璃水杯破碎在地上呈炸裂的状态,显露出碎裂后尖利的棱角。
纲吉站在弥身后不远处看着弥的背影,那应声落下的水杯像是代替弥给出了比语言更有力的回复,猛地就给了纲吉一击。他站在那里,张着嘴却再说不出话来,胸口窒闷得厉害,难过得快要窒息。
他不知道弥经历了什么,不知道弥恍恍惚惚地找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最后竟然是又去问了一遍之前对他三缄其口的后桌君,才终于得到答案。初听见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大脑又空白了一段时间。他竟然什么都顾不上,直接跑了回来跟弥求证。
太可笑了,太荒谬了,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一个他和弥的孩子。
弥所有的回避和反常都好像有了答案,可是纲吉茫然地站在原地却已经无法顾虑到再次被揭开伤疤的弥。感觉自己所希求的幸福早已和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整个胸膛都好像浸入了极冬的冬雪里,从心里冷到了外面。
弥撑着桌子缓了好一会,才蹲下去捡地上的玻璃渣“你不该问的。”她声音也变得有些哑,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情绪说话,一双黑眸变得暗沉了许多。弥捡起地上的玻璃渣,被划伤了手心也像没有注意到一样“知道了又怎么样呢。”
她捡了好一会,才起身将玻璃渣扔进垃圾筒,更细小的渣子已经捡不起来了。她看了看自己被划伤冒出血珠的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平淡消沉的态度。她转过身看纲吉,就看见纲吉还木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单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悲痛又挣扎的模样。
弥看着纲吉无神的眼睛,忽然短促的笑了一声。她掌心还在滴水,沁进地毯里,洇成一小点一小点汇集成红色的血斑。她一字一句,放慢了语调发出声音。
“离预产期还有四个月,他的肺部还没发育好。我跌下楼梯后,就早产了。”
“每次检查的时候,医生都告诉我很健康。可我的宝宝,还是活不过一个月。”
“我的孩子,死了。”
☆、第一百零八章
弥曾经想过,如果从来没有遇见过泽田纲吉就好了。她难受的时候,痛苦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不停的想着,如果十四岁那年,在她最迷茫最挣扎的时候,从来没有遇见过他就好了。
可是那些如果,只能是如果。
自那天纲吉在她猎猎目光下近乎落荒而逃之后,弥已经几天都没有看见过他了。大大的卧房只有弥一个人,走到哪里都说不出的冷清。弥手心的伤口不深,流了一会就自己止了血,弥没管过,那道伤口也在手心愈合了。
桌上摆着前段时间送来的婚纱照,弥草草翻了翻那本大册子,看着照片里纯洁美丽的婚纱怔仲半晌,还是关上了册子。都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不再期待那些雪白的婚纱了。不是她不愿意或者不想要,只是那些在光影下展现出极致美丽的婚纱,那唯美干净仿佛再没有其他颜色能侵染的颜色,那在原来的她的心目中高洁得完全代表了人生另一种幸福的东西,让她有些自惭形秽。
说起来都有些好笑,她连碰都不敢。
到阳光上晒了一会太阳,弥数着手指算着还有多长时间。来的时候觉得一天都难熬,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了。生活平淡乏味得像白开水,弥觉得自己都快超脱红尘可以考虑出家了,她躺在软椅上,就着午后温暖蓬勃的阳光睡过去。
可是在这里,知道他在身边不远的地方,会感到安心,这不是作假的。
弥下午的时候醒,睁开眼睛就是云舒云卷的天空。她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来整理了一下最近看的书,又收拾了房间,这段时间让她都有些闲得发慌了,总是这么安安静静不发一言的呆着,身体都快要长出蘑菇了。
她取了一张纸,就拿着铅笔再次回到阳台上画起素描来,直到晚上。
吃过晚饭之后,毫无娱乐项目的弥就乖乖地去洗澡,然后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这已经不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这已经闲得要死了。中午睡了太久以至于她现在完全没有半点睡意,也不明白为什么纲吉房间里连台电视机电脑都没有,可是正当她靠在床头又拿起案头的书时,忽然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他回来了吗?
弥抬眸朝门口看过去,就看见纲吉果然在门外。只是他正被另一个正装打扮的女人搀扶着,那个五官精致像是混血儿的女孩子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文静气息,她刚分出手推门,就急忙再次扶稳神志不清的纲吉,一双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床上的弥。
“……香取小姐?”很好,看来是认识她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让弥觉得有些耳熟,她几乎不费功夫就想到了曾经通过纲吉的手机听对方说过话。她这段时间也出过房间,彭格利的成员,但凡是和她不熟的几乎都叫夫人,可这个女人叫她香取小姐。
弥放下手里的书,从床上下来。那个女人还扶着纲吉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弥的目光移回正把头靠在那个女人肩膀上的纲吉,越靠近弥就越问道渐重的酒气。
“boss和别的家族的首领喝多了。”那个女人的表情有些躲闪,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粗略地这么说“十分抱歉,我不知道你也住在boss的房间……”
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调温和“没关系。”她这么说,看着一副不省人事样子的纲吉和那个女人为了扶稳纲吉而放在纲吉腰间的手,侧身让开一条路,笑容更加温婉的示意那个女人进来。
弥垂下眼帘,看着那个女人无可奈何地扶着纲吉进房间,把纲吉放在了床上。明明要离开的是她,不愿复合的也是她,可是看到纲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却还是会有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的恼怒感。
弥的笑容浅下来,带着几分自嘲。
弥矛盾着,却又在那个女人悄悄回头看她时再次露出笑容,就像戴上了一副完美的面具“麻烦你了。”她话语平和,还站在门边,似有似无的提醒着对方自己女主人的身份。
那个女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却还是勉强的露出笑容来,快步小跑出房间。
弥顺手把门关上。
弥站在门口,还握着门把的手紧了又松,她唇角抿得直直的,眼神晦暗。弥深呼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心情混乱。
为什么要赶走那个女人啊?
为什么要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啊?
答案明显得要命。弥蹲在了地上,忽然又有些难过起来,她曾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割舍什么都能放下,她曾以为时间能磨平一切,甚至让感情消弭。
可是全部都是自欺欺人。
弥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睡过去的纲吉。她站起身来,朝床边走过去。这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找过她了,像再也无颜见她一样,今天终于看见,却是喝醉了被别的女人送过来。
纲吉微微皱着眉,满身酒气,神情不安。弥脱掉鞋子上床,然后坐到纲吉腰上“喂,泽田君。”她俯身,单手撑在纲吉耳边的枕头上,一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又叫了一声“泽田纲吉。”
纲吉还睡着,喝多了连脸都涨红了。
弥淡淡地审视纲吉酡红的脸,好像真的睡着了。
“过不了几天就一个月了。”弥还坐在纲吉腰上,轻手轻脚地解下纲吉质感温和的领带“我就该走了。”
弥随手将领带扔下床,纲吉还睡着不好脱他的西装外套,弥又开始解纲吉衬衣上的白色纽扣“我想回中国,想回爸爸和妈妈的祖国,我的孩子也葬在那里,所以我也该属于那里。”弥的声音一直很平淡,像在说与她毫不相关的事“也许什么时候,我又抑郁了,不知道哪天都就死在了那里。那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