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除了他们一家子之外,好像所有人都不记得沧隅了。
起初是从离他们最远的人家开始,接着就像瘟疫一样逐渐扩散开来,最后连街坊邻居的记忆都被吞没。没有人记得沧隅,没有人记得思琴,就连思琴的父母家人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以狐疑古怪的眼神打量他们:顾大哥,顾大嫂,你们昨个做梦给魇住了吧?你们家最大的女儿叫小翠,可没什么沧隅啊!
这怎么可能呢,柳青虹不以为然地想。
沧隅是存在的——我这好女儿真真切切,谁也夺她不走。你瞧,她上个月还寄信给我,说今年要回家过生辰呢!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两年女儿肯定出落得格外水灵了,我得把家里都打点好,可不能教她把我这个做娘的给看扁了。再说了,房子要是灰扑扑的,也配不上咱们大姑娘不是?
都是村里人没良心,竟把我这么好的闺女给忘了。她做人多热诚啊,今儿个给东家扛麦子,明儿去西家帮喂鸡,从小干过的好事儿绕村子一圈都够了,大家怎么就能把她给忘了呢?
罢了罢了,我大人大量不与他们计较,等沧隅回来,我就带着她一家家的敲门,叫他们挨个儿地给我闺女道歉。这么大一个人,哪能好端端的说她“没了”?也不嫌晦气!
柳青虹心里头喜滋滋地盘算着,胸脯不觉挺得越发高了,中气更显充足:
“沧隅爹啊!!”
“来了来了,干啥呢这是,跟叫魂似的。”
顾三白匆匆忙忙地擦着两手从屋后跑进来,“柴禾都准备好了,你赶紧把菜下锅,我去老王家讨点枣子回来,沧隅最爱吃那个。”
“哎唷,敢情就你知道沧隅爱吃什么?还跟我卖弄起来了!”
柳青虹啐他一口,又在他耳朵上玩笑似的拧了一把,“快去快回,我先下碗面准备着,再煎个蛋摆上。沧隅她呀喜欢吃糖心的荷包蛋,这你就不清楚了吧?”
顾三白赔着笑:“是是是,这吃喝拉撒的事啊,都是老婆你说了算。那我去了啊!”
“撒你个头!死鬼。对了,记得上村外把孩子们都喊回来,成天不做事就在那疯玩,半点不像他们姐姐,真跟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柳青虹冲着他背影又是伶牙俐齿一通骂,声色却甜得像是浸入了蜜里。返身系上围裙,她片刻不敢耽搁,一阵风似的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自从收到沧隅来信,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每个饭点都要上演一次。夫妇俩生怕女儿哪天突然就闯进了门来,时刻摆着接风的架势严阵以待,为的就是沧隅进门那一刻能看见家中样样齐备,晓得爹娘才是天下最念她好的人。
可能的话,他们希望她这一回来,就不要再走了。
柳青虹本是个很敏感的女人,但她太专注于那些美好的想象了,所以不曾留意。
就在大门边上,她丈夫刚刚离开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道童装扮、神色老成的小男孩儿。
……
……
数个时辰后。
距离中午饭点已过了好些时候,夙沧一行人方才姗姗来迟地抵达村口。可他们前脚刚踏上一步,后脚就被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叫住了:
“站住,你们是做什么的?!”
“……”
夙沧茫然回首寻找来人,却发现对方身高还不及自己胸口,手中一柄拂尘长过他半个身子,正是个灰衣白袜的小道童。
这道童圆白脸盘上嵌着一对黑亮豆眼,胖墩墩的很是富态可爱,与乌鸡沧倒有七分相似。但他人小脾气却大,仿佛在同谁闹别扭似的,一跺脚疾言厉色:
“本大仙问你话呢!说,你们是什么人,来乌头村想做什么?”
“我们……”
夙沧正要作答,忽见长琴闪身上前挡住了她,向那道童拱手道:“不知有仙兽在此,多有冒犯。我们一行只为探亲、除妖而来,绝无歹念,还请放行。”
——什么,这小屁孩儿是仙?!
夙沧连忙凝神细看,这才发觉道童身上灵力充沛,果真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仙气。
“小子魂魄不全,礼数倒很齐整。”
小孩儿老气横秋地一颔首,十足都是威严派头,“妖,本大仙已除了;亲,你们也可以去探。但你,还有你,你们两个不准入村!”
“你是说少恭和……我?”
夙沧一头雾水地抬手指向自己,“我们怎么啦?”
男孩不耐烦地一扬眉毛,眼色里尽是鄙薄厌弃:
“装,我看你再装!失却命魂之人,背道离经、可悲可忌,只能夺取他人躯壳苟且延命,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不超生。你们两个上本大仙罩着的地盘来,谁知道是不是想杀人渡魂??”
“…………”
夙沧正为琴姐之事烦恼伤神,一时跟不上他话中思路,左手便维持着指向自己的姿势僵在了半空。
“你,是说……我?……我没有,命魂……??”
“还想装蒜!你魂魄残缺,无命魂四魄,只余二魂三魄在身,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小男孩又是义愤填膺地一顿脚,鼓出了小眼睛叉腰怒道,“既有本大仙在此,绝不容你们胡作非为!再不速速离去,休怪本大仙对你们不客气!!”
“我……诶……诶?我??不对,我怎么会……我没渡过魂啊?!”
夙沧再达观也吃不消如此惊雷,当场摇摇欲坠地向后退了一步。夙琴急忙抢上去一把撑在她后背,向那道童质问道:
“大仙,沧沧她记忆有缺,是真的记不起前尘往事。麻烦你说个明白!她——真是……”
道童一脸不痛快地鼓起腮帮:“本大仙的眼光,能有错吗?她渡没渡魂我不知道,但魂魄残缺,哪里会有假的。除却‘命魂’主司轮回之外,剩余二魂七魄司掌记忆情感,她记忆不全,那就更是残魂的铁证!”
作者有话要说: 一章写太长了,拆两次发,礼拜天下午继续更新。
仙神能看人魂魄,这个参见悭臾认出了屠苏是长琴半魂……老板:卧槽这真是我女儿(x)一个破碎的沧沧拯救了一个破碎的长琴(x)
沧沧的命魂在哪里,她究竟是什么,其实一直都在个很显眼的地方口牙。
哦对了,正太地仙的原型是我基友家里养的仓鼠。
☆、千年一梦(真相后篇)
“……好冷。”
昆仑山中风雪烈烈,而夙玉体内的沁骨寒凉却是来自于身侧长剑,即使琼华派在玄女赐福下四季如春,也无法给她带来丝毫暖意。
手持禁地锁钥“灵光藻玉”,眼看着石门缓缓开启之时,她方才意识到今日冷得不同寻常。若在往日,接近羲和时她的寒症便会缓解,上一次发作还是因着玄霄私自下山……
“玄霄师兄?”
她向着空荡岑寂的禁地之内唤了一声,其中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唯有留字一封,孤零零地置于玄冰之上。
“师兄……”
夙玉将书信拾起读罢,骨子里虽仍是寒意难耐,苍白唇角却泛起了一朵明亮的笑花。
“这样便好。师兄确是欠她一句道歉,但愿这回莫再忘了。”
……
此时乌头村——
“除却‘命魂’主司轮回之外,剩余二魂七魄司掌记忆情感,她记忆不全,那就更是残魂的铁证!”
地仙男孩儿板上钉钉说罢,又昂头向夙沧轻蔑地翻个白眼。这一翻就有了新发现:“等等,等一下。半魂的丫头,你过来让本大仙仔细瞧瞧。”
“啊?哦……”
夙沧兀自失神,迈出的步子像是踏进了云里,飘飘荡荡全无实感,不知要坠落到哪层地狱里去。
玄靖已被大仙那一席狠话绕晕了头,长琴原本同玄靖立在一处凝眉观望,见状便也上前,不着痕迹地一把托住了夙沧手臂。
他只轻声向她说了两个字:“撑住。”
夙沧勉力站稳脚跟,在脸上堆起抽搐一般的强笑:“我尽量。”
“嗯……我看看……”
道童一本正经围绕着夙沧转过两圈,傲气稍敛,口里不住地啧啧称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说你不曾渡魂,本大仙倒有几分信了——得了凤鸟血肉,千百年肉身不腐也有可能。不过毕竟不算真正的凤凰,每百年就要经历一回‘涅槃’,素闻涅槃须焚身以火,苦痛非比寻常,记忆亦会错乱消散。你竟能支撑这么久还未陷入疯狂……啧啧,很是难得,很是难得啊……”
“等等、等一下!”夙琴惊呼出声,代替木然伫立的夙沧打断他道,“什么叫‘得了凤鸟血肉’?沧沧是篁山九凤鸿漓的女儿,她就是货真价实的凤鸟啊!”
“九凤?女儿?怎么可能,你仿佛在逗本大仙笑。”
道童意味深长地眯缝起眼睛,两手拢入袖中,目中无人的神气间头一次漫上了些许怀念之色。
“‘鸿漓’这名字,倒也有上千年无人提起了。她修为大成之际,本大仙还是山里一只仓……咳咳!本大仙年纪尚轻,对她很是欣羡。可她不知怎么的想不开,竟去对人间修仙门派大肆屠戮,末了还设下什么缚魂法阵,妄图阻断轮回,这才招了天谴……啧啧,逆天行事,终归万劫不复啊。”
“天……谴?”
众人闻言神情皆变,长琴更是眉目间怒色隐然。夙沧原地晃了几晃,像是咳血一样从喉咙里吐出这两字来。
“是啊,天上那个谴。哎呀,不过这也是本大仙听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说起的,好像鸿漓要在人间苦行千年,其间所爱必将反目、所求皆要失遗,凄惨落魄得很。堂堂一方之主落到这种下场,何其讽刺!真教本大仙都笑不出来了。”
“噫,这怎么跟夷则小哥的言灵偈似的,也忒毒了。伏羲果然是个LowB喔。”
夙琴小声吐槽,但是旁的人听不懂,唯一能听懂的夙沧头脑混乱没在听。
而那道童似是对同属异兽之列的九凤颇怀感伤,不愿多提,话锋一转又落回到夙沧身上:
“不过,你说你是鸿漓之女?笑话,龙凤旁支,灵力岂能如你一般微薄贫瘠!啧,还少了条胳膊,若是九凤早该长回来了。依本大仙之见,你不过是一缕残魂,依托于九凤血肉化了人形,至于原身嘛……我想想,嗯,最多也就是个凤爪凤头吧。”
“……………………咦?”
“什么?!”
这一下轮到玄靖惶惑失色了。他曾到过篁山,自然能与夙沧联想起同一物事。
凤头。
凤头。
————凤、头?
夙沧依稀记得。
她宁可自己不要记得。
那夜玄霄与她一同逃离险地,他曾经这样说过:
“那具骸骨生有九条脖颈,其中一条在根部附近断去,想来也曾是个头颅。”
篁山之中,尸海深处。
那具被他们推认为“鸿漓”的白骨之上,的的确确,是少了一个头。
“……不对。我,我是……”
脑海里有声音涌上来。无数庞杂吵嚷的噪音,像涨潮一般不可阻挡地将她意识淹没。
——若由他们自去投胎,谁能保证来世不会辛苦。我许了他们的好日子,还没来得及给……生死有命?我偏要改他们的命!
鸿漓!
不会错,是鸿漓的声音。
——以吾命魂,镇全村生灵,保其魂魄长驻。以吾四魄,守全村思忆,令其不忘前尘。祭吾骨血,取吾妖力,布天罗地网,护佑死者尸身不腐,进犯者有去无还。吾鸿漓,在此……自裂神魂。
篁山。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