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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霄听闻她将此事进行艺术加工后传遍琼华的时候,内心也确实是濒临崩溃的。
都他妈是年轻时犯下的错误啊。
…………
不过在那一夜,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同样地,年轻的玄霄在短暂失神后迅速将这次事故归结为自己被云天青气昏了头而“偶然”举止失当,因此他赶在夙沧开口前头也不抬地向她一拱手道:
“玄霄失仪,请师姐见谅。”
虽然是“什么都还没开始”,但他隐约已有预感——要是真让面前这笑豁口的包子脸姑娘“开始”了什么,那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完了。
然而玄霄的预感没有告诉他,别说自己跟前只是有个能坦然劝导他“回床上教训一下师弟”的小师姐,就算是师尊和诸位长老在他面前围着九天玄女娘娘跳小苹果,一个成熟男人也不该疏忽了自己的背后。
尤其是在背后有云天青的情况下。
“嘿—咻!”
在玄霄领悟到这一真理的时候,弟子房房门早已挟着股冷飕飕的阴风在他背后砰然关上,云天青“噗噗噗”的得意嬉笑随之从门缝间一连串滑溜出来:
“我的好师兄,来而不往非礼也啊。你也不用尴尬,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在深夜里衣冠不整地同女子独处几回的。师姐是个好人,一定不会放任你露宿剑舞坪的~”
“……云天青?!”
玄霄一声怒喝尚悬在喉头,夙沧已经挂着与云天青同出一辙的微笑向他肩头重重一搭:“小青天说得对,小哥约……师弟,去我房里睡一晚么?”
咦,这句话听上去和约也没啥两样,根本不用改口嘛。
“……不敢,也请师姐自重。”
“重什么呀,我已经够重了,再重就连御剑都飞不起来了。”
夙沧拧着眉毛将眼向上一翻,心道这师弟一见之下虽是风姿俊逸,其实攀谈起来也不过是照着派中师兄的模子又刻了一个,连对话都像是自数据库里调出来的。她胸中郁结无聊,不由扁嘴微嗔道:
“你说你这个人,讲话真是没意思。心里不肯就说不肯,想叫我闭嘴就说闭嘴,何必拐弯抹角讲什么‘不敢’、什么‘自重’?我看你同小青天发起脾气就很畅快,我跟他……呃,那个,臭味相投,没什么值得你区别以待的地方。”
“师姐入门较我为先,又是女子,自当礼让三分,不可口无遮拦。”
玄霄见她近前,立刻将脸偏过几分,只是不去看她。
“礼?让?”
夙沧却不依不饶,硬是随着他动作转过半圈,直勾勾盯着那一对点漆般的黑瞳打量:“但你嘴上礼让,眼神却在说扯TM淡啊,这不更膈应人么?”
“……师姐自重。”
“罢了罢了,我也只是说着玩儿的。”
夙沧只怕再玩笑下去会把人逼成复读机,便敛了目光正色叹道:
“小青天若是真与我一样脾气,不到半柱香功夫便会心软,到时你自然进得房去,本用不着我担心。我倒是很羡慕你们这样有打有闹的,反正师兄弟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若是个个‘相敬如宾’,那就无趣得很了。”
玄霄听她话中有萧索之意,胸中怒火不觉微凉了一凉:
“师姐,‘相敬如宾’不是这样用……但恕我直言,师姐既是难耐清修寂寞,为何还要留在琼华?”
“因为我想做神仙啊。”
夙沧挠了挠额角,嘴角轻巧跳起又沉沉坠下,头一次露出些欲语还休的懊恼神情。
“虽然……我也不大清楚真正的神仙是什么样子,但大约比现在要好些吧。”
“…………”
“如果我做了神仙,不光是我,我想让许多人都过得比现在好些。当然,也不是说现在多不好……但我看大家日夜供奉各路神仙,遇难时也没有真从仙人那里得过什么,一年总是有些日子要不快活的。我若做了神仙,就要想法子让人快活的日子多一点,不快活的日子少一点……当然了,天下这么大,也只能从身边亲近的人帮起。若让夙瑶师姐知道,肯定又要叱责我‘目光短浅’、只顾念‘一己之私’了。”
她说到最后不由略带尴尬地轻轻一吐舌头,再抬眼时却惊见青年神色肃然眸光专注,竟仿佛是一字一句都用心听了进去。
“怎、怎么,我又说错了?那我先道歉,你可别再叫我自重啦,万一真重了怎么办。”
“……师姐。”
这一声师姐叫过,像是三伏天里朝心口擦上一捧新雪,方才半刻间积郁的浊气随之吐出大半,连带着青年眼中也多了层清明雪色。
“若你开口都能像方才那席话一般条理清楚又不胡乱引用,我自然是不会劝你自重的。”
“…………”
夙沧大张着嘴直扑闪眼睛,愣了足有半刻间才如梦方醒道:
“咦,你在夸我?”
玄霄将视线撇向一边:“不敢妄议。”
夙沧蓦地收紧了眉头,拉下脸去连连甩手道:
“我看你哪有不敢,说都说了。我讲得不好,你就骂我,我才知道自己哪里没讲对;我讲得对了,你夸我,我以后还这么同你讲,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嘛。”
“那,既是如此……”
或许是觉得再同她争议也无济于事,玄霄重又将眼光落回到紧闭的房门上——云天青不知何时已将屋中灯火都熄了,间或还有一二鼾声响起。
“还有一事,玄霄要谢过师姐指点。”
“什么?”
夙沧见他语气和缓,便也放松了心神随口回问。玄霄却不作答,只背着手徐徐向弟子房踏出一步,清朗面容上声色不动,宁静得如同退了潮的海滩。唯有雪白衣袂被晚风带起,越发衬出他周身一段孤介绝尘,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只差个羽化登仙。
“我是该回房好好教训云天青一番。但师姐另有一言却是不对——”
“啊?你是说……”
话音未落只闻巨响震天,险些又将夙沧惊得坐到地上。待她定下神来抬头看去,玄霄已经以丝毫不输方才开门时的气势将房门一脚踹了开来。
——相貌好实在是种天大的优势,浓妆艳抹各有一段风流,哪怕偶尔行径粗暴了些,那也绝不是暴发户二世祖而是英挺逼人的霸道总裁。
玄霄回头看她,神色一样冷然,只是眼底隐晦的笑影已足可令星光月华失色。
“我若想进门,根本不必待云天青对我心软。”
…………
…………
次日,思返谷。
“咦今天怎么多了位面生的,小兄弟生得很俊嘛。我叫夙琴,是来陪我这不成器的师妹的,她昨夜不知又跟谁乱搞了什么,瞧这黑眼圈重的……话说回来,小兄弟你黑眼圈也很重嘛,跟被人揍过似的。你犯了什么事儿呀?快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我叫云天青,犯的是……唉……夜半喧哗,举止不端,破坏本门财物……”
“……财物?可房门不是那位玄什么师弟……难道你们昨晚撕逼还打烂了什么?啊,琴姐,‘撕逼’能用在两个男人身上吗。”
云天青大大地叹了口气:“师兄倒没拿我怎样,雷声大雨点小,把我从床上揪起来训两句也就罢了。那门呢的确是他弄坏的,但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了‘都是云天青的错,就算玄霄有错那也是因为云天青的错’……唉,什么都别说了。这定是天妒蓝颜啊。”
☆、乱琼华,三人而已
对高踞雪峰之巅、自绝于红尘惊扰的琼华而言,似水流年不过是门派卷宗上工整而单调的一划。剑舞坪迎来送往的弟子不知其数,第一个与第三百个入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为了修仙而来,反正都修不成仙。人生百载弹指歇,最后不过挣得弟子名册上方寸笔墨,还要与少则十几多则几十个相似的名字挤在一处,表里如一的泯然众人。玄玄玄玄玄,夙夙夙夙夙,天道在哪里,云深不知处。
虽是如此,但自从夙琴、夙沧与云天青在思返谷会师之日起,琼华确实经历了门派历史上最为鸡飞狗跳且不堪回首的一段时期。所谓名垂千古,终是有能者得之……大概。
…………
“师姐啊,我本不想这么早就向你们讨教的……”
当日三人同出思返谷,云天青怀揣打山脚播仙镇买来的手抓饭回到前山,边在草地上一字摆开边困窘地皱着脸道:
“你们在派中待的日子久些,冰块脸见得多了,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玄霄师兄表情变上一变的?他不同我说话便罢了,瞪起我来都不带眨眼的,看着着实渗人啊。”
“你拿二两胡椒粉撒他枕头上啊,看他能不能忍住。没事儿装逼的小年轻我见多了,拖出去挂树上晾一晾,包治百病。”
夙琴咽下一口香喷喷的米饭,顶着张如花俏脸不假思索地口吐泼辣之言。
说来也是古怪,夙琴头一眼看见云天青便生出种莫名的亲切感,搭上话之后更是投缘如故友重逢,分分钟从青龙帮大姐变成了青龙帮大哥小秘,不开口时还真像个正儿八经的知性美人。再加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虽未与玄霄谋面,但既然吃过云天青的手抓饭,不给自己送饭的人便尽可让他随风去了。
“琴姐,我看没这么简单。”
夙沧惦记起玄霄昨夜神态,却是两手托着腮认真推敲起来。
“与小青天同室那位师弟啊,虽然乍看跟那些一板一眼的师兄师姐没什么两样,但他最后踹门那一下…………”说到此处她话音顿止,埋下头细细嚼了两口饭方才微笑续道:
“……不是还蛮帅的?端华磊落,有那个什么‘君子浩然之气’的感觉耶。”
“怎么连师姐你也——不是吧,你是用什么姿势在看师兄啊!”
一天下来云天青已无言默认了“小青天”这个称呼,转而为夙沧毫无征兆的跳反哀叫起来。
“师父和长老们都偏心师兄,难道师姐你我也只有区区一夜的袍泽情谊?”
“谁跟你有一夜情了!!”
“…………”
冷不防被喷了一脸的云天青无辜掩面。他觉得自己真是get不了师姐的G点。
“对不起天青,沧沧的脑回路讲究言简意赅,习惯将她接收到的信息进行脑内简化。是我不好,我不该教她这些奇怪的东西。”
夙琴故作深沉地嚼着米饭,嘴角一抹抽颤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下,好像随时可能将饭粒从鼻孔里喷射出来。
“……不过沧沧,你对玄霄的印象真有这么好?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早上还拽着我说啥睡衣——”
“对啊对啊我的印象就是这么好!我可不就是这么说的,‘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简称谁衣,没错没错。”
“哇~”云天青不由咋舌:“我还是头一回听夙沧师姐一气背完这么长一句,意境又这么优美……师兄实在好命,看师姐你这样慷慨奋激的模样,想必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总、而、言、之。”
夙沧不理会他调侃之语,一对黑眼珠气势汹汹地鼓出来,环起双臂就不容分说地沉声训道:
“他长得帅他说话,你听着就是,哪来那么多弯弯道道的,一点男儿气度都没有。你心中不服也就罢了,倘若对玄霄师弟有半点不敬之举,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
“…………”
云天青与夙琴双双将眼睛瞪得溜圆,都不知她是吃错什么药还是今天忘了吃药。夙琴通常与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