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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我没吐他身上……”
“你喝吐了啊?!!”
“啊。”
……
……
在那以后,琼华派终于享受了一段自夙琴、夙沧上山以来便极为罕有的和平时日。就像当初签到打卡般一成不变的修仙生活令她们心生烦厌一样,如今她俩对“恶意惊扰他人修仙生活”的生活也觉得腻味了,便稍稍沉下性子来寻思新的消遣门道,其他弟子方才挣得一隙喘息。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夙沧渐渐觉出,琴姐大约已不止把云天青当亲兄弟,而是真对他有些“那个意思”了。
也许因为他脸蛋清俊性情开朗,也许因为他跟自己一样,对夙琴每一句不合时代背景的疯话都听得耐心仔细,不时还能学以致用拿来说笑调侃一番,无形之中就生出种不是娘家胜似娘家的亲密。
更何况怀春女孩儿多多少少曾在心里描画过那么一个少年,鲜衣怒马意气飞扬,一身的浪子风流,满肩的江湖快意。他在无尽延展开去的辽阔天地里放肆大笑,眼神却永远是坚定通透叫人安心的,仿佛跟着他便哪里都可以去,有他在便什么都不用怕。
云天青正是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她亲眼见证琴姐跟着云天青漫山遍野地疯跑,看过水看过花看过昆仑雪顶的落霞,在月光下的田地里摘过瓜,从琴棋书画一路胡侃到鸣人路飞葫芦娃。有一回夙琴在后山开得正艳的凤凰花下停住脚步,若无其事地扯开半幅嘴角向云天青笑了一笑:
“也不知咋的,我老觉得这凤凰花是给别人结对儿看的,就是没人陪你来过,我跟你来这里也算圆满一回。”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正透过这片红花看向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的地方,但其中又盛着无限怀念与温柔,像远游的旅人盼望归家。
“话说回来天青,你觉得凤凰花为啥这么红呢?莫非下面埋着尸体?”
——也只温柔了三秒钟而已。
夙沧逢此时节总是识趣地避在一旁玩泥巴,心想这大约就是琴姐所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果真散发出一股恋爱的酸臭味道。
(应该、算是恋爱吧…………虽然话题不大对头。)
她对琴姐的眼光和云天青的人品都很放心,便专心致志投入到自己手头的“另一桩事情”中去。
岁月静好,世界和平,可喜可贺。
……
在这一片稀罕到可疑的静好之间,琼华学子们该摸鱼的摸鱼,该泡仔的泡仔,该静静的就继续静静。而作为静静大军中的一员,玄霄一心一意沉浸在练功如签到砍怪如打卡的修仙生活里,身心都感到无比充实,仿佛能看见自己脚下飞涨的经验蓝条,头上bingbing弹出的LEVEL UP。他的确是一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人,不过这并不构成什么致命的缺点,因为天底下大多数人自我感觉都挺良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能与自我感觉相匹配的客观条件。
这一日天气晴好,玄霄刚推开窗扇就被某个悬在眼前的古怪物事吸引了视线。
“……?”
那东西细碎又不起眼,在晨曦映照下莹莹有光,乍一看几乎要融化进青蓝的天色里。直到他以手遮阳凝神细看,才发觉是挂在窗框上的一串……一串…………一串将青色丝线与小粒天河石凌乱拼凑起来,说不定是模仿着剑穗编结而成的东西。
丝线上端还歪歪扭扭缚着个白色纸卷儿,导致其整体造型更为畸形,越发加强了那种不伦不类的诡异印象。
“……莫非。”
玄霄怀着极不祥的预感自语出声,但还是果断伸手抽下了纸卷,摊在案上徐徐抹平。纸张随着他指尖的动作逐渐舒展,掩在其中横平竖直的方正字迹也一点点显露出来:
『玄霄师弟:
春天好!
照理应该要说“早上好”才对,可我也不确定你早上会不会开窗,所以果然还是说季节比较稳妥吧。虽然山下不是春天,但琼华派只有这一个季节呢。
琴姐最近在用天青石做坠子给小青天编剑穗,我也有样学样做了一个。如果只有小青天收到的话好像有点寂寞,这个就送给玄霄师弟凑成一对好了。
琴姐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穗,是经验之谈喔!虽然琴姐并不记得是哪里来的经验了,但我想听她的总不会有差。我下山时好像给你留下过什么心理阴影的样子,我自己是记不清了,真有那么严重吗?总之送你这个养心,祝你尽快康复啦~:)』
“…………果然。”
没有署名——但这明快到令人心生倦怠的口吻,前言不搭后语的奔放文句,实在难以作第二人想。只透过寥寥数言,仿佛便能看见一张晴空似的笑脸跃然纸上。
话说这纸上还真有个笑脸。
玄霄不由地又朝拢在手心的“剑穗”瞥了一眼,但无论看几次、怎么看,这东西都只能给他留下“惨不忍睹”的印象。
假如将这团不明物体称作“剑穗”,恐怕得向剑穗一物的创造者稽首谢罪吧。
究竟要历经怎样凄绝的过程,才能做出这种东西来啊?
话虽如此,这也让玄霄想起自己初见夙沧时就被她迎面糊了一脸单纯的好意,而眼前的剑穗正如将那份好意凝固成形的产物一般,坦率至极而又笨拙透顶,令人哭笑不得却无从抗拒。身为一个有文化有情怀、笃信距离产生美的传统青年,玄霄向来不擅应对直线掷来的热情——这就好像自己煞费苦心在身前掘出一道护城河,对面却有人分分钟御剑飞了过来一样。
云天青以及夙沧,无疑都是这样视社交规则于无物的人。
尤其是夙沧……玄霄虽不外向,多少也算懂得人情世故社会常识,但却时时有种自己积累至今的常识正被这少女拿去当球踢的错觉。毕竟人情世故从未告诉也不可能告诉他,该用何种表情面对一个“在自己跟前喝到吐”的师姐?
“只要微笑就好了啊,师姐自己都这么讲。”
云天青如是说。
“……不要学她。”
那一刻玄霄真有点欣羡云天青这样不管不顾率性而为的乐天脾气,但这句话他是撕了嘴也不会说出口的。
无论如何,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收下馈赠未免有失礼数。回礼先按下不提,总是该去寻她道一声谢的……即便这所谓的“馈赠”丑到根本带不出去。
玄霄打定主意便匆匆出了门向人探问夙沧行迹,一路上胸中百转千回,尽是在盘算见了她第一句话该怎样讲。
——虽然剑穗很丑但是谢谢你的心意?
——虽然你上次喝醉的样子很丢人但我会努力忘记的?
——虽然……
不行,总觉得戳哪儿都是雷点。或许夙沧说的没错,那一夜的确已对他造成了类似心理阴影的深重创伤。
而这一切烦恼纠结,都在夙沧身影映入他视界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师、姐?”
到头来,他所能清楚吐出的不过二字。
玄霄是在琼华风景5A级名胜醉花荫找着夙沧的。当时她正如所有豆蔻年华的娇俏少女一般,专注而沉醉地沐浴在漫天花雨中,青丝飘散玉面微红,纤纤双手紧握着一根花团锦簇的长枝——
——挂在树上做引体向上。
“…………”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
——而且还在喊口号。
“………………”
“一百八十……嘿咻……九!喔,是玄霄师弟啊!你能跟我说话了,莫非心理阴影已经治好了?”
——不,好像,面积,更大了。
“师……姐,你……这是…………”
“我在锻炼上肢肌肉啊!我已经想通了,剑术真的不适合我,不如就把拳击练到登峰造极吧,起码打群架还能派上点用场。仙人也不一定要用剑啊~”
——但仙人肯定不会用拳击,话说拳击是什么……
玄霄心中近乎机械地感叹着,那种常识被人当球踢的幻灭感再一次袭上心头。
然而,与此同时。
“那个啊,师弟,我反省过了。琴姐叫我好好回想一下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情,我也想不起太多……总之,如果师弟不喜欢我喝酒或者骗人,我会跑到师弟看不见的地方再干的。”
挂在枝头挥汗如雨的少女双颊一缓,啪地绽放出了犹如她头顶清圣邈远的昆仑天光一般——真诚而又慈爱,仿佛能够润泽万物的笑容。
“所以那个,我以后尽量不惹你生气了,也有拼命编穗子给你赔罪,你看我们要不要和好?我虽然不记得自己在山下跟你讲了什么,但我记得你是个肯听我讲话的好人。反正大家目标都是成仙,今后就相亲相爱地一同努力吧?”
“……”
玄霄攥紧了那狗啃一样的剑穗,无声长叹。
“我……并未责怪师姐,所以可否请你从树上下来……”
“好耶!师弟原谅我了!!”
“……”
于是玄霄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这数日来因为“目睹了师姐超丢人的场景”而左右为难压力山大,其实根本毫无意义。
回头想想,这个人……一生中有不丢脸的时候么?
没有吧。
肯定没有的。
但归根究底,夙沧或许并非不具备与人相交的常识,只是习惯将其中自视为“不必要”的部分尽数抛开而已。在与她志趣相投的同伴譬如夙琴玄靖云天青眼中,这恐怕早就不算是什么丢脸,而是一种纤尘不染的止水境界,一种超脱外物的拔俗情操。
当然,此时的玄霄还远未到与她“志趣相投”的地步,不过是勉强把握住一个同她相处的支点,不至于再跟夙瑶那样一天厥三次罢了。
——好好一个人,可惜疯了。
那是玄霄下定决心朝她迈动脚步之前,脑中晃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营养的剧透:琴姐其实打过仙四,但是下了盗版,穿越的时候被屏蔽了()现在因为触发关键剧情,正在缓慢恢复中。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穗是哪来的经验大家应该都懂。琴姐喜欢云天青,我觉得打过仙四的人多少都会喜欢云天青,他就是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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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
机油:为什么夙玉是唱歌,夙沧就是做引体向上啊!!!!
我:这不就是夙玉和夙沧的区别?
机油:话说仙人也会用拳击啊 你知道龟仙人吗
我:(。
我:玄霄被引体向上震惊了
机油:玄霄吓得做了个俯卧撑
☆、好好一CP
物换星移,转眼又是将近一月过去,掌门太清真人仍旧不见影踪,终于连夙沧这样无组织无纪律的散漫坯子也开始察觉异样。留在派中执掌日常事务的长老对此亦是讳莫如深,颇有点“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味道,就连眉宇间刀削斧凿的沟壑都多了一重无言的压力,夙沧和云天青他们就戏称长老脸上的褶子里藏了个不能说的秘密。
而夙琴神思恍惚的日子越来越多了,她偶尔会影影绰绰想起一点什么,像是有团乳白的水汽漂在眼前,刚要伸手去抓便失了形状。某次夙沧开玩笑地问起“明明同辈师兄弟都改叫玄那啥了,为什么小青天还叫做云天青呢?”,夙琴脱口而出“设定问题别多想”之后如遭雷击,惶惶失神了足有半刻间有余,攥着云天青衣袖死活不肯撒手,神色不知怎么就